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秋水 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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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別跟丟?!?/br> 第77章 逢雪客 暮時天光昏暗,風愈發緊。 晴雨巷中,家家門戶緊閉,不聞人聲,只盡頭那間舊酒肆半掩著門,從細窄的縫隙里透出一點橘黃的暖融融的光。 雪粒子撞在門板上,掀起窸窸窣窣的聲響,雪地上落了昏黃的光影,打遠處瞧,像灑了一地流霞。 酒肆正堂里,阿拂坐在小板凳上,搓了搓手,對著指尖呵了口氣,拿火鉗去撥爐下的炭。 動作間,身下板凳“嘎吱”一聲響,將她唬了一跳。 “你就小氣成這樣!”她沒好氣地朝柜臺里叫,“店開得破破爛爛不說,連條好凳子都尋不出來!” “待會兒若是摔著公子,有你好看的!” 林沉剛凈過手,掌間捉了柄雪亮的匕首,從眼前的洗剝干凈的整羊上片了薄薄一片,拿刀尖挑著,移去了手邊擱著的蕉葉盤里。 盤中已經整整齊齊排了一溜,色澤鮮紅,薄如蟬翼,瞧著叫人食指大動。 “你懂什么?” 林沉挑了挑眉,手指微動,挽了個干脆利落的花弧,“打聽消息的地方,自然越不起眼越好?!?/br> “若換做四時居,日日車水馬龍,你同公子還好來?” 他片好了一盤,打量幾眼,覺得甚為滿意,這才將匕首洗凈撂下,手臂舒展,伸了個懶腰。 羊rou不能失了鮮味,他將碟子擱去冰塊上鎮著,另揀了條板凳,坐去阿拂身邊。 “旁的不說,你單看那位周少爺查了我那么久,到底也沒查到這兒來?!?/br> “可見此處保險得很?!?/br> 阿拂白了他一眼,拿掌中的瓜子丟他,被他一偏頭,靈巧地躲了過去。 桌上擱著攢碟,林沉隨手從里頭拿了個橘子,剝了皮,撂進炭上,又將阿拂先前埋在火里的板栗扒拉出來。 板栗除了殼,漏出一點甜香氣息,他丟進口中,同阿拂閑聊,問道,“上回那簍蜜橘甜嗎?” “若覺得好,改日我再叫人送?!?/br> “可免了吧,”阿拂提到橘子就要皺眉,“還說送東西呢,” “若沒那一回,也不至于被周少爺撞見,起了疑,懷疑到公子頭上去?!?/br> 不然哪來后面那么多麻煩事。 單那一簍橘子,公子不吃,只她一個吃了不知多久,到最后再瞧見時臉都發青。 林沉聽得好笑,忙賠禮道,“上回是我想的不周,才叫你同公子吃了苦頭?!?/br> “下回一定再謹慎些?!?/br> 又問,“那周少爺當真沒為難你們?” 先前事發,他擔心周府有危險,原是要想法子,先將謝執同阿拂接出來。謝執卻傳了消息,只叫他靜候其變,見機行事。 林沉為人最是疏懶,原本樂得借機避避風頭,休整一番,誰知搬到酒肆來沒清閑幾日,就又有新的口信傳來。 也別太靜了——謝執提醒——好歹我如今算是你的人,你若半點動靜都無,總不太像話。 林沉叫那句“你的人”唬了個跟頭,待弄清了原委,明白那位周少爺誤會了什么,笑得險些打了掌中定窯的蓋碗。 自家主子都發了話,林沉沒好跟周瀲客氣,象征性地斗了幾回,就故意咬了對方拋出來的餌,借著機會,不動聲色地同靖王搭上了線。 阿拂丟了一把瓜子皮,語氣里頗有幾分驕傲。 “公子是什么人?” “這天底下能欺負得了公子的人還沒出世呢?!?/br> 除了堂少夫人的苦藥湯子,她就沒見公子怕過什么。 “那倒是?!?/br> 林沉對這話是信的,可瞧見阿拂的模樣,總不肯叫她得意,挑了挑眉道,“阿若叫你跟著來,不是說要保護公子安危?” “我怎么聽著,倒像是公子反要護著你一般?” 阿拂瞥他一眼,并不上當,“同你說不上?!?/br> “況且,”她撥了撥火,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微妙,“公子身邊……如今怕是輪不著我來護?!?/br> 看看那日周少爺闖進寒汀閣,把自家公子攬進懷里的模樣,就跟抱著什么失而復得的寶貝似的。 若真有哪個不識相的敢動公子,只怕這位周少爺比皇帝還要先跳腳呢。 林沉抬了抬眉,心照不宣,“周瀲?” 阿拂抿著唇,當是默認。 林沉同她相識多年,這人心中想什么,他如何看不出來。 “你瞧著他好?” “也說不上極好,”阿拂微微蹙起眉,視線落在跳躍的焰頭上。 “只是對公子那份心思難得?!?/br> “就為這個?”林沉不以為意地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滿京城里,對公子有心思的能繞著護城河排三圈?!?/br> “就連上頭坐著的那個,”他嗤笑一聲,“你以為那一位的心思就干凈?” 只是礙于身份,遮著掩著,不敢露于人前罷了。 “和你說不清楚,”阿拂扁了扁嘴,“總之不大一樣?!?/br> “京城里那些,瞧著公子跟狼見了rou似的,眼都冒光?!?/br> “這位周少爺旁的不論,至少人總是斯文些?!?/br> “假正經?!绷殖敛灰詾槿?,“心里不都還是那檔子事?” “你心里還裝著你的盈盈姑娘呢!”阿拂沒好氣道,“還有底氣說旁人?” “那怎么好一樣,”林沉挑了挑眉,笑得無賴,“我對公子又沒見不得人的心思?!?/br> “你倒是敢,”阿拂呲他,“叫公子知道了,腿不打斷你的?!?/br> 林沉挑眉,“那位周少爺的腿不還好好地在身上?” “你跟人家比?”阿拂哼了一聲,“人家對公子,可是抱都抱過了?!?/br> “你跟著公子這么久,可曾近過公子的身?” 林沉:“……” 我不在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么??? “你就沒攔著?”林沉不可置信道,“眼睜睜看著他抱?” “我攔什么,”阿拂撇了撇嘴,“公子自己都沒動手呢,我還能去把人撕下來?” “你以為我跟你似的這般沒眼色?” 林沉:“……” 他罕見地有些拿捏不清楚,沉吟片刻,忍不住開口問,“你真覺得,公子對那姓周的小子也……” “說不好,”阿拂想了想,搖搖頭道,“總之我跟著公子多年,還未見過他待旁人這樣?!?/br> “你還記得,那年那個姓吳的,驃騎衛家的公子?!?/br> “拽著公子的袖子不放,被公子卸了條胳膊那個?” 阿拂點了點頭,心有余悸,“那還只是袖子呢?!?/br> “這位周少爺如今可是實打實抱上來的?!?/br> ——似乎還抱了不止一次。 能安穩活到現在,可見這位周少爺在公子心里的分量著實不輕。 這下連林沉都沒了話。 歸根到底,謝執若真喜歡,誰也攔不了的。 小皇帝都沒惦記上手的人,這世間還真沒幾個人能叫他勉強。 可是…… 林沉丟出去枚栗子殼,驚起幾只在院中覓食的鳥雀,咬著牙道,“怎么就便宜了這小子?!?/br> 阿拂:“……” 雖然但是,她也這么想。 除了阿若jiejie,就數她同林沉跟在公子身邊時候最長。 公子就像是話本子里的神仙,她長到如今,再沒碰上過比公子還要好的人。 她比誰都要盼著公子能平安喜樂,一生無虞。 若周瀲真能叫公子開心,倒也未嘗不可。 只是,這人的身世…… 她捏著指間的瓜子仁,低低嘆了口氣。 怎么就偏偏是周家呢。 “周家……不是一攤好蹚的水,”林沉垂著眼,聲音平靜,“牽一發而動全身?!?/br> “皇帝最忌諱謀逆之事。他不會放過靖王,更不會放過其身邊黨羽?!?/br> “這幾日,朝中消息頻繁,連那幾只養在內廷的信鴿都用上了?!?/br> “周家上的是條必沉的船?!?/br> 阿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