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衷原先穩定的精神，再一次緊繃起來。

    他緊張地攥攏鄒海的手掌，試圖拽住這個準備起身離開的高大男人，然后他伸出手掌在身上摸索，喃喃道：“我有證據的……我有證據的……我見到了‘綠洲’，還在‘綠洲’見到了活人，我有證據的……”

    “那枚木屑，我們已經向上提交了?！?/br>
    鄒?；剡^身子。

    他輕聲說道：“好好休息吧……準備明天接受‘精神測試’?！?/br>
    說完。

    他便轉身離開。

    病房的房門合上，重歸一片寂靜。

    ……

    ……

    “他的病情怎么樣？”

    “很嚴重?！?/br>
    “很嚴重？”

    “說的話，與第一次醒來，一模一樣……這種精神狀態，我懷疑他根本無法承受精神鑒定?！?/br>
    鄒?？粗鴷坷飺u曳的燭火，以及被火光投映而出的那道身影，有些心疼地說道：“準將大人，這是病房內的影像?！?/br>
    林霖停下了筆。

    他抬起頭來，注視著投映而出的那段影像。

    枯瘦的男人醒來，先是巨大的茫然。

    然后是激烈的宣告……

    最后，是取出證據。

    他平靜看著面前的影像……不是一段，而是兩段，左邊和右邊，分別是三天前和三天后，兩段影像從男人蘇醒開始播放，全程幾乎一模一樣。

    坐在病床前的，都是同一個男人。

    鄒海。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最近旁觀者，鄒副官搖了搖頭，道：“這實在是一個可憐的家伙，為調查軍團燃盡鮮血，同伴全部犧身，艱難回歸之后還要遭受質疑……如果沒有‘精神鑒定’這種東西的存在，所有人應該都會相信，他說的是實話?！?/br>
    洪衷回歸要塞之后，被牯堡要塞接手。

    此后的治療，以及后續的調查……也都由林霖全權接管。

    調查軍團白蜥麾下的超凡者，不止一次提出要移交任務，都被林霖拒絕。

    “這的確是個可憐人?！?/br>
    林霖注視著兩段影像，不含感情地說道：“我也希望，他說的是實話……只不過在通過‘精神鑒定’前，我不會放人，也不會相信他的每一個字?！?/br>
    “……”

    鄒副官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是正確的決斷！

    調查軍團的那些領袖，或多或少與“洪衷”有著舊情……在沒有正式文件的傳遞之前，還是把人扣押在牯堡要塞最好。

    “只不過，準將大人，調查軍團的二隊隊長……已經不止一次提出要接人回去?！?/br>
    鄒海揉了揉眉心。

    “您也知道，調查軍團那些家伙們，都不是好惹的……”他有些無奈，道：“我這邊壓力實在有些大?！?/br>
    “既然人醒了，明天給他做全面的‘精神鑒定’?！?/br>
    林霖神情一如平常，淡淡說道：“告訴調查軍團二隊長仲原，如果通過‘精神鑒定’，趕緊把人接走，一秒都不要多待……如果沒有通過，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他cao心了，牯堡會替他們處理。如果不服的話，直接稟報中央城，我接受來自中央城的一切調度?！?/br>
    “……明白！”

    鄒副官聽了這句話，緩緩點頭。

    他行禮準備離開，在打開書房屋門之前，他又想到了一件事。

    “準將大人，明天可能會有一位‘客人’，抵達牯堡?！?/br>
    林霖皺了皺眉。

    “客人？”

    牯堡這種地方，怎么會有客人？

    “是鑄雪大公安排的……”鄒海有些忐忑地開口，他知道中央城有些人的名諱，最好不要對準將大人提起，鑄雪大公就是其中之一。

    還未等他說完。

    “讓他滾蛋?！?/br>
    林霖頭也沒抬，語氣冷厲道：“牯堡有沒有客人，鑄雪說的不算，我說的才算！”

    “大人……”

    鄒海神情微微一怔，準將大人似乎誤會了那位客人的來歷……他還想說些什么。

    “下去吧?！?/br>
    林霖揮了揮手，顯然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而下一刻。

    牯堡要塞的上空，響起了低沉的轟鳴之音。

    林霖抬起了頭。

    這是【源能艇】的聲音，重要的是……這里是牯堡要塞，他作為負責人坐鎮要塞之中，沒有他的允許，牯堡的每一艘源能艇都不能調動。

    而作為外來者，沒有引起牯堡防御系統反應的，只有一種可能。

    這是得到了女皇陛下授意的【源能艇】。

    鄒海低頭瞥了眼消息，恭敬說道：“準將大人，那位客人比預估地要來得早……他已經到了?！?/br>
    第九章 歡迎儀式

    牯堡要塞的城頭。

    披著將袍的林霖，與鄒海并肩而立，二人身后是要塞的駐軍。

    北洲的夜色很是分明，璀璨的繁星與凜冽的風雪交疊在一起，夜幕之上是那艘高高懸浮的【源能艇】，猶如一尾巨鯨，緩緩旋轉，打開了艙口。

    林霖瞇起雙眼。

    他已經聽完了鄒海的解釋，知曉了這位“神秘客人”抵達牯堡的前因后果。

    的確與自己想象中不一樣。

    “他不是鑄雪大公安排的人?！?/br>
    鄒副官笑道：“聽說是長野城的年輕英雄?！?/br>
    “長野城的……年輕英雄……”

    林霖神色沒什么變化，關于東洲的那場劇變，其實他也有所聽聞，只不過北洲要塞的駐守者們并不關注這些事情，對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是要塞巨壁之外的源質變化，以及黑洞的衍生速度。

    就連配合調查軍團北上拓展的任務，都只是次要重要的事件。

    北洲之外，無大事。

    只是因為死了一位神座……這消息才會傳到他的耳中。

    至于這個所謂的“年輕英雄”。

    他不在乎。

    “把源能炮架起來?！?/br>
    林霖緩緩抬起了一只手，他平靜說道：“給我們的客人一個見面禮?！?/br>
    “……？”

    鄒副官臉上的笑意有些凝固。

    隨著這一聲令下。

    城頭之上陣列的一門門源能炮，緩緩亮起輝光。

    “阿旒爾——”

    林霖的聲音被凝聚成一條長線，如煙花般向上直升，傳遞至源能艇附近之時，才緩緩炸開。

    平靜淡漠的聲音，在源能艇內清晰可聞。

    “希望你能給這位北上的朋友，一個誠摯的建議，從哪來的回哪去，離牯堡越遠越好，這不是他該待的地方?！?/br>
    ……

    ……

    這道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三分冷漠之意。

    但……十分宏亮。

    這句話，聽上去似乎是讓阿旒爾傳遞消息，但實際上，就是說給艙內所有人聽的。

    所以顧慎也聽見了，而且聽得十分清楚。

    他看著身下那座在風雪之中半掩聳立的巨壁，以及巨壁圍繞包裹的要塞……眼神之中有敬畏，也有感慨，六百年來，北洲人以一種倔強且強硬的態度鎮守著【新世界】的高地。

    正翼防線，最重要的“拱點”位置，便是牯堡要塞。

    這是一座孤高且危機四伏的要塞，像是一柄劍刺出的劍尖，也像是懸崖上拋出的長鞭。

    如果有一天，巨壁無法抵抗“源質”，那么率先淪落坍塌的，便是這座要塞。

    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