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139節
那么鐘勛和周佳佳的失蹤真相是什么? 夏濤的父母在鐘勛失蹤之?后,到鐘家要人,侯蘋親口說他成為主的隨從。侯蘋也不?知道發生鐘勛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如果他們與周佳佳和鐘勛的遭遇無關,他們為什么會被報復? 海姝突然捂住額頭,不?,周佳佳不?可?能和鐘家、繆靈教無關!她在報警時明確說過?她被“鬼”追蹤,“鬼”要帶走她!當年民警不?知道她口中的“鬼”是?什么,但現在答案已經很清楚,就是?繆靈教里那些裝神弄鬼的東西?! 海姝冷靜下來,逐一整理思?路,從復仇者的角度出發,被報復得最狠的無疑是?鐘疆夫婦,繆靈教受到的只能說是間?接沖擊。但加入周佳佳的失蹤是?繆靈教直接造成,那么打?擊不?是?該最早落在繆靈教頭上?鐘疆夫婦在某種角度上,也算是?受害者,因為他們的兒?子沒了! 這矛盾說明,也許張龍興沒有撒謊,周佳佳和鐘勛的失蹤他們并不知情。但繆靈教又確實起了一個間?接作用。 謝驚嶼那邊也做完了筆錄,經過?走廊時看到正在蹙眉深思的海姝,于是?走過?去,晃了晃手,“嗨?” 海姝猛然抬頭,一看是?他,連忙一把將人按在座位上,“來,幫我想想?!?/br> 看完海姝寫得凌亂的線索,謝驚嶼也沉默了很久。然后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鐘勛才是第一個被復仇的人!” 第117章 沙漏(14) 14 繆靈教與鐘家的糾葛是一筆誰也不干凈的?賬, 鐘勛和周佳佳當時在談戀愛,鐘勛在雙蝶鞋廠發展得好好的?,卻被父母逮回去又是要繼承家業, 又是要當主的?信徒, 周佳佳也被牽扯了進?去。當他們先后?失蹤,再加上鐘疆夫婦對夏家說的話, 很容易先入為主地認為,周佳佳和鐘勛都是因為繆靈教出事。 但事實很可能偏離了這個軌道, 導致周佳佳死亡的?罪魁禍首是她的男朋友鐘勛! 謝驚嶼說:“尹燦曦知道全部真相?!?/br> 海姝搖頭?,“但我們不可能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除非已經挖出她背后那個人的信息!” 一幅新的畫卷在海姝腦海中徐徐展現, 它不像前一幅那樣因為和邪.教關系緊密而有?諸多神秘色彩,更加蒼白也更加寫實。如果從尹燦曦的角度看?去,那或許是以一個孤苦無助女孩的?呼救聲繪制而成。 當年?, 來到濱叢市的?尹燦曦和周佳佳懷著一顆獨立的?心, 分別找到了工作, 尹燦曦的?野心更大,不滿足于在老街的發廊里浪費時間, 站穩腳跟后?就跳槽去了更好的?美發店,而周佳佳對鞋廠的工作很滿意,那工作除了有?時需要上夜班, 什么都好。 更好的?是, 她還談起?了戀愛, 鐘勛年?輕英俊, 幽默風趣, 還是老板的?親戚,將來是要接手鞋廠的。 周佳佳一定將鐘勛介紹給了好姐妹尹燦曦, 尹燦曦也為她感到高興。兩個人雖然住在一起?,但上班時間各不相同?,尤其當尹燦曦越來越忙,周佳佳和她見面聊天的時間逐漸減少。 就像周佳佳把男朋友介紹自己的好姐妹,鐘勛也將她介紹給表弟夏濤,這個時間段,周佳佳對鐘勛越發信任。而緊接著,就出現了鐘勛被鐘家叫回去的?事。 鐘勛從現州市回到濱叢市之后?,會?怎么對周佳佳解釋自己成了繆靈教信徒的?事?他可能根本沒有?解釋,但逐步向周佳佳灌輸一些與繆靈教有關的想法。然后呢?周佳佳是怎么被逼到出現幻覺的一步?又是怎么出事? 缺少線索,難以推理下去,海姝握緊了筆,現在只能模糊地勾勒出一個結果,是鐘勛直接害死了周佳佳,鐘疆夫婦是幫兇,至于繆靈教,他們是起?因,也是間接原因。 謝驚嶼湊到海姝跟前,看?到突然放大的?臉,海姝立即回神,睜大雙眼,“干嘛!” “提醒你別掉進思維漩渦中?!敝x驚嶼坐到桌上,“要不是祁斌突然說他女兒丟了,我們現在還在現州市?!?/br> 海姝情緒平復,“你確實提醒我了,查鐘疆夫婦是被哪些人所拋棄,這些人為什么會?突然這么統一地行動?,F在還多出一個能查的?人,張龍興,你猜他提到匿名威脅時,我想到了什么?” 謝驚嶼好奇,“嗯?” 海姝說:“當時你剛到灰涌市,我們查月升山莊的?案子?,也收到了無法溯源的?匿名郵件,要不是那個郵件,就要花費更多時間讓廣永國開口?!?/br> “網絡高手?……”謝驚嶼說:“盛巋然不就是?” 海姝也想到了盛巋然,以他與尹燦曦展現出的?關系,他確實可能幫尹燦曦,或者尹燦曦背后的人做整件事。 濱叢市警界此時非常忙碌,張龍興、葉旭野交待的線索要一個個去核實,海姝和謝驚嶼再次來到現州市,謝驚嶼神秘地說:“我單獨去見見侯蘋?!?/br> 鐘疆和侯蘋做過的?生意?不少,但讓他們賺到最多錢的無疑是家具行業,而最后?將他們逼上絕路之一的?也是家具行業?,F州市有好幾家大的家具工廠,上游下游的?相關小公司更是無數,海姝打算從這些大小企業查起?。 鐘疆自殺之后?,當地警方對和他有?經濟往來的企業和個人都做過排查,但這種排查停留在很表面的?層面,只是想從他們口中查到鐘疆自殺的?原因。海姝從派出所調取到這份名單,這次她要做的?,是挖掘更深層次的原因。 荷浩家居是現州市近年來發展得最好的家具企業,它做起?來的?時間比鐘疆夫婦進?入行業還稍微晚一點,派出所的調查資料顯示,其老板姓羅,曾經長期與鐘疆合作,它還是一個小企業時,鐘疆的渠道優勢幫助它打開了市場。 但在鐘疆自殺前,羅老板和鐘疆已經沒有業務往來。按羅老板的?話來說,是因為鐘疆當時的?熱情已經不在家具行業上,而他需要一個志同道合的,愿意?全力奮斗的?合作者。 羅老板也承認,鐘疆后?來又找過他,希望能從他手上拿貨,但他深思熟慮之后?,拒絕了鐘疆,“我不是做慈善的?,我得考慮投入和回報,鐘總只是想用我的貨來度過難關,但他資金流都斷了,沒有?錢啊,我把貨給他,他付不起?錢,也銷售不出去,我怎么辦?” 調查資料上,說辭和羅老板類似的人不少。 海姝來到荷浩家居,將車停在外面,等了半個來小時,羅老板的?車開了進?來,海姝跟上,在羅老板下車時喊道:“羅總?!?/br> 羅老板大約剛談了一樁不錯的生意?,滿面春光,見?一個漂亮的?女人叫自己,心情大好,“姑娘,你是?” 當海姝拿出證件時,羅老板的?好心情在臉上凝固了,“警,警察???找我有?啥事???我們這老老實實經營,本本分分上稅呢?!?/br> 海姝看?了看?四周,這兒不是說話的好地方,“羅總,去你辦公室坐坐怎么樣?關于你曾經的合作伙伴鐘疆,想問你幾個問題?!?/br> 羅老板一愣,“他不是死了很久嗎?” 海姝點頭?,“查其他案子查到他了?!?/br> 得知警察不是來查自家公司,羅老板臉色稍霽,“那你跟我來吧?!?/br> 羅老板的辦公室裝修得富麗堂皇,海姝剛一落座,他就讓秘書送來昂貴的?茶水,海姝沒動,看?著羅老板的眼睛:“我聽說,你創業之初,鐘疆幫過你很多忙?” 羅老板目光躲閃,“是,我們負責生產,他做渠道,他比我入場早,他老婆又很會經營人脈,所以我們出不去的?貨,經過他們的?手?,都會賣得很好?!?/br> 荷浩家具當時還是掙扎求生的小企業,決定生死的?不是產品的?質量如何,而是渠道商的?智慧,羅老板無疑抱上了一條金大腿,銷路一打開,資金回來了,后面才能集中力氣搞設計和生產,進?入良性循環。 海姝說:“那照這么說,鐘疆后?來遇到問題,站在人情的?角度,你應該拉他一把?!?/br> 羅老板瞪大雙眼,“什么意?思,他自殺的錯在我?” 海姝笑道:“羅總,別這么緊張,沒人說錯在你?!?/br> 羅老板稍稍冷靜,“這個事我當時就給你們解釋過了,鐘總和侯總幫了我很多,他們有?困難,我當然愿意?幫助,當情況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簡單!” 海姝點頭?,“是什么情況?!?/br> 羅老板大口灌著茶水,又把鐘疆把資金分去其他行業,結果投資不慎,盤滿皆輸的?經過說了一遍,但這次比海姝從調查資料中看到的多了很多細節,比如鐘疆在打算將資金從家具行業撤出時,羅老板很生氣,和他大吵一架。 羅老板經過幾年?的?深耕,已經成為現州市最好的家具供應商之一,他和鐘疆的?地位發生了變化,當初是鐘疆拖著他前進?,現在是他有?無數的?選擇,可他還是愿意讓鐘疆先吃訂單。所以鐘疆表達不想干了的意思時,他不解又生氣。 鐘疆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說,家具做久了也就這樣,賺的?錢不少,可都是辛苦錢,不像那些搞教育和金融的?,輕輕松松就把錢吃掉了。他苦口婆心勸鐘疆,教育和金融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碰的?,你不懂,你到時候輸得褲衩都沒有!小孩生意?看?起?來好做,但別人不知道好做嗎,你一個門外漢,你拿什么和別人競爭? 但鐘疆根本不聽,一頭?扎了進?去,就此走上接連虧損的道路。等到鐘疆把十幾年?在家具行業拼命賺來的錢都虧完了,他終于想到回家具行業,可任何行業都是這樣,你一離開,你的位置就被別人占據。 羅老板說:“我倒是想幫他,但是他一沒有?資金,而沒有?心氣,和以前完全不同?了。再說,再說,其他人不也沒有和他合作嗎?” 海姝問:“你和鐘疆侯蘋合作這么久,覺不覺得他們去投資別的行業很古怪?” “我怎么不覺得?”羅老板說:“我還勸了他們很久,沒用!人這一旦鐵了心啊,牛都拉不回來。要我說,他們就跟中邪了似了!也不知道被誰吹了風!” 海姝說:“有人引誘他們?” 羅老板說:“這我可不知道?!?/br> 海姝又問:“他們信某個教,你知道嗎?” 羅老板愣了下,“這個?” “你也信?” “不不不!我只是聽說過他們信什么,但我是唯物主義者,他們也不跟我傳教!” 海姝暫時沉默,像是找不到話說了。羅老板拿起?紙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就在他輕輕舒了口氣的?時候,海姝說:“羅總,你說有人在鐘疆侯蘋耳邊吹風,那你呢,你是不是也被吹了什么風?” 羅老板手?一僵,紙巾從手上落下來,“我……” 海姝說:“因為我思來想去,覺得鐘疆自殺之前,最奇怪的?是他突然不想在舒適的?家具行業繼續簡單賺錢,他在商場上也混了這么多年?,不該這么沖動?!?/br> 羅老板連忙附和,“是,是……” 海姝話鋒一轉,“另一個奇怪的?是,他所有曾經的合作者,在他遇到困難時,都選擇了背對著他,包括因為他才走起來的羅老板你。他的?人脈這么差嗎?不應該啊,他這種圓滑、精于專營的?人,再差也應該有一兩人愿意伸出援手?!?/br> 羅老板沉默了。 海姝接著說:“剛才你提到有人吹風,所以我就想到,你們是不是也被人吹了什么風?比如——別出手?,我手上有你的把柄?” 空氣中出現一聲突兀的呼吸聲,那是羅老板倒吸一口氣。 海姝微微瞇起眼,“羅老板,我說中了?” 羅老板激動道:“沒有的事!我說了我本分經營,我問心無愧!” 海姝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來到羅老板面前,“你確定嗎?鐘疆并不干凈,他被人抓到了把柄,被逼到自殺的?絕境,你是當初和鐘疆綁定得最緊密的?人,你就一點不擔心你自己也成為某些人的 ‘獵物’?” 羅老板眼珠都抖起來,“我……” 海姝拿過桌上的一個本子?,在上面寫下自己的?聯系方式,“羅總,如果你想起?了什么,及時聯系我。還有?,鐘疆已經死了那么久,你知道我為什么要重新調查這個案子??”海姝眼中流露出一絲冷意?,“因為他不是自己走向死亡,有?人在后?面推了他一把?!?/br> 羅老板僵立在原地,在海姝開門離開時,他伸出手?,差一點喊住了海姝。 離開荷浩家居后?,海姝又去見?了六位與鐘疆關系密切的?上游下游商人,他們的?反應和羅老板相似。之后?,海姝又找到為鐘疆提供高風險理財服務的?地方銀行,當初接待鐘疆的理財經理姓申,已經在三年?前離職。 另一位經理一邊查交易記錄一邊說,申經理給鐘疆推薦的確實都是風險很高的?項目,但也都是經過鐘疆本人同?意?的?,他們并不會?強買強賣,而敢于進?行高風險投資的?客戶,本來就有很高的抗擊風險能力。鐘疆只是比較不走?運,入場不久,項目就斷崖式走低。 后?來,當鐘疆回到家具行業,急需資金東山再起?時,該銀行經過風險評估,拒絕了鐘疆的貸款申請。 海姝嘗試聯系申經理,但她留在銀行的聯系方式已經成了空號。 回到車上,海姝閉著眼思考了會?兒,轉過臉看?向車窗外,銀行的?名字明晃晃地掛著——現州鄉鎮農業銀行。 很多銀行都是這樣命名,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但海姝總覺得以前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 是在哪里呢? 海姝想不起?來,干脆在手機上搜索。半分鐘后,她盯著出現的?新聞,輕聲道:“嗯?” 現州鄉鎮農業銀行非常普通,但在五年?前,發生了一件不那么普通的?事,一個物流倉庫的老板譚某來辦理貸款,被拒絕,他惱羞成怒,當場拿出菜刀,砍傷了為他辦理業務的?經理。 當時連保安都不敢靠近,銀行副總鄭某正好在該網點辦事,上前阻攔,奪過菜刀將譚某砍死。鄭某學過格斗,制服譚某不在話下,但在制服譚某后?,他沒有?收手?,而是持續揮刀,構成故意?殺人。 此案后?來開庭,刑辯律師打輿論牌親情牌,最終爭取到最輕的?判決。 該律師正是來自刻心律所。 海姝心跳越來越快。她想起?為什么覺得現州鄉鎮農業銀行眼熟了,年?初查月升山莊時了解到月升山莊的?開發商之一,為其提供法務咨詢的是刻心律所。 那是她第一次聽說刻心律所,查刻心律所的?資料時,發現他們每年都會接一些社會影響大的?刑事案件辯護,現州鄉鎮農業銀行這個案子?赫然在列。當時她和隋星還議論過,刻心這樣一家主要為企業服務的律所為什么會去蹚刑辯這攤“渾水”。 放下手?機,海姝不僅想,刻心出現在這里,意?味著什么?前方車流滾滾,海姝眼前卻浮現出高明雀,那個周身有一種特殊氣場的?女人。 海姝不得不承認,在第一次見?到高明雀時,她就很想撕開這個女人的?神秘面紗。 剛到今晚要住的酒店,海姝的?手?機就響了,她本來以為是謝驚嶼,但拿起?一看?,卻是個陌生號碼——本地的陌生號碼。 海姝笑了下,大概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