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廢太子寵妾以后 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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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記得毛氏是想折辱她出口惡氣的,卻又不敢真傷她性命。除了頭兩日在她的吃食里放藥,后面不敢放了。她如今這般虛弱,純屬是餓的。 被軟禁的這些日子一日只有一頓,吃的還是稀粥。連著幾日餓,是個人都得虛。 外頭好似有什么人來了,說話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幾道腳步聲靠近:“人在屋里呢太太,你可小心點兒,這里有道坎兒。今兒一天都沒動靜了……” 說著話,垂落的帷幔被人驟然掀起,幾個粗壯的婆子涌了進來。 人群中央,一個三十上下的婦人被小心地攙扶進來。 上身秋香色繡銀白撒花緞子夾襖,相了一圈兔皮毛邊兒,下身罩著藕色馬面裙。一身光鮮,衣料簇新。丫鬟拖了一把椅子過來,那婦人跟老封君似的昂著下巴坐下去。 王姝爹在時,毛氏是從來沒有這幅姿態的。 在王姝的記憶中,毛氏雖是繼母,但十幾年從來都低眉順眼的。平日里兩人見著了,嗓音細細怯怯的,比父親院里伺候的管事mama姿態還低。毛氏的衣裳也大多樸素,深色的,半舊的,都不拘,端的一副小媳婦姿態。突然見她這走哪兒都前簇后擁的女主人架勢,王姝都沒反應過來。 染了豆蔻的手捏著帕子,按了按嘴角。毛氏臉上上了妝,妝太濃倒顯得幾分風塵。她眉尾一挑,斜眼瞧向榻上躺著的人。 難為她這么大肚子還跑來跑去,此時她臉上的得意是半分沒遮掩。 “姝姐兒,你也該懂點兒事了?!?/br> 毛氏不年輕了,懷著孕,精力極差。厚厚的脂粉遮掩也遮掩不住臉上的疲態:“你爹不在了,家里家外都指望著我。我一個婦道人家,本就柔弱。管著偌大的家業,還得關照你。都是一家人,我好了,你才會好。你這成日里跟我作對,敗壞了王家的名聲,于你來說有什么好處?” “餓你幾日,權當是給個教訓了?!倍亲拥氖聝阂呀洷煌蹑獣?,毛氏干脆不藏了。不過這會兒坐下,還是下意識拿手擋著,“往后你再這般犟,就別怪我當后娘的心狠了!” 說罷,她目光凌厲地掃了一圈,屋里幾個婆子縮著脖子都低下了頭。 “我瞧你也冷靜了許多。你們幾個給她好生拾掇一番,”毛氏心里頭犯惡心,一直拿帕子掩著嘴,“我也不是那等沒良心的人,真看著繼女死?!?/br> “收拾好了,就來前院。商鋪的掌柜們過來了,一會兒小心著點兒說話?!?/br> 扔下這句話,她扶著丫鬟的胳膊慢悠悠地走了。 王姝盯著她的背影遠去,扯了扯嘴角。 她的性子,其實是有那么點搞學術人的清高在的。從小不缺錢,親爹又偏心,便被養得對錢沒多少概念。所以毛氏搞宅斗,她圖省事兒便拋下這些污糟事兒跟顧斐進了京。重來一回,王姝心里再沒那份虛無縹緲的清高。 人總是在死過一次后才能醒悟,不是你以為退讓對方就會收斂,有些東西必須爭。 王家的錢,她這輩子,給誰也不能給外人。 第二章 清河鎮是西北絲綢之路上一個富庶的小城鎮。 別看鎮子不算大,富庶的人家卻不少。這地方有西北明珠之稱。因特殊地勢,氣候還算適宜,土壤肥沃,無論養殖還是農耕都十分便宜。又因南北相通,交通便捷,商路也十分通達。 而清河王家,如今雖有首富之稱,幾十年前卻只是個田產頗豐的地主罷了。 王家是傳到王姝父親王程錦的手里,才有了往商業方向的轉變。 王程錦此人自幼天資聰穎,頗有經商頭腦??恐佼€良田的底子發家,從跑商起步。走南闖北十幾年,家業翻了好幾番。自家富庶了,他還不忘鄉里鄉親。清河鎮鎮子口的堤壩和通往外頭的路,城南的書院,都是王家出錢修建的。逢災年,王家也會酌情少收甚至是免收佃戶租子。 因著王程錦會做人,手下一批掌柜十分信服他。 這也是為何王家子嗣單薄,王程錦一朝去了,王家家業沒倒的緣故。 今兒這些掌柜過來,主要是認一認新主子的。 新主子,指的毛氏所出的王家獨子王玄之。這般也是常理。古往今來,一論起家業的繼承人,從來只有兒子。沒有女兒的份。 按道理說,要么王玄之去,要么毛氏去,是輪不到姑娘家去見人。 可王玄之今年才十一歲。因著不受父親重視,開蒙較晚。毛氏又懷著孕,除非她能將肚子栽到已去世快一年的王程錦身上,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能見人的。 幾番一盤算,只能王姝去。 王姝坐在繡凳上,睜著一雙眼睛安靜地任由下人們梳洗。又在仆婦的盯梢下,乖乖地吃了兩盞熱粥。歇息了好一陣子,她站起來腿肚子終于不打顫了。 兩個粗壯的婆子看時辰差不多。一左一右地夾著她往前廳去。 花廳是原先王程錦議事的地方,地方很寬敞。毛氏命人將豎了一面大屏風。王姝被攙扶過來時,毛氏人已經在屏風后頭坐著了。毛氏無論如何是不放心讓王姝一個人來面對這些掌柜的,她根本不相信王姝。畢竟她若是冷不丁地冒出個什么話來,毛氏可是哭都沒地方擦眼淚。 屏風外頭,王玄之跟凳子上有牙咬他似的扭來扭去。 毛氏一手端著茶杯,正慢慢地抿。她的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擋住了已經隆起的小腹。見王姝從后門進來,她眼神瞬間凌厲地掃過來,警告她待會兒不要亂說話。 王姝垂眸看了眼胳膊上搭著兩只手,掙了兩下沒掙開,抬眼看向了廳中坐著的管事們。 記憶里,這些掌柜每年都要來一到兩次主家的。一是要匯報各地鋪子的經營狀況。二是要實時與主家保持聯系。否則日頭長了,恐生出異心。 此時寒暄的話也不多說,掌柜們將各自的賬簿和利錢呈上來。 說來,掌柜們并非頭一次見王姝。王姝小的時候,經常被王程錦帶在身邊。只是這幾年姑娘大了,才沒有再讓她露面。他們倒是頭一次見王玄之。 為了叫小主子能聽懂,他們一條一條說得十分詳細。 下人接了利錢和賬簿過來,順勢就分成了兩部分。賬簿送去了王玄之的手邊,利錢繞過屏風,送到后頭毛氏的手里。 這屏風是絲綢材質的。雖說繡了大片繁復的繡品,卻也能依稀看到里頭人的動靜。毛氏一接到錢箱就迫不及待打開。 掌柜們都是人精,看人看事的本事都是有的。眼神這么一交叉,心里立即就有了評判。屏風里頭的毛氏自然沒注意到掌柜們的眉眼官司,正喜滋滋的數起了銀票。 王姝全程像個擺設,坐在王玄之的旁邊??此圃诎l呆,實則正豎著耳朵聽。 掌柜們說的話很多,跟念經似的,念得王玄之頭眼發花。王玄之年歲還小,性子也頂不住。他翻了翻賬本,又看不懂,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哥兒,往西邊這一條商道走通了,與咱們來說是有大益處的?!睕鲋輲讉€鋪子的大掌柜梁管事忽然開口道,“這些年西域與大慶開通了商道,互通有無。大慶的絲綢、瓷器、藥品,在西域都是緊俏貨。一趟走過去,確實是耗時耗力,但一趟掙的利錢能夠一年的運作?!?/br> “你說得好聽,你曉得這一條路有多少馬匪?又多少關卡?”鏢隊的林師傅立即道,“走這條路,會遇到多少危險。會不會有去無回,這你能保證的了?” “可只要打通了……” “打通打通,那你去打通??!不要你手下的弟兄豁出命,你自然說的輕松!” “小主子你如何看?” 兩人爭執不下,問向了王玄之。 王玄之哪里能懂,便轉頭眼巴巴地看向王姝。 王姝冷眼瞥了眼屏風,里頭沒什么動靜。她頓了頓,方在身后仆從的警告下第一次開了口:“把賬簿拿過來給我瞧瞧?!?/br> 下人們不敢應答,偷偷看向屏風后頭。 等了片刻,見毛氏沒出言阻止,便將賬簿全部挪到了王姝的手邊。 掌柜們默默看著,就見這姿容少見的少女拿起來快速翻閱,立即就接上了話:“想要富,先開路。開商路是利大于弊的好事,但頭一個去做的人,定然要付出很多。這里頭涉及的事情太多,沒有個具體的應對章程,是不行的?!?/br> 花廳里,氣氛微妙的僵硬了一瞬。 屏風后頭的毛氏其實也沒怎么聽懂,她對往西開拓商路這件事的利弊沒有概念,只是沉浸在暴富的喜悅中。 但只這么一個回合,掌柜們彼此交換了眼神,說話的對象就變了。 很快,氣氛很快又恢復了融洽。 這回議事,掌柜們匯報的人變成了王姝。 商鋪的事情還挺多,一一匯報需要點時辰。掌柜們是上午來的,中午在王家用了飯,到天黑才全部弄完。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毛氏才從屏風后頭走出來。 今兒一天她都在后頭陪著的,沒聽到王姝亂說話,自覺十分順利。兼之一年的利錢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此時十分舒心。 “好了,扶大姑娘下去歇著吧,”扶了扶腰,突然松懈下來感覺到累了,“今兒辛苦你了。姝姐兒,這么做才是對的。甭管咱們往日如何,但到底是一家子。你弟弟好了,你才會好。你只要乖乖的不故意招惹我,我也并非不能容人?!?/br> 她壓著眼角眉梢的喜色,道:“瞧你這臉色,怪難看的。這樣吧,一會兒給你找個大夫瞧瞧。姑娘家家的,身子骨這么虛可不行。抓兩副藥喝,也好叫人知我這個做繼母的沒虧待你?!?/br> 王姝倒也沒跟她掰扯,點點頭,指了指桌子上的賬簿:“好些東西沒理清楚,我帶回去看?!?/br> 毛氏笑臉一頓,蹙眉打量她。 王姝神色淡淡,坐了一下午,臉上只有一些殘存的疲色。 毛氏瞧不出什么貓膩來,料想她也不敢使壞。想著賬本里真有事兒,損失的也是她的銀子。略一思索,答應了。 帶著一堆賬簿回。毛氏特特指了自己的丫頭搬。 王姝沒什么異議,被兩個婆子夾著走。 前庭離王姝的院子有些距離。走過去,至少一盞茶的功夫。 天色已晚,幾個婆子怕她趁機跑,走得很慢。 幾人才穿過回廊,往角門的方向去。剛走到花園的月牙門,就跟幾個人在臺階上遇上。 為首的是一個書生模樣打扮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白皮,蓄著美髯。穿一身綢緞的青色長袍,生得是有幾分俊秀的。那人似乎是吃了酒,兩頰有些暈紅,被兩人攙扶著。 冷不丁的狹路相逢,那男人一眼看到被仆婦夾在中間的王姝。 若說相貌,王姝的相貌是出了名的好。消肩細腰,端的是目若星辰,唇如朱染,好一副美如墨畫的美人兒。據親爹稱,她是清河難得一見的殊色,是王家這么多代子女中最美的明珠。 哪怕此時只是靜靜地影在陰翳中,姿容也美得令人心折。 天色昏沉,毫不阻攔那人直勾勾的眼神落到王姝的臉上,身上。黏膩非常。只一眼,叫王姝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 楊婆子悄悄地往前頭站了一點,擋住了那人瞧向王姝的眼神。恭敬地行了禮,喚了聲‘舅老爺’,王姝才曉得這人就是毛氏那個所謂的‘兄長’。 “舅老爺先行?!?/br> 說著,趕緊夾著王姝往旁邊讓開了。 直到回了臥房。王姝還感覺身上那股黏膩感甩不掉。仆婦們已經將飯食準備好。這回毛氏沒有再克扣她的吃食,飯菜都有。 她吐出幾口濁氣,將賬簿放回臥房,坐下來用飯。 一下午干坐著,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這廂王姝慢條斯理的進食。那廂張耀民被攙扶進毛氏的院子,方一坐下來就打聽起了王姝。 毛氏的這個繼女,他這一年來在王家,只聽過名沒見過人。不成想竟是如此殊色。張耀民舔了舔干澀的唇,想到昏暗光色下楚楚動人的少女,喉嚨一陣陣的發干。 毛氏頓時警覺起來:“你問她作甚?” 對于這個姘頭,毛氏是動了真情的。不然也不會冒著失去一切的危險將人接進王家,還給他懷了孩子。結果今兒情郎一張口就是打聽繼女,讓她心中十分惱火:“你幾時見過那個小賤人了?” “什么小賤人?那不過是個養得嬌弱些的姑娘家?!睆堃褡匀恢獣悦蠍壑厮?,“你多大歲數了,跟個小姑娘計較?” “你什么意思?”毛氏一聽他這口氣臉都青了,“張耀民,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