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無敵于當世的顧長志顧神座，已經徹底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

    ……

    黃金神域的輝光，依舊耀眼。

    只是……它已沒了先前的熾熱。

    太陽永遠是發光的，可當太陽不夠熾熱的時候，便意味著，它要墜落地平線了。

    沒有人能夠成為真正的太陽。

    一個人的人生，只有一次發光的機會。

    同樣的，也只有一次墜落的機會。

    天空神座離開之后，顧慎，白術，褚靈，紛紛從冥王黑云之中走了出來，剛剛的交談內容，被顧長志用黃金神域，清晰傳入了黑云之中。

    他們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經歷了一場神戰，顧長志的眉眼之間有難掩的疲倦之色，打爆酒神座，看似簡單輕松，但實際上并非如此。

    對方再弱，也是一位神座。

    先前將酒神座修行多年的那片紫海盡數消磨，對他積蓄的斗戰神力而言，也是一種巨大的削減。

    只是因為天空神的突然降臨，顧長志才強行提起了最后的精氣神，好在……天空神座并沒有覺察到真正的異樣。

    顧長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酒之火種……終究被取走了?！?/br>
    英雄終有遲暮之時。

    借著冥王凈土，重新燃燒的斗戰火種，已經不足以支撐他再發動一次神戰了。

    不然，他真的很想與天空神座，再打一場。

    顧慎實在不忍。

    他很想說些什么，只是話到嘴邊，都咽了下去。

    他知道，顧長志先生，已經為長野這片土地，燃盡了所有的一切。

    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的時間不多了……要不了多久，整個五洲都會知道，顧長志闔世的消息?！?/br>
    顧長志笑了笑，道：“不過，他們也會知道……冥王一直都沒有死，就蟄淺在東洲的某個角落?！?/br>
    酒神座之死，此刻應該已經被最高席知曉了。

    就算火種被拿回源之塔，想要找到一位適配者，繼承火種，也絕非易事。

    五大洲，隱約回到了平衡之中。

    “但……還不夠?！?/br>
    顧長志神情柔和，望向顧慎，“冥王的迷霧，能夠籠罩一時，卻不能籠罩一世。距離你真正熔煉冥王火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東洲不可一日沒有神座?！?/br>
    顧慎怔了怔。

    “接過這枚‘斗戰火種’吧……小白?！?/br>
    顧長志忽然笑著開口。

    他伸出手掌。

    在他的掌心，躺著一枚黃金之色的火種，斂去了神威之后，看上去便像是一枚小小的桃核，這是千萬人夢寐以求的神物，卻被顧長志毫不在意地拋了出去。

    那枚黃金色的桃核，在空中劃過了一個半圓，懸停在白術的面前。

    只不過，它并不安寧。

    “嗡！”

    “嗡！”

    “嗡！”

    斗戰火種不斷迸發出激烈的震鳴。

    桃核早就誕生出了自己的“意識”，不斷震顫出黃金漣漪，如泣如訴，似是肯求著主人不要離開自己……這些年始終朝夕相伴，即便是顧長志走向寂滅，也是它陪在身邊。

    顧長志眼中有一抹不舍。

    “唰……”

    他并攏雙指，輕輕抹過，將火種內孕育而出的那一抹精神，輕輕抽離……在桃核之上，凝出了一縷很小的火焰，顧長志將這縷火焰，留在了自己的身旁。

    于是這枚火種，重新變為了“無主之物”。

    白術看著這枚火種，神情平靜，沒有波瀾。

    顧陸深為了一枚火種，竭盡心力，飽受折磨，終是沒見上一面。

    而如今，成神的機會，就在他面前。

    這是顧長志雙手送出的神座之位。

    而斗戰火種……亦是當年與他完美契合的火種。

    然而，白術卻無動于衷。

    年輕之時，他橫推諸敵，打遍雪禁城，未嘗一敗，曾有“長野無敵”之名。

    一騎絕塵。

    然而命運弄人，讓他遇到了顧長志。

    斗戰火種，顧名思義，誰是真正的不敗戰神，誰才有資格拿下這枚火種……這么多年過去了，白術始終記得這一敗。

    他輸給顧長志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與這枚火種無緣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br>
    顧長志柔聲道：“修行之路，要分高下，非一時之功……沒有人能夠一生不敗。斗戰火種的真諦，也并非是‘百戰百勝’?！?/br>
    白術皺起眉頭。

    “一個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br>
    顧長志平靜道：“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斗戰者，己也?！?/br>
    斗戰火種殘余的那縷精神，化為一縷小小的火苗，聽了這句話后，在顧長志的肩頭歡欣跳躍。

    白術默默搖了搖頭。

    “我輸了，便是輸了……”

    “若再戰一場呢？”顧長志問道：“你還敢么？”

    “有何不敢？！”白術當即回應。

    只是說完之后，他便沉默了。

    顧長志熔煉火種之后，成就了斗戰神座，自己就算擁有大成【倒流】，也沒有任何勝算。

    這樣的話，根本就沒有意義。

    修行路長，此后的每一段路，他都無法與顧長志相提并論，更不用說對決再戰。

    “或許……你我還有一戰的機會?！?/br>
    顧長志望向那枚火種，平靜道：“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br>
    白術微微一怔。

    “若想彌補你我之間未完的那一戰……便煉化這枚火種，成就斗戰神座?！?/br>
    顧長志平靜道：“若你不敢再戰，便就此放棄?！?/br>
    黯淡的黃金神域中。

    有那么數秒的死寂。

    隨后，白術深吸一口氣。

    他伸出了手掌，抓向那枚懸浮的斗戰火種。

    第一百九十章 我心甘

    白術伸出手掌，握住火種！

    在這一刻——

    斗戰火種內蘊的磅礴神力被激活，數千道流光迸射而出，將白術籠罩，嶄新的“黃金神域”凝聚而出，金光籠覆擴散，隱約可見，白術的身軀不再佝僂，一點一點變得挺拔，滿頭枯白的發絲也重新變回黑色。

    熔煉火種之后，每一位神座，都會擁有遠超凡俗的“生命力”。

    容顏常駐，更是易事。

    白術默默看著絢爛流光中映射而出的自己面孔。

    他的神情有些復雜。

    斗戰火種，并沒有對他“排斥”，交融的那一刻，重新變為無主之物的那枚黃金桃核，主動散發出了“歡迎”的精神波動。

    時間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可以改變一切。

    時間可以讓一個人心中堅定的希望磨滅。

    也可以讓一個絕望的人，重新燃起火光。

    這二十余年，他一度放棄，頹廢，甚至想過要將自己埋葬……

    可最終，他還是得到了“新生”。

    白術深深吐出一口氣來。

    他望向顧長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