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商玉痕的單人病房就有獨立衛生間,但他顯然目的不在于此,徑直推開門,走了出去。 第44章 “你還記得程雅風勸你去看看心理醫生時,給你講過一個故事嗎?”商玉痕看著從韓重病房出來的韓歌,問道。 該如何跟韓歌闡述最近發生的事,商玉痕心里真的沒底。他猶豫了很久,都不知道該不該把他的身世說出來。他看見韓歌趴在韓重的床前抓著他的手,眼里閃動著茫然無措的淚光時,終于決定把那些不堪的過往暫時隱瞞。 無論蘇月在韓重父子面前如何周旋,三人之間到底上演了什么隱秘的故事,那都不應該讓韓歌來承擔后果,他是無辜的。 韓歌對他的提問有點意外。他們二人并肩站在醫院的過道上,望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韓歌道:“當然記得?!?/br> 故事很簡單,卻也很讓人心疼。 “我曾經想過死,你知道嗎。韓歌。據說這個世界上很多人的腦海中都閃過求死的念頭,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曾經長時間地思考過這個問題。我上學時因為家境不好,成績不好,長得也很普通,被全班女生孤立過。發展到后來,就不僅僅是女生,也不僅僅是孤立了。他們變著花樣來折磨我,今天是你,明天是他,換著不同的人來。課間時我被他們堵在廁所,強行下跪,被他們按著頭塞到廁所的便池中。上課時我總會遲到,因為他們總會把我的書包文具藏起來,逼得我到處尋找?!?/br> “我曾經找過班主任,對方是個中年女人,對我講述的事嗤之以鼻。她認為我在撒謊,因為她沒聽說過班上的優等生會聯合起來欺負別人。到初三時,我就已經不大去學校了,這是一種可怕的惡性循環,我越是不想去學校?s?,就越是會被老師同學厭棄;越是被他們厭棄,我就越是不想去學校了。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在想,用什么辦法可以沒有痛感地離開這個世界?!?/br> “那年春天的一個周三,我又逃學了,我胡亂地坐上了一輛公交車,隨便它把我拉到某個終點站。我根本不在乎自己會去哪里,因為那天我沒打算回學校宿舍了。隨便逛逛風景,然后找個高高的大橋或者大樓,跳下去,完成我的使命?!?/br> “我是這樣想的,也確實是這么做的。當我走上輝南大橋時,一大群學生排著整齊的隊伍從橋的那一頭走了過來,看樣子是參加完春游返程。我忙讓到一邊等他們過去,然后站在大橋的中間,眺望著下邊的滾滾江水??赡苁俏铱吹臅r間太久了,有個高個子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子走到了我的身邊,她對我說,同學,天黑了,早點回家吧?!?/br> “她的聲音很溫柔,可我很暴躁,我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希望她趕緊滾。但她沒有放棄,又接著說,同學,如果你不想回家,就跟我聊聊吧?!?/br> 程雅風微微笑著,對韓歌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心理疾病,這不是什么貶義詞,這只是客觀陳述。我們也不一定需要一個非常專業的人來幫我們治病,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心靈的出口。因為我們把自己藏得太久太深了,我們走不出去,困死在自己的軀體里。在人生最困難最痛苦的時候,沖破這道狹窄的門,人生會獲得新的生機。門外有你想象不到的,全新的世界?!?/br> 那時的韓歌并不能真正體會什么叫做心理疾病,但他確實有一種長年受困不得解脫的困惑感。把“你病了必須找醫生”轉變成“你很累可以找一個人聊聊”,事情好像突然就變得輕松而容易接受了。 程雅風并沒有詳細描述這個偶然出現的女孩和她聊過什么,這個故事突然就在橋上結束了。但很顯然,她從此以后再也沒有過求死的念頭,她完成了學業,參加了工作,積極而又熱情地面對著未來。 商玉痕長長地嘆了一聲:“校園霸凌的事時有發生,霸凌者未成年,法律無法制裁,甚至連道德都約束不了他們。除了口頭或書面道歉,監護人賠償醫藥費,他們不會受到更多的懲罰。隨著年紀增長,他們回憶起童年少年,幾乎不會留下什么印記??墒潜话粤枵呓K身都忘不了那么嚴重的傷害?!?/br> “人在不同年紀對苦難的承受度是不一樣的。成年后,人能夠坦然面對現實,知道自己遭遇的苦難可能是各種復雜的社會問題導致的;但人在幼年時遭遇不幸,只會以為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br> 韓歌轉頭看向他,問道:“商哥,你小時候也是這么想的嗎?” 商玉痕淡淡一笑:“是的?!?/br> 韓歌沉默了一會,也輕聲地笑了起來:“我也是。我總覺得我這個人就不該被生下來。我的父母,大哥,我身邊的所有人,好像沒人希望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啊?!?/br> “嗯,”商玉痕拍了拍他的肩膀:“誰又希望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呢??墒羌热粊砹?,就得好好活著。你說是不是?!?/br> 韓歌輕輕點點頭,繼而又問:“程雅風遇到的這個女人,是誰?” “你母親,蘇月?!?/br> “我猜對了?!表n歌輕嘆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她對我好像特別地關心,特別地照顧。她每次看著我時,眼睛里總有一種憐惜的感覺,就好像在看一個失去母親的可憐孤兒?!?/br> 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商玉痕:“所以,她以為我母親死了,她是專程來報仇的,替我母親報仇,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