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

    從未有人敢當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你也配叫【壁壘】？”

    此話落地。

    整座紅湖寂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那披著黑衫斗篷的枯瘦身影，唇角噙著笑意，眼中卻滿是冷冽。

    賈唯面無表情。

    他死死盯住那黑衫斗篷隱藏之下的黑發面容。

    轟！

    光破之槍驟然收回，賈唯再出一槍。

    賈唯的這一槍已經抵達了凡俗體術的極限，速度奇快無比，湖畔的虛空都被槍尖光火撕裂，但這一槍依舊沒有刺中目標，顧慎從槍尖自由落體之后，身形擴散搖曳，在方寸之間化為數十道模糊幻影，擦過長槍槍尖之后這數十道幻影又同時合一。

    是【完閃】，又不算【完閃】。

    當體術掌握到了極致，便是精神與rou身的高度協調統一。

    他無需去看，無需去聽。

    熾火精神會幫他感受，幫他判斷。

    這種境界，已經超越了【完閃】！

    賈唯出槍之后神情平靜，他擰緊光破之槍槍桿，鑿出之后落空立即接勢橫掃。

    “刺啦！”

    顧慎與長槍槍尖擦身而過，同時伸出兩根手指，抵住這熾光之槍，一瞬間欺身入內，指尖與槍桿擦出千萬蓬刺目火光。

    黃昏落日的紅湖湖畔被絢爛光弧所照亮！

    顧慎欺身輕描淡寫拍出一掌。

    賈唯緊攥掌心的光破之槍倏忽消失，他交錯雙手，小臂抬起，以格擋之姿扛下這一擊。

    “砰！”

    一道很輕的悶響，但聽聲音，并不像是什么了不起的震動。

    緊接著便是毫無預兆，轟轟烈烈的爆炸！

    “轟隆隆——”

    漫天絢爛的火焰，在顧慎掌心爆開，這光火比光破之槍更加耀眼，也更加璀璨，將防御格擋的賈唯盡數淹沒！

    這是白晝消散前的最后一蓬焰火。

    舊日落下，焰火升騰。

    此刻光明城正在舉行歡慶圣典，有人在城內燃放煙花，可漫天升起的煙花，都沒有紅湖升起的這一支璀璨。

    所有人都仰起頭來，怔怔看著這一抹極其刺目的光焰沖霄而起。

    ……

    ……

    “咳咳咳……”

    煙塵彌漫，兩人交戰之處，早已經清空，周圍的旁觀者自行退出了數百米之遠。

    熾烈的高溫彌漫。

    大量塵霧籠罩。

    紅湖旁觀的這些超凡者們，已經沒有后退的落腳點，今日來了太多人，大家都擠在一起等著看熱鬧。

    壞消息是等了整整一天。

    好消息是……熱鬧終于來了。

    所有人都在猜測，那個與圣裁長交戰不落下風的家伙是誰。

    整個五洲，能接下賈唯這一槍的封號，也沒有幾位。

    每一位，都是名震四海的大人物。

    剛剛出手的那人，看其身影，很是年輕，不是北洲那三位大將。

    那還能是誰？那還能有誰？

    顧家使團距離這場戰斗的位置很近。

    近距離旁觀的羅鈺和鐘帆，在此刻明白了顧少主為什么今天要他們帶上所有的人，來紅湖觀戰。

    觀的，不是火種試煉的終選之戰。

    而是這一戰。

    數百位守夜人，隱沒于人群之中，他們站在紅湖湖畔的每一處角落。

    剛剛沖天的焰火，照亮湖畔，山頂，光明城的每一處角落。

    也照亮了他們的臉。

    這里的絕大多數人大概都不知道，這個有膽量攔在賈唯面前的人是誰。

    但鐘帆猜到了。

    “惡鬼前輩……”

    鐘帆喃喃開口，聲音因為過度激動而隱隱顫抖，同時他還感到了一陣擔憂。

    他知道惡鬼前輩實力很強，在【冰海遺跡】以一敵二，同時擊敗了巨鹿圣者和玄龜神使。

    可眼前的人是賈唯。

    四階超境者，前任光明城大騎士，現任光明神殿圣裁長，紅湖駐守者，以及【壁壘】封號繼承人……

    除了這些耀眼的光環。

    賈唯享受著無與倫比的“神眷”。

    這里，是光明城！

    他不明白，那位惡鬼前輩為什么要站在光明之下，與賈唯進行對決。

    大量的圣裁者，重甲侍，開始清理圍觀現場，那些觀眾被格擋攔開，【圣光】結界在紅湖湖畔撐起，【天眼】在深水區提供的影像也變得模糊起來，正如鐘帆所想的那樣，這里是光明城，神殿掌握著紅湖的一切權限。

    想要站在光明之下，就必須撕掉臉上的面具。

    ……

    ……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抓的‘幕后人’？”

    神殿三長老巴圖站在日落山半山腰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紅湖的那場戰斗。

    那道沖天的光焰在天頂擴散，照亮了輪椅上病弱青年的面孔。

    “……”

    神情有些憔悴的姚謹，沉默地看著山下紅湖的景象。

    數周之前，他以為自己掌握著一切。

    風吹草動，盡入指掌。

    可如今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愚蠢，他已經徹底看不明白那位所謂“幕后人”的行為和目的。

    他不明白。

    為什么這個幕后人，成功躲避了神殿的追查，卻偏偏要把自己暴露在光明之下。

    為什么他還敢站在賈唯的面前。

    為什么？

    “你先前說，這人是冥王的使徒？這世上應該沒有這么愚蠢的冥王使徒吧?！?/br>
    巴圖冷冷開口：“神殿九成的圣裁者，重甲侍，都在紅湖湖畔……我已經調動云船，神殿剩下的精銳，會封鎖光明城四周，我倒是希望他是所謂的‘冥王使徒’，光明城已經很久沒有殺過陰祟之徒了?！?/br>
    “不管這人是誰，他都死定了，當然……我更希望看到他死在賈唯大人的槍下！”

    姚謹只是靜靜聽著。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一起圍攻比較好?！?/br>
    他忽然問道：“蘇葉圣子呢？”

    巴圖怔了一下，皺起眉頭。

    如果沒記錯的話，先前顧南風離開神殿，蘇葉也跟著一起出去了。

    等等，蘇葉離開神殿了？

    他試著和蘇葉進行精神鏈接，但鏈接結果卻顯示失敗，按理來說【深?！康木窬W絡在光明城中應該暢通無阻才對。

    姚謹又問道：“大長老呢？”

    巴圖再次沉默，他如果沒記錯的話，大長老應該在紅湖的后半段。

    那里是神殿最重要的秘密禁地，常年被心霧籠罩，精神力根本無法抵達，即便是他，也無法與大長老取得聯系。

    身旁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音，咯噔咯噔，正在下山。

    “你要做什么？！”

    巴圖瞪眼，一把拽住姚謹的輪椅。

    “我要離開日落山?！?/br>
    姚謹回頭，平靜道：“不做什么別的，只是去秘牢看一看?！?/br>
    “你瘋了？”

    巴圖怒道：“不得離開日落山，是大長老的命令……你已經不再是‘秘牢掌控者’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