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

    這片區域別說紅樹，就連那些亂七八糟的海生植物都不多一株，眾人只能站在烈日之下等待兩人從海中回來。

    開始的時候大伙都安安靜靜地等著，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或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大部分人都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

    那些放下手中活計過來湊熱鬧的漁民們更是忍不住，其中一人估計是看徐安年輕好說話，湊到徐安身旁扯了扯徐安的衣服，小聲地問道：“海里這是怎么了？”

    徐安扭頭看了一眼這人，很臉熟，應當是見過不少次，但并不認識這人是誰，含含糊糊地回道：“還不知道，我們也是剛接到電話過來這里等消息?！?/br>
    兩人說話這片刻功夫，又有三名漁民湊了過來，將徐安這話聽了個完全。

    就在三名年輕一些的漁夫為沒有打聽到八卦遺憾的時候，那名年紀稍大的漁民臉上出現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沉默了約莫兩秒鐘后，忽然開口了：“我聽到你們剛剛說這邊的泥全是燙的不是？”

    “嗯！”徐安點頭，看著老漁民的表情，感覺他似乎知道點什么：“叔，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

    老漁民忽然抬頭看向海面，雙眼失去了焦點，眉毛忽而挑起忽而皺成一團，嘴巴翕動了好幾下，終于將他知道的陳年往事緩緩道來。

    “我的父親、爺爺都是漁民，小時候聽他們講海上捕魚的那些事時，有時候會提到一個奇怪的泉眼。當然，泉眼是他們的叫法，不是什么官方的稱呼……”

    老漁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至少站在徐安附近的棟梁叔幾人也聽到了，轉身過來的時候發出了不小的動靜，其他正在焦急等待的人也都扭頭看了過來。

    “……那個泉眼啊，不管春夏秋冬都冒著熱氣，我爺爺他特地拿沒人要的海魚試過，魚扔里頭能燙個五分熟……大伙都覺得這口泉眼兆頭不好，拿竹子那些給它圍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緣故，后來這口泉眼便越來越小，溫度也越來越低，到最后完全消失了……”

    還有這事？

    徐安聽罷立馬扭頭看向徐家村在場所有人中年紀最大的二爺爺，希望能從二爺爺這里得到認證。豈料二爺爺此時也是眉頭緊鎖，一臉思索的神色。反倒是站在徐安隔壁的棟梁叔，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高聲說道。

    “這事兒我跟那些狐朋狗友吃宵夜的時候聊到過，那人他爸也說過這事，他爸那時候在家里吃不上雞蛋，每次出海都往懷里揣一個，等到了海上特意跑到這泉眼位置燙雞蛋吃！這么偷偷摸摸燙了一年多，他奶奶還以為家里進賊，啥都不偷專偷雞蛋吃呢！”

    棟梁叔說著說著還給老漁民比劃示意：“那個泉眼被大伙注意到的時候有一抱寬，后面幾個月每天慢慢擴張一點，最后直徑能夠有三米多，是不是？”

    “這個我倒不清楚?！崩蠞O民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爸爸也就出海了兩三年，后面就不再出海了，我更是沒出去過，都是聽爺爺說的?！?/br>
    “棟梁，你剛剛是說泉眼？”余教授一激動似乎忘了自己是站在淤泥快到膝蓋的灘涂上，抬腳就要往這邊走來，差點就摔了個狗啃屎。幸好余教授的四名學生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扶住，才沒有一頭栽倒在這片爛泥地中。

    “對，但也是聽人說的，我倒是沒見過?！睏澚菏逵行┎缓靡馑嫉負狭藫虾竽X勺：“聽那人說的，估計得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那就差不離了，那就差不離了！”余教授喃喃自語地說著，整張臉都舒展了開來，似乎想通了什么重大難題一般，扭頭看向二爺爺，笑著握住了二爺爺的手：“老村長，你們村有福氣??！天大的福氣！”

    余教授這么兩句話就將眾人高高提起的心直接給扯到嗓子眼了，大伙的視線充滿了期待，等待余教授具體說說‘福氣’何來。但余教授不懼眾人的視線，拋下一句‘是好事，但還是等結果出來再說吧’，就扭頭笑著看向海面，留下面面相覷的眾人不管不顧。

    謎語人，真可惡！

    只是嘴長在余教授臉上，他不愿意說眾人也無法強迫他說，只好邊議論邊等待兩名蛙人上來。

    這個時候，只有徐安一人是低著頭，看著手上還略帶溫熱的淤泥陷入了思考，隨著腦海中的記憶不斷翻涌，一絲喜色出現在徐安的臉上且快速蔓延至整張臉，徐安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子下面去了。

    單獨一個淤泥溫度不正常他只是覺得不對勁但也沒有什么思路，但加上剛剛漁民們說的那些泉眼、燙魚燙蛋的，一個略微有點荒謬的想法出現在徐安的腦海中。

    難不成，這個所謂的泉眼是溫泉？五分熟的蛋不就是溫泉蛋嘛！

    只是，海里能有溫泉？溫泉這玩意一般不都是陸地上的嘛？

    雙手胡亂地在衣服干凈處擦了擦，伸入褲兜中將手機掏了出來，打開了瀏覽器在搜索欄中輸入了‘溫泉’二字。按下搜索鍵的前一秒徐安猶豫了一下，返回到輸入界面，在‘溫泉’二字前面加上了‘海上’二字，才按下了確定鍵。

    灘涂這邊距離信號塔有些遠，等了好一會網頁才加載了出來。

    ‘……1977年至1992年間，曾有多支地質調查隊在該地區開展調查工作，確定該海邊出現的是天然溫泉，于2009年在當地政府的帶領下進行開發建設……’

    還真有！徐安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整整一秒鐘！

    唯一有點區別的是，那個是露天溫泉，現在前海鎮這片灘涂的泉眼似乎在海中……也不知道開發難度大不大……

    平靜的海面上忽然出現了兩圈波紋，隨后兩個黑色的、光溜溜的腦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剛剛下去的兩名蛙人上來了，他們帶著用專業機器拍攝的照片以及采集的樣本回來了！

    徐安隔壁站著棟梁叔、棟梁叔隔壁站著二爺爺、二爺爺隔壁站著余教授，徐安邁腳兩個跨步就閃現到了余教授身后，努力點起腳尖透過余教授的肩膀縫隙看向相機中的照片。

    那是一道高高隆起的裂縫，照片中這道裂縫不僅往外冒著泡泡還往外冒著煙，周邊長著一些根莖為白色，頭頂大紅色的奇怪海生植物。

    后面的照片大多跟上面無異，就算有差別那也只是角度和地形發生了變化，基本的構造沒有什么不同。

    仔仔細細地將所有照片過了一遍，余教授緩緩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他再次握住了二爺爺的手，這一次沒有再賣關子，而是朗聲說道：“恭喜老村長你??！這里有一口泉眼，溫泉泉眼……”

    聽到‘溫泉泉眼’的瞬間，二爺爺腦海中便浮現出前不久某次私人晚宴上，徐安吹牛逼的那些話。

    ‘……旅游開發……灘涂經濟……互惠互利……’

    不等余教授將剩下的話說完，二爺爺就給眾人展示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強勁體魄。即便是在膝蓋高的淤泥中，二爺爺也能健步如飛，以一個跨步一米多的速度飛快地朝岸邊走去，走上柏油馬路，徑直騎上徐安的小三輪，揚長而去……

    直至此時，后知后覺的徐安才反應過來，自己兜里的車鑰匙消失不見了……

    這時候，不管是徐家村的村民們還是圍觀的漁民們才反應了過來，原來十幾二十年前出現在海中央的guntang泉眼，居然是溫泉泉眼！場上頓時喧嘩聲一片，各種猜測層出不窮。

    余教授看著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老村長，臉上出現了一絲無奈的神色。

    這老村長還真的是老當益壯啊，行事果斷堅決??！自己話都還沒說完呢，雖然有溫泉泉眼是好事，但想要開發還得專業的地質勘察人員過來這邊調查研究，前前后后至少得半年才能確定下來。

    不過能確定這邊灘涂是因為溫泉出現才發生的變化那就放心了，自己的課題研究、徐家村的灘涂開發，并不會因為這口泉眼的出現而改變，一切都能按原計劃行事。

    徐安反應過來之后，頓時就為上輩子的前海鎮的大家感到惋惜，海上溫泉??！能下金蛋的母雞??！就因為幾個村子之間的一點齷齪，導致整個前海鎮的人民抱著金飯碗要飯！

    但現在這么想來，前世那幾個產量不高的村子，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口溫泉泉眼的存在導致的呢？

    同樣的情況，上輩子沒有余教授這樣子的能人前來勘察，就這么硬生生錯過了；這輩子有了余教授，這口泉眼才被發現，才能重見天日??！

    想到這里，徐安忽然發現，或許自己才是最大的功臣。嗯，李信東也算上半個。

    要不是李信東到灘涂里抓跳跳魚、自己也不會想到上輩子那印象不深的跳跳魚養殖、就不會給二爺爺提議養殖跳跳魚、二爺爺也不會前去外省考察，就不會遇上余教授，還將余教授給拐帶回來……

    這真的是一環扣一環，環環相扣??！

    第201章 心哇涼哇涼的

    回去的時候，因為徐安的三輪車被二爺爺給搶走了，他只能擠在棟梁叔的自行車后座上。一路上兩人都非常沉默，棟梁叔在想些什么不太清楚，徐安則在心里規劃著未來這片灘涂的發展方向。

    有了海上溫泉這個噱頭，之前自己吹的牛就真的能落地了??！到時候還可以跟隔壁北屯鎮的黃金海岸線來一個互動，白天北屯鎮看海，晚上前海鎮泡溫泉，第二天一早還能看個海上日出，多完美的周邊游體驗??！

    就在徐安思索間，自行車已經騎行到了大棚種植區這邊。之前被毀掉的那十多二十個大棚位置看到了不少人在那邊忙活，有兩個大棚外立面的薄膜也已經重新鋪設上了。

    啊，看來自己希望落空了，這些大棚主并沒有將大棚轉讓出去的意思。視線收回的時候，掃到了位于大棚最前方的廢棄工廠。

    工廠外側的圍墻有不少坍塌的地方，透過這些口子能看到工廠里面原本或許是停放車輛、或許是暫時擺放物資的空地上已經長滿了雜草。就連廠房的大門都因為常年的日曬雨淋而出現了不少窟窿，窟窿處有雜草往外探頭，可以想象房間內部也不比外面好到哪里去。

    “這工廠都廢棄了七八年了吧?！毙彀部吹酱祟j敗的場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差不多了，這工廠搬走的時候我還在讀初中呢，有十多年了?！毙鞐澚焊胶偷?。

    “怎么一直沒人接手的，這工廠占地面積可不小，距離國道也近，運輸物資材料什么的都很方便??！”

    “你知道之前造紙廠為什么會搬走不？”

    “不知道?！毙彀舱\實地搖了搖頭，他確實是不清楚這個事情。

    “這個造紙廠啊，還是上一任鎮長求爺爺告奶奶才拉來的投資，辦的也算是紅火，至少給鎮上帶來了不少效益。你現在看到的那些路燈啊、村牌啊、還有部分馬路都是有了造紙廠之后才有錢修建起來的?！?/br>
    “那這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后面就搬走了？”聽著徐棟梁的解釋，徐安更加的疑惑了。

    徐棟梁看著徐安對這廢棄工廠這么感興趣的模樣，就將自行車的車頭一擰，帶著徐安來到了廢棄工廠的大門口。這工廠雖然廢棄了十多年，里面之前的東西早就被一波波二流子搜刮一空，就連圍墻都坍塌了不少，人們可以隨意進出，但正門位置居然還有保安在堅守著。

    “胡叔，我進去逛一圈哈?！睏澚菏褰o掏出一包煙直接扔給了這干瘦老頭，那老頭動作十分敏捷地接過煙，朝兩人比劃了一個‘去吧’的手勢就繼續坐在門衛室里，帶著老花鏡看報紙。

    “這胡叔以前是廠子里的管理人員，值夜后下班回家路上突然尿急，就鉆到了竹林中放水，踩上了不知道哪個腌臜玩意下的獸夾，半條腿沒了。后面休養了半年，回來工廠后就沒他位置了，最后給安排到了門衛室看門，一直給看到了現在。工資不高但是旱澇保收，還行！”

    棟梁叔說著就帶徐安走到了廠房的大門前，那銹跡斑斑的門僅是用手一推，就‘簌簌’地往下掉鐵片，原本就不小的窟窿瞬間又大了些。

    工廠里面沒有徐安想象的那么衰敗，也就靠近門窗能淋到雨曬到太陽的地方長了一些雜草，里面大部分主體結構還是挺完整的。一連將三個廠房以及倉庫等地方全都看了一遍，里面除了一地的灰塵以及蛛網之外就沒有什么東西了，地面上連顆螺絲都沒看到，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搜刮了多少次。

    “所以這是因為什么原因導致這造紙廠搬走的呢？”徐安對于造紙廠搬走的原因依舊非常的好奇：“是因為經營不善，資金周轉不過來才倒閉的嘛？”

    徐安說罷又覺得自己這個猜測可能性不高，那時候雖然自己年紀小，但清清楚楚地記得家家戶戶都是來這個廠子買紙的。一塊錢兩大包的黃刀紙，省點用能用上兩三個月，很受人們的歡迎。

    “被人騙去賭了，短短一夜就輸了個精光，第二天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設局的時候，廠子里所有東西都被搬空了?！毙鞐澚赫f著意有所指地看著徐安說道：“黃賭毒黃賭毒，這三樣不管沾上哪一樣都是要人命的東西，多少老板倒在這上面了啊……”

    就在徐棟梁絮絮叨叨之際，徐安扭頭透過工廠外墻的窟窿，將大棚種植區完全收入眼中，腦海中那座轟鳴的工廠再次浮現，只不過這一次腦海中的工廠有了具體的形象，就是眼前這座廢棄工廠。

    但這座廢棄工廠出現在徐安腦海中時卻是煥然一新的模樣，門口那‘嘎吱’作響的大鐵門換成了嶄新的不銹鋼大門，大門上方焊著一個大大的招牌，招牌上雕刻著四個字——徐氏餐飲！

    視角猛然從半空中落到地面上，徐安看到紅姨他們從一旁的大棚種植區采摘著新鮮的蔬果，這些蔬果被妥善地放置在塑料框中，隨后送到了‘徐氏餐飲’這座工廠中。

    何姑她們帶領著人將這一筐筐蔬果搬到了廠房中，廠房中安裝著自己在展會上看到的五六米長的洗菜機、切菜機，源源不斷地蔬果通過這個機器被處理成可用食材。

    隨后這些食材被送到了第二個廠房中，劉達喜和周奇各自帶領著一支團隊cao作著自動炒菜機烹飪菜肴，在機器地精準控制下，每一份菜肴的成色、口味都得到了完美地控制。

    烹飪好的菜肴被送到了新的房間，由梁大妮帶領著一眾人對其分封包裝成一份份盒飯放入保溫箱中。國勝叔跟王大頭兩人帶領著一眾員工將打包后的盒飯，搬到了停在廠房空地上的保溫餐車上。

    剩下一個廠房給張德振，用來生產鹵味……

    呱——

    一只青蛙不知為甚忽然叫了一聲，將徐安從幻想中喚醒了過來。

    徐安感覺自己口干舌燥，異常艱難地往下咽了一口唾沫，聲音干澀無比地開口道：“棟梁叔，這個廠房的租金多少？”

    “這個廠??！”徐棟梁不知從哪里找來了一根樹枝，邊撥弄草叢找青蛙邊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廠占地約莫三公頃，租金六塊每平方，一個月租金十八萬，一年得兩百多萬租金?！?/br>
    明明是夏日酷暑天，徐安卻感覺自己的心涼了半截。

    兩百萬，這得徐氏快餐店＋徐氏鹵味店保持現在的銷量，營業三到六個月才能賺夠。租下來后這雜草得除吧、這場地得修繕吧、這水電得檢查吧、這機器得買吧……

    這兩百萬還只是一個開端，遠不是終點??！

    勝利超市辦公室。

    嘀嘀嘀——

    扣扣郵箱的信息提示音傳來，陸勝男猛地從椅子上坐直了身體，飛快地cao作鼠標點擊了跳出來的彈窗通知，跳轉到了郵箱的收件頁面中。

    ‘……此次申請，不予通過……’

    不予通過！又是不予通過！

    陸勝男猛地將鼠標往桌子上一摔，重重地‘砰’聲在靜謐的辦公室中響起。

    這是她到勝利超市上任半個多月向上提出的第三次申請，第一次以勝利超市經營不善為由拒絕了；力挽狂瀾將勝利超市的頹勢救回來之后，提出了第二次申請，這一次得到的回復是‘待評估’就沒有了下文；昨天發出了第三次申請，得到的卻是‘不予通過’的回復……

    越想越氣，死也得死個明白！

    陸勝男掏出手機撥打了直屬上司的電話，足足響了三遍，等到鈴聲第四次在自己耳邊響起的時候，對面終于接通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