似乎早就習慣別人這樣看自己的兒子了，柳姐一點都沒介意，解釋也習以為常了。

    她說完之后又幫虎子去了。

    周妤見了一會兒，就讓陳圓圓和張玉珍也趕緊去幫忙，兩個人這才從呆楞里出來，過去了。

    周妤卻慢慢擰緊了眉心。

    這個虎子，是個癡呆兒。

    之前她見過這樣的孩子，在筒子樓住著的時候也又一個這樣的孩子，他被醫院診斷為唐氏兒，智商停留在幾歲的地步，每天身上都很臟，人力氣很大，很暴力，他的父母都控制不住他。

    周妤和周放也遭過殃。

    后來因為這個孩子經常在樓里面打人，打砸東西，又因為年紀大了，誰都控制不住他了，就被他的父母給關了起來。

    有一次周妤路過了那個孩子家里的門口，從小小的窗戶里面看見那個孩子被關在一個籠子里，惡臭味從里面飄了出來。

    只那一眼，周妤現在都忘不了那一眼的震撼。

    原來的胖小孩變得骨瘦如柴，全身上下臟兮兮的，有的傷口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弄的，因為長時間沒有被處理都生蛆了。

    他在籠子里蠕動，感覺到外面有人在看他，所以回頭看了一樣。

    那雙永遠單純的眼睛看著很空洞無助。

    周妤匆匆走了。

    她那個時候自顧不暇，每天都在忙著打工養活自己和周放，沒法讓自己的悲憫之心落實。

    那時候周妤還覺得那個孩子的父母太殘忍，后來大了再回想，他們那樣做絕對是錯誤的，可是周妤卻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父母面對一個這樣的孩子，就像是一輩子行走在迷霧里，孩子不會真正意義上的長大， 父母隨著漸漸老去，只會越來越迷茫，越來越無助。

    可是孩子又有什么錯呢，他什么都不懂，他天生就是這樣，他活得也很痛苦，他都世界也永遠都被蒙了一層紗布一樣。

    周妤后來也聽說過，唐氏兒好好養好好教的話，恢復雖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也能學會一點基礎的東西，自理能力也是能有的。

    虎子的面部特征和那個孩子差不多，周妤起初站的離虎子是有一定的距離的，因為虎子的身型更加高大，要是打起人來，不是鬧著玩的。

    后來也是看虎子一舉一動雖然有點笨拙，可是整個人卻很乖巧，才讓陳圓圓和張玉珍過去幫忙。

    冰箱被抬著進了店里早就留出來的空位，柳姐還笑呵呵地回頭和周妤說：“剛好咧！不大不??！”

    周妤也跟著過去了，看了眼，心不在焉道：“是剛好，謝謝你啊柳姐?！?/br>
    虎子看母親進來了也想跟著進來，不過柳姐卻阻止道：“虎子，媽跟你怎么說的？”

    虎子聽了柳姐的話，嘴巴一翹，委委屈屈地站在了原地。

    第235章 習慣了低眉順眼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眼神單純干凈地不像話，站在那個咬手指的動作雖然很違和，周妤卻看得心一揪一揪。

    和那個孩子完全不一樣的是，虎子很溫順，就像是被馴服過的大熊貓似的，看著還很可愛，身上也干干凈凈的。

    看得出來，柳姐平時對虎子照顧得很用心。

    于是趕緊說：“沒事的柳姐，讓虎子進來坐坐，里面有風扇，外面熱的呢！別讓孩子中暑了！”

    又和從里面出來的鄧志高說：“志高，你去買點飲料吧，熱?！?/br>
    鄧志高點點頭，看了一眼虎子，從抽屜里拿了錢就出去了。

    周妤讓虎子和柳姐坐下休息會兒，然后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錢給了柳姐。

    柳姐沒在意，數也沒數就放進了自己兜里，笑著和周妤說謝謝。

    張玉珍驚呆了，“你怎么都不確認一遍呀?！?/br>
    柳姐一愣，然后解釋說：“我看你們面相這么好，肯定不會少給的?！?/br>
    然后憨厚地笑笑，虎子見mama笑了，也跟著笑。

    周妤心想不數還好，免得發現她多給了還要還回來。

    她看著虎子，本來不想問，可是不知道怎么就問了出口：“柳姐，你一直帶著孩子做事??？”

    上次去店里的時候，她也看見后面好像有個什么人在搬貨，以為是員工，現在想想，很有可能就是虎子。

    卻很快感覺到自己這個問題的冒犯，迅速說了句：“對不住啊柳姐，不方便的話就不說這個了，是我嘴笨?！?/br>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虎子不正常，她還這樣問，不是傻是什么？

    但是剛剛不知道怎么的，就是這樣問了，柳姐是顧野的母親，也是虎子的母親，她對虎子這個

    柳姐說起這個還有點愧疚：“虎子從小就和大家有點不一樣，我知道他以后也就這樣了，所以想著多少教他一些本領，以后我死了之后他也能送送貨做點體力活養活自己，也挺好?！?/br>
    陳圓圓感嘆道：“柳姐，你可真是個好mama?！?/br>
    柳姐卻臉色一變，看了一眼周妤之后就飛快地低下了頭，“我不是......”

    說完這句話之后她就招呼虎子和她離開。

    鄧志高剛好從外面買了飲料回來，周妤見狀趕緊說：“柳姐，讓孩子喝點東西吧，你看他嘴巴干得都起皮了?！?/br>
    柳姐看了一眼虎子，虎子正眼巴巴地看著鄧志改手里的飲料。

    他心里癢癢的，卻不敢伸手要，他記著母親說了，不準伸手搶別人的東西。

    柳姐看了虎子這個樣子，又心疼又愧疚，于是感激地看著鄧志高：“那就謝謝你們了，我就拿一個?！?/br>
    她的語氣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人嫌。

    鄧志高給虎子拿了一瓶豆奶，虎子卻眼巴巴地看著汽水。

    鄧志高笑笑，把汽水給了虎子，“你還怪聰明的，不過小孩少喝這個，對牙不好?！?/br>
    虎子接過來之后又看了一眼母親。

    柳姐點了點頭，他才說：“謝，謝謝，叔叔?！?/br>
    虎子的力氣很大，一下就把飲料給打開了。

    張玉珍問：“柳姐，虎子的爸爸呢？沒跟著你們一起來送貨??？”

    虎子喝了汽水之后神清氣爽，心情也好了，他樂呵呵地說：“爸爸，打人?！?/br>
    周妤的心一沉。

    看來顧野的母親改嫁之后過得也不好。

    柳姐趕緊說：“我家那個身體不好，現在在家里修養，以后身體好了會一起來做事的?！?/br>
    她說完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妤，又把眼睛給挪開了。

    “所以你家里，現在靠的是你和你兒子？”

    身后驀地傳來了顧奶奶的聲音，周妤心想這下糟了，然后飛快地回了頭。

    柳姐在看見顧奶奶的那一刻，頭低得似乎埋進了塵埃里，她想開口叫人，卻什么都叫不出口。

    眼淚更是一顆顆往下落。

    顧奶奶看著昔日的老三媳婦這個樣子，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的聲音滄桑地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你也苦，你也苦啊?！?/br>
    當年她讓老三媳婦拿了一般的撫恤金走，又留下了顧野，就是希望她能過得好。

    這么多年沒聯系，今天見著了，顧奶奶的心里也挺為她難受的。

    除了周妤，在場的人都有點驚呆了，不知道和顧奶奶又有什么關系。

    柳姐擦了眼淚抬起頭，“本來該去主動拜訪您的，沒想到在這里遇上了，今天就先不打擾了?！?/br>
    她說完就拉著不知所措的虎子匆匆往外走。

    卻被外面那道高大的身影擋了去路。

    柳姐呆呆地抬頭，又很快把頭給低下了，拉著虎子繞過顧野就想走。

    周妤看見顧野出現的那一瞬間眼眶就已經紅了。

    站在外人的角度，她能心疼柳姐不容易，她人勤勞，孩子也養得很好。

    可是她也是顧野的母親啊，她無微不至照顧虎子的時候，有想過被自己扔給婆婆帶的顧野嗎？

    周妤對柳姐的心情很復雜。

    顧野拉住了柳姐，聲音沙啞，“聊聊吧?！?/br>
    柳姐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在看見顧野那張和亡夫九分像的臉的時候，柳姐的眼淚又流了出來，她張張嘴，什么都說不出口。

    也不知道說什么。

    對虎子的愧疚她尚且可以很容易地表達出來，她沒給虎子一個健全的人格。

    可是對顧野的愧疚，她這輩子都說不完，也不敢說。

    虎子以為這人要打母親，二話不說就站在了母親的面前，把飲料藏在了伸手，仰著頭看著顧野，“走，開！”

    柳姐趕緊把虎子往身后拉，“虎子，別說話！”

    她不敢再看顧野了，好像是習慣了低眉順眼，柳姐又把頭低了下去。

    顧野看著眼前這個卑微到塵埃里的女人，心里的恨意好像也隨著她的可憐消散了很多，卻依舊沒有挪動步子讓她走。

    周妤快步到了顧野的身邊，拉住了顧野的手，跟著她一起看向了柳姐，“喝杯水休息一會兒吧?！?/br>
    又問虎子：“虎子餓不餓？香噴噴的豬腳飯要不要吃？”

    第355章 一定要幸福

    虎子一聽到豬腳飯三個字就走不動道了，他看了眼眼前的漂亮jiejie，知道她要給自己飯吃。

    可是虎子不敢回答，又看向了母親，眼睛一閃一閃的，看著像只小狗。

    柳姐心里一陣酸，最終是點了點頭，掏出了錢給虎子，“去買一份?！?/br>
    虎子頓時興高采烈地拿著錢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