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秒后，他才緩緩從這種詭異的“錯亂感”中恢復過來。

    熾火在燃燒，心臟在跳動，所有的東西都是正常的。

    可離開那場夢境之后。

    心底卻像是埋下了一顆種子……顧慎不受控制的產生錯覺，他覺得眼前的世界是“虛假”的。

    “你還好嗎？”

    一道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顧慎精神渾噩，竟然沒注意到房間里的動靜。

    他用力揉搓面頰，苦笑一聲，坦誠說道：“你的夢境……后勁有點大?！?/br>
    入夢這么多次。

    什么噩夢沒見過？

    這種情況……倒還真是第一次！

    “不過問題不大?！鳖櫳髡J真說道：“我不是親入災境者，只是窺伺一下夢境的內容……不會有太大的后遺癥?！?/br>
    因為他遵守了十字吊墜的指引。

    真實與虛假的錯亂感來得快，散得也快。

    顧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這種無根的精神詛咒，不可能無窮無盡，哪里能夠一直粘著自己，不過因為這一次窺伺黑夢，分擔了一部分詛咒，仲原的壓力應該會減輕一些。

    “這件事情，我還要謝謝你?！?/br>
    仲原沉聲說道：“你的精神力，的確讓人驚嘆……小顧兄，你應該也不是普通的超境者吧？”

    顧慎笑了笑，沒說什么。

    他重新倒了杯茶，示意仲原坐下來，“我對多魯河災境里發生的事情很感興趣……這一次重啟任務，其實就是為了找【門】，你有沒有想過，【門】可能就在雪山那里？”

    “我的遭遇，還有這個夢境，第一時間就上報軍團長了?！?/br>
    仲原搖了搖頭，低落道：“那座雪山，調查軍團后來派人去了……除我以外，沒有任何人異常，他們回來之后，也沒有產生類似的‘錯覺’?！?/br>
    顧慎挑了挑眉。

    這就有意思了……難道這是單獨針對仲原的“精神詛咒”？

    還是說，他登山的時候，不小心觸碰到了什么，導致這場鏡夢的降臨？

    “慕晚秋呢？她的夢境內容呢？”顧慎來了興趣，繼續問道。

    “小秋……”

    仲原頓了頓，有些尷尬：“她拒絕陸哲入夢，也拒絕催眠……你應該知道，這種情況下，我們要尊重當事者的意見，而且……”

    顧慎聽到這就明白了，轉勢接道：“而且，這位當事者的精神力又足夠強大，如果沒有準許，就算是一隊隊長也沒法順利入夢?！?/br>
    “是的?！敝僭p嘆一聲，“也不知道，她看見了什么，何必要拒絕他人入夢呢？”

    精神狀態不好。

    有可靠的，比自己更強的精神系超凡者，愿意入夢治療，是最好的事情。

    整個北洲，也沒幾個人比陸哲更合適。

    可偏偏慕晚秋拒絕，并且嚴正反對……她選擇一個人和“噩夢”對抗，這其實是仲原無法理解的事情。

    “哐當”一聲。

    顧慎放下了茶杯。

    仲原微微一怔，“小顧兄……你這是？”

    “慕晚秋就在樓上，對吧？”顧慎道：“我去拜訪一下她?！?/br>
    ……

    ……

    長夜。

    一望無垠的長夜。

    河面翻涌著怒浪，站在這根破碎的滾木之上，慕晚秋抬頭望去，看不見這條大河的盡頭，她只能看見無盡的黑暗，無限的深邃。

    在她背后，懸浮著一道雪白的巨大鬼影。

    頭佩高冠，大袍翻飛，面容煞白，嘴唇殷紅。

    這就是調查軍團傾盡全力培養的s級能力，【判官】……這道鬼影張大雙臂，橫在慕晚秋的背后，猶如一根巨大桅桿，在怒浪之中，竭盡全力，與大河對抗。

    【判官】獠牙交錯，死死盯住遠方。

    這枚孤舟，在怒浪之中艱難爭渡，拼命撞向長夜的盡頭。

    慕晚秋的手中，則是攥著一枚等人身高的黑色毛筆，她以筆做槳，激蕩精神，想要對抗急湍！

    只可惜這條大河，比世上所有的墨都要更黑。

    她怎么寫，怎么劃，都是無用功……

    在這片黑暗之中，前進和后退，似乎都是無意義的。

    不知爭渡了多久，黑暗并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加濃郁。

    慕晚秋死死盯著黑夜中隱約浮現的輪廓。

    那是“大河”的最上游。

    在這場無邊黑暗的噩夢盡頭，矗立著一尊漆黑陰森的高大王座。

    而在王座腳下，大河的中端，則是匍匐挺立著一枚頑強的石頭。

    上面寫著兩個字。

    “冥河?！?/br>
    ……

    ……

    第六十四章 判官

    冥河！

    誰也猜不到，慕晚秋夢境之中所看到的，會是這樣詭異陰森的畫面——

    怒浪翻滾。

    她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彼之毒藥，我之甘飴。

    這場陰森之夢，對【判官】有著莫名的吸引力……狂風席卷，白衣鬼影張大雙臂，想要兜著這根枯木，向冥河盡頭再靠近一些。

    在這場“噩夢”之中，慕晚秋的精神力瘋狂消耗著，她的面色逐漸變得蒼白，卻不愿就此放棄……

    她想看清冥河的盡頭是什么。

    她想看清那尊巨大王座上端坐的身影。

    可最終一朵翻滾的巨大浪花，重重拍下。

    大河破碎。

    滾木炸開。

    墜入冰冷的河水之前，白衣判官幽幽嘆息一聲，隨慕晚秋一同入河，合攏臂彎，將她抱在懷中。

    就此沉淪，陷入長眠。

    ……

    ……

    夢醒，驚出一身冷汗。

    慕晚秋神情蒼白，以手撐額，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榨干。

    在多魯河災境任務結束之后，她不止一次地拒絕了調查軍團精神系高手，進入自己的夢境。

    原因很簡單。

    仲原在“鏡夢”之中被不祥纏繞，導致偶爾會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可她不同，她之所以最近精神狀態很差，是因為每次入夢，都會竭盡全力，想要在冥河之中多前進一些距離。

    如果讓陸哲入夢，必定會認為冥河之夢，是一場引發不祥的“噩夢”。

    只有慕晚秋自己知道，在這場夢境之中看見的“東西”，似乎在指引著她前進。

    “叮咚?！?/br>
    清脆的門鈴聲音響起。

    慕晚秋皺起眉頭，瞥了眼時間……深夜兩點，這個時候隊長可不會來拜訪自己。

    【深?！總鱽砹死韧獾木跋?。

    “顧慎？”

    慕晚秋瞇起鳳眸。

    這個家伙，與自己只是一面之緣，怎么會無端來找自己？

    她剛剛在冥河之夢中耗費了太多的精神力，聲音聽上去有些疲倦，還有些憤怒，道：“顧先生，現在是深夜兩點?！?/br>
    “抱歉……”

    顧慎抬起頭來，對著電子眼認真說道：“但晉升到三階的精神系超凡者，應該早就養成運轉呼吸法的習慣了，不需要睡覺?！?/br>
    這東洲來的家伙，怎么跟軍團里的那群鋼鐵直男一個模樣？

    回想先前未完成的對決，慕晚秋心底有一縷余怒未散，冷冷開口：“所以深更半夜，你是來找我打架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