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后 第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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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蕭公子了,蕭公子會浣衣?” 蕭直的耳根有些紅,接過她手中的衣裳:“我自小沒人管,獨自討生活,在市井街頭野慣了,這些事也沒有奴仆幫忙,當然得自己來?!?/br> 謝期瞇了瞇眼睛,重活一回,蕭直倒是變了,跟前世那個皇帝蕭直完全不同。 做皇帝的時候,他總像是憋著一股勁兒,拿捏著帝王的架勢,看似云淡風輕,實則憋著氣要把所有凌駕在他頭上,不服他的人的弄死。 太過自傲就導致極為敏感,對于做皇室隱形人,甚至流落市井為了幾兩銀子不得不去做零工的那段經歷,是蕭直的逆鱗,誰都不能提起。 可眼前這個蕭直,卻毫不在意跟她說,他落難時的經歷,沒有不甘,沒有怨懟,更沒有對命運的不服不忿。 這真的是那個蕭直? 謝期感覺有些錯亂,前世那個殺了她家人可惡的仇人蕭直,眼前這個笑的滿臉靦腆的蕭直,根本就不能重合到一起。 “我找到一些老姜,熬些姜湯是夠了,不過碗筷破舊,勞煩姑娘忍一忍,等烘干了衣裳,咱們就出發能回去了?!?/br> 他遞了姜湯給她,唯一的勺子放在她的碗中。 謝期面色更加凝重,前世的蕭直,哪怕受過苦,會干這些活兒,也從不在她們這些后妃面前展示出來。 他是皇帝,只有別人服侍他,何曾他服侍過后宮嬪妃? 哪怕后來他寵愛過她一段時間,最多也不過是為她倒一杯茶罷了,眼前這個蕭直真的是她印象中那個蕭直? 若是沒有野心,她想殺了他,會不會錯殺好人? 不,謝期趕緊打住這個想法,若是沒有野心,陛下那么恨廢太子,太子死了還給了個封號戾,可見多么的厭惡他,蕭直居然能扶搖直上成了輔國將軍? “怎么了?謝姑娘,可是姜湯不好喝?” 謝期搖搖頭,這獵戶的屋子有些鹽巴就不錯了,也不知蕭直用了什么法子,姜湯煮的味道很好。 “味道挺好的,蕭公子手藝不錯,我只是在擔心窈娘,也不知那件事要怎么處理?!?/br> 謝期微微瞇眼盯著他,觀察他臉上每一絲變化,想要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蕭直一愣,滿頭霧水:“窈娘是誰?” 謝期松了一口氣:“窈娘是王若君的乳名,公子不知道嗎?” 蕭直更加摸不著頭腦,臉都紅了:“謝姑娘,我,我又不是什么登徒子,打聽人家王姑娘的乳名,豈不是太猥瑣下流了?!?/br> 第44章 試探 完全不像裝的, 前世與王若君做了六七年夫妻,王若君也是真心愛蕭直的,怎會不把乳名告訴夫君, 她曾無意間在御花園聽過, 蕭直呼喚王若君的乳名窈娘。 蕭直的眼神非常清澈, 盯著她探究的目光, 他有點不自在, 耳根都有些紅了。 “謝姑娘……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這么一會,他就把衣裳都洗干凈,放在火堆旁晾了起來, 篝火中,瓦罐里的飯沸騰著冒著小小的泡泡, 咕嘟咕嘟的,有米飯和臘rou的香味。 他甚至還煮好了一鍋水, 從外面擼下幾把野莓子,給她泡了果茶, 雖然是用粗瓷碗裝的,可在這種荒郊野外,還能喝到這么一點甜,實在很難得了。 她從沒發現過,蕭直居然還有這么居家的一面。 “此處條件有限, 姑娘委屈了?!?/br> 他竟是用這些米混合著臘rou與小青菜, 做了兩盅煲仔飯。 以前謝期不是吃家里做的精致飯菜,就是去小白樓這種高檔酒肆, 哪里在這種小破屋子里吃著舊瓦罐做出來的飯食過。 落水又奔波, 她是真的餓了,畢竟在畫舫上剛跟韓越說上話, 公孫家的畫舫就撞了過來。 蕭直的手藝居然還不錯,瓦罐壁上一層噴香酥脆的鍋巴,臘rou又鮮又香,因為怕她嫌棄這屋里的筷子臟,他居然還在外面折了竹子,現給她削了一雙,毛邊都細細的打磨過了。 這么細心又體貼的樣子,謝期五味雜陳,這人根本就不是蕭直吧。 蕭直那個男人,除了會欺負她,縱容周慧荑欺負她,對她陰陽怪氣,打壓,怎么會這么溫和的照顧她呢? “姑娘怎么不吃?是做的不和口味嗎?” 被這么一雙純澈的眼睛瞧著,謝期想復仇都覺得自己罪惡無比。 “不是,很好吃,我只是沒想到,公子竟還有這樣的手藝?!?/br> 蕭直嘿嘿笑了兩聲:“前些年我在磐云樓做過兩年幫廚,畢竟我出身不好,那一點皇孫俸祿連我自己都不夠養活的起,想要活著總得自己想法子?!?/br> 他說的云淡分清,絲毫不在意似的。 “如今公子不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雖只是郡王諸孫的爵,到底也比白身要寬裕不少,若是沒有當初的五王之亂,公子便是東宮長子,陛下長孫,焉能會淪落民間,哎,真是造化弄人?!?/br> 憤世嫉俗的蕭直,可是不允許旁人說起他這段落難的經歷了。 眼前這少年也只是笑了笑:“是啊,還是要感念皇爺爺的恩德?!?/br> 沒有絲毫的破綻。 謝期將一筷米飯和臘rou放到口中,晶瑩飽滿的米粒與肥瘦相間的臘rou,瞬間撫慰了饑腸轆轆的胃,卻并沒有安撫住她的疑心。 “今日的事,總覺得處處透著古怪,那個大漢是公孫家的仆人嗎?事情敗露后,那人就不見了,窈娘的婢女被制住,她又只是哭,公孫遺也說自己委屈,說自己是被冤枉的?!?/br> “想想也是,公孫遺是紈绔,不是傻瓜,平日欺辱賣唱的歌女,賣身的婢女也就算了,這些人人微言輕,撼動不了公孫家的地位,可王若君,那是五姓大族之一的王家女啊,縱然王大人官職不高,可家族底蘊不是公孫家比得上的?!?/br> “他真是瘋了,不要命了,才會占世家貴女的便宜,公孫遺不可能做出如此自掘墳墓的事?!?/br> “謝姑娘很關心公孫家的小公子?” 謝期一愣,搖頭:“不,我只是覺得事情蹊蹺,而且王若君,窈娘實在無辜?!?/br> 就算王若君前世是她的對手,多次站在她的對立面,臨死前都在詛咒她去死,她也很難對女子產生什么惡感,因為王若君,與她一樣,都是好姑娘,是這個牢籠一樣的后宮,讓她們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她只恨蕭直,為了他的大業,為了他所謂的制衡,就要犧牲這么多可憐的好姑娘。 而他娶了,成了她們的夫君,本應為她們遮風擋雨,可他給出的只有無情的利用,用過就丟。 孫芍就該被打入冷宮?王若君就該凄慘病死? 而重活一世,王若君也不該是這樣的下場。 “眾目睽睽之下,現在怕是整個西京都知道了,對女子來說那么殘酷,窈娘她,要怎么活下去呢?!?/br> 蕭直認真聽著她的擔憂,面前姑娘低垂的眼眸,帶著淡淡憂慮的神情,讓她更加迷人。 【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還曾是仇敵的女人,都能流露出憐憫嗎?】 【他記得,王若君可沒少給她下絆子,跟著周慧荑一起欺負她,嗆聲她?!?/br> 【對這樣一個女人,都能為其擔心,對自己卻如此狠厲,想要殺了他,真是個無情的女人?!?/br> “姑娘應該不必擔心,老首輔為人正直清明,是不會委屈王家姑娘的,為今之計就是盡快讓兩人成婚,這樣方能維護王姑娘的名聲?!?/br> “只要公孫公子娶了王姑娘做正頭大娘子,一切就都好辦了?!?/br> 不過公孫遺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想來爭爵位的事,他和他那個娘,便不會再上躥下跳。 “我只心疼窈娘,她什么都沒做錯?!?/br> 謝期不明所以的瞟了一眼蕭直,王若君可是他的淑妃,男人這種東西,占有欲是很強的,哪怕不愛,曾經屬于過自己,也不想讓她屬于別人。 他居然一點都沒有在意的意思,看來蕭直并沒有前世的記憶,應不像她一般,是重生的。 她占了這個利,這輩子就占了先機。 思及此,謝期的眉眼也舒緩了許多,飯也吃的更香了,她吃飯雖也是世家小姐一樣不露齒,不出聲。 但明顯是餓了,吃的很快,可能是因為暫時不設防,唇邊黏住了一粒白米。 很可愛,非??蓯?,讓他想要抱一抱,親一親。 前世她哪有這般過,剛入宮時傲的像一只小孔雀,后來吃了虧收斂了,哪怕表面上恭敬順從,實則心里卻不服的很。 縱然那時她因為傲氣栽過多少跟頭,受過多少罰,也會時不時的陰陽怪氣他幾句。 比起那時她心若死水,一切都沒了希望和指望的樣子,現在這副活靈活現的模樣,很好。 蕭直唇邊含笑,仿佛只是看著她就很滿足的樣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全都是假象。 衣裳晾干了,她重新換好,如瀑的發絲盤起,又帶起她的水晶蝴蝶步搖。 蕭直似是迷戀一般盯著她,卻在看到那成對的步搖上時,淺笑消失,嘴唇下抿。 “我們走吧,蕭公子,時辰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我怕我家人著急?!?/br> 蕭直點頭,熄了篝火,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這里既然是欒水河的下游,那會是太平山的深處嗎?也不知現在具體是在哪?!?/br> “這里是太平山余脈,我們順著灤水上游走,就能入京?!?/br> “謝姑娘還走的動嗎?要不我還是背著你吧,山里路滑的很?!?/br> 謝期一頓,搖頭:“多謝蕭公子,還是不必了,你畢竟是皇孫,讓你背著我于禮不合,也有違男女大防?!?/br> 什么于禮不合,男女大防,他們曾有過這個世上最親密的關系! 遠處有火把聳動,蕭直拽了一把謝期的袖子,防止她絆倒:“這種深山林子,應該是來尋我們的?!?/br> 謝期興奮起來,跟蕭直在一起,簡直就是折磨。 很快,這些手持火把的人便出現在夜色中,打頭的不是謝家人,而是一個與公孫蘭年紀差不多的黑甲小將軍,看著還一團稚氣,手中的銀槍比他人都高,可辦事卻很有理法,指揮手下來尋也像模像樣。 “居然是巡防營?!?/br> 巡防營?謝期都愕然了,整個西京誰能指揮得動巡防營,反正她大哥是不行的。 黑甲小將身后,便是他的大哥,謝朝。 “大哥!” 謝朝瞧見了她,一夾馬腹就縱馬而來,他這副額頭冒汗火急火燎的樣子,顯然是尋她才會這般。 大哥對她,一直都這么愛護,謝期的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若是這輩子保護不好他們,她就真的白活一回了。 “小妹,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里?可真是把大哥急死了,娘和英妹嚇得直哭?!?/br> 謝朝像把雛鳥翻來覆去倒騰了個遍的老鳥,就要瞧瞧她身上有沒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