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物 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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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再次被握緊的時候,她知道他又開始疼了。 他控制呼吸,抓著她的手抵上額頭,提前說了聲“對不起”。 李銘心擔心他脫水,問他要喝水嗎? 他緩了緩,松開她說:“麻煩幫我拿瓶酒,衣帽間底層的柜子。就幾個柜子,你翻開來找找。有一瓶開過的?!?/br> 李銘心試探:“要把念念叫起來嗎?” 池牧之搖頭:“那她下次防我更厲害?!?/br> 要是讓她知道他痛成這樣,下次不僅會管藥,還會管酒精。 小孩子的世界很純潔,沒法理解應酬上的事。他最近因為應酬頻繁,疼痛逐漸加重,這事他沒讓池念知道,準備自己調整。 “好?!?/br> 李銘心起身取完酒,他又麻煩她去廚房取冰塊。 雖然是吩咐,但每一句都帶謝謝、麻煩了。這讓李銘心感覺自己不是傭人,也不是什么親近的人。 她取出保溫飯盒,打開冷凍柜,舀了幾勺現成的冰,動作時,掃了眼冷藏室的門,旋即不知情般地挪開了。 池牧之幾乎在灌自己酒。李銘心取冰的功夫,半瓶威士忌空了。 就算不懂酒,也知道那是烈酒。她嚇了一跳:“這樣喝會死嗎?” 他扯出一個疲倦的微笑:“你怕我死嗎?” “怕的。我沒有不在場證明?!?/br> 這次進來沒有關門。 她特意留了一道壁燈透入的門縫。 說實話,黑暗中的池牧之壓迫感太重,她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看穿了,透進點光就好多了。 池牧之很喜歡笑,也很擅長笑。他笑得不千篇一律,不敷衍不程式。不可否認,雖然不知道他每一個笑背后對照的情緒和意圖,但李銘心很喜歡他的笑。 他的微笑確實可以讓她不那么緊繃。 如同此刻,鼻息如醉酒的春風一樣撲面而來,熏得她也有些醉。 喝了酒的池牧之笑起來和平時不一樣。 不知怎么,莊嫻書那句“好色啊”、“真的會讓人想把你吃了”冒上了腦海。 他安安靜靜半躺在那里,長腿交疊,沒有任何要動意思,但看著她笑的時候,總感覺他下一秒要親她了。 而她,也很渴望傾身迎接。 但...... 李銘心克制吞咽的欲望:“您喝多了嗎?” 他揉揉眼睛想了想:“五分吧。還是有些疼的?!闭f著,很自然地牽上了她的手,像熟稔的情侶一樣。 李銘心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動作,眉眼冷淡如常,喊了他一聲:“池先生?!?/br> “嗯?”他眼神又曖昧又清明,好像知道她在欲拒還迎什么,卻不說,要她自己說。 她回視他,問道:“您知道我是誰嗎?” 他好笑:“我不至于這么醉?” “那我是誰?”她兵不血刃地與他談判。 “你想是誰?” 說這句話時,池牧之眼里閃過輕蔑。 鋒刀一樣,劃破曖昧。 盡管一晃而過,很快覆上溫柔,但那道輕蔑李銘心很熟悉。 她旁觀過好幾個看低裘紅的男人。他們都用這種眼神看她的母親,一邊睡她,一邊看不起她,把她當泄yu的東西,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李銘心意識到,原來自己拼命努力了十幾年,到頭來也是一個玩物,一個東西。 錢色交易,沒有平等。 不是你賣“色”,他出“錢”,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是他買走“色”的同時,也帶走你的一部分自尊和靈魂。 池牧之人看著人再好,也是看不起她的。 很奇怪,這是明擺著的事實,她不該苦澀的。 像青樓ji女在接客圓房的最后一刻幡然醒悟,又當又立地做起逃兵豎起牌坊,李銘心忽然想逃。 你想你是誰? 對啊,你想你是誰?你能是誰? 你能成為他珍藏在柜子里的前女友嗎?不會的。別說不像了,就算像,也沒戲。 你想你是誰? 她要回答一串數字,報個價嗎?或者提一個要求? 不知道為什么,就他那一記蔑視,李銘心感覺自己會是個賤價。 她沒有回答,垂下了頭,默默做題,計算起自己的銀行卡余額和讀研費用。 發絲墜落,慢慢遮住了李銘心整張臉。 那只手如有感應般伸了過來,替她將一綹一綹落發別至耳后。不算熟練,有些笨拙,但很溫柔。 他在一點一點降低她的底線。 這種方式很舒服。誰能拒絕? 李銘心猜,白昕心也遇到了這樣的時刻。而她,沒能抵擋住誘惑。 她明明已經算出了自己的窘境,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蔑視她的池牧之,反骨就這么上來了。 她打掉了那只手,冷冷看向他:“我以為您是君子?!?/br> 酒精暫時麻痹軀體疼痛。 緩過勁來的池牧之就像農夫與蛇里反咬一口的那條蛇,掌心游走至肩頭,順qu線下滑,目光又深邃又輕佻:“李老師,君子從來不是形容詞,君子是選擇題?!?/br> 他問:“你怎么選?” 李銘心冷笑:“是我選?” 他抬起眼皮,“對?!?/br> 李銘心錯開視線:“您太失禮了,我選擇現在回房睡覺?!?/br> 她選抬價。 說完,李銘心用力甩手,掙開他的桎梏,下一秒,池牧之反手撈她回懷里。 他抱得非常非常緊。手臂將身體空隙箍死,就像剛剛他抓她的手一樣,死死不放。 這是他們最親密的一次接觸。距離近到她的耳朵能聽見他的心跳,他的肋骨能挨到她的柔軟。像冰與冰相貼,即將要焊死一樣的緊。 空氣安靜許久。 李銘心待在她渴望的臂彎里,始終防備地抵著他。 像是知道自己抱了塊堅冰,沒法融化,池牧之主動放低了身段,語氣懇求:“不要走?!?/br> 李銘心驚訝地仰起臉,不解他的轉變。 池牧之眉宇緊蹙,忍受著酒精未能壓制的疼痛:“不要走?!?/br> 感受到李銘心的掙扎,又牙關緊咬重復了一遍:“不要走?!?/br> 認真的? 她譏誚地勾起唇角:“理由?” 酒后很熱,很燥。 額上豆大的汗珠滾落,模糊了眼睛。 池牧之重重嘆了口氣,拿她沒了招兒,清清喉嚨:“今天按時間算給你?!?/br> ***** 池牧之倒向床榻,果真松開了她。 李銘心周身guntang的熱極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手心的磁鐵。池牧之仍牢牢扣著她的手。 他下令般:“坐下?!?/br> “怎么坐?” 他笑,“你想要躺下也行?!庇趾孟裰浪辉敢?,主動妥協,“坐地毯上?!?/br> 李銘心照做了。 他手心微汗,呼吸亂中有序,應該沒那么疼了。 她問:“好點了嗎?” “沒好?!闭f是這么說,聲音正常了很多。依然低沉磁性。 她心中發笑:“需要我做什么?”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別走就行?!?/br> “今晚?” 李銘心的睡袍在掙扎中松了大半,此刻波浪起伏,洶涌誘惑。 但池牧之像個禁欲的君子,真的只抓了她的手,那里都沒有多留一眼。 “對,等我睡著?!彼]上眼睛,開始調整呼吸。 她試著掙開一根手指,馬上被他捉了回去。 反復兩次,他像是氣了似的,翻了個身背朝她,將手壓在肩頸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