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相沙漏[刑偵] 第48節
海姝又說:“真的只有一點點?!?/br> 小宇點點頭,上了?根一次性針,消毒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自己?耳垂來了?一槍。 這番cao作直接把店主給看傻眼了?,海姝也愣得說不出?話。 小宇皺著眉,把針扯下來,擦掉血,客觀地說:“不痛,就一下子。我給你打?!?/br> 海姝還?愣著,小宇已經消完毒,換好針了?,還?強調:“我有經驗,我已經做過實驗了?!?/br> 好朋友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敢做的事,兩個人?互相慫恿,就沒?有什么好怕的。海姝只是在小宇用紗布給自己?消毒時抖了?一下,針刺穿耳垂時還真沒有感到疼痛。 小宇把工具弄干凈,還?給老板,又找老板要了一包塑料棒,老板還?處在目瞪口呆中,讓她給銀的她估計都會給。 打過耳洞的耳朵徹底腫了?,海姝后知后覺痛得哭起來,小宇找來酒精碘伏消毒,對耳洞十分滿意?。 海姝哭著說:“更像大佛了!” 小宇說:“不一樣,這個好了就好看了?!?/br> 海姝抽抽,又說:“你怎么不插塑料棒?” 小宇的耳垂已經用紗布包起來,“我又不戴耳環,過幾?天就長?攏了??!?/br> 海姝痛歸痛,但想想小宇的舉動,又覺得小宇很仗義。她是為了戴耳環才吃打耳洞的苦,小宇又不戴耳環,白白挨了一槍呢。 這個朋友果然沒有交錯! 因為打耳洞,小姑數落了?她一頓,但她到底不是小姑的孩子,小姑說兩句就算了?,她每天戴著塑料棒,漸漸地,耳洞不再發炎,化妝店的老板說,這就算是長?好了?,偶爾戴一戴耳環,就不會封上。 暑假轉瞬即逝,8月底,海姝要回家了?,這半個月家里的電話越發打不通,連后天來接自己?的車,都是爸爸托姑父找的。海姝沒?能問出?能不能請小宇來家里玩的話,自然?也不好給小宇說。萬一她邀請了?,父母又不愿意讓小宇來呢? “這些你都帶回去嗎?”小宇將面具、紙畫裝了?一麻袋,他穿著背心和短褲,看著像個收廢品的。 海姝卻對那堆“廢品”稀罕得不行,“要,還?有咱倆一起做的火車,都裝上!” 小宇又忙活去了?,海姝想了?想說:“小宇,你?寒假要去哪里玩嗎?” 小宇背對著她,找到了她丟在他家的暑假作業,放進麻袋,“不去,就在家?!?/br> “那你……”海姝還是沒說出來。 小宇轉身,“我什么?” 海姝笑著搖頭,“那我明年?暑假又來找你?,這次帶走你?這么多好東西,明年我把我的玩具帶給你??!?/br> 小宇嘴上嫌棄,“誰要你的洋娃娃?!?/br> “我還有變形金剛呢!” 兩人?一邊鬧一邊收,太陽快落山了?,海姝才終于確定什么都沒有落在小宇家。 “朋友,我走了哦?!?/br> 小宇有點機械地說:“朋友,走好?!?/br> 海姝笑起來,往五村外面看了?看,“小龍叔叔怎么還沒回來?!?/br> 小宇也一起看,“不知道,可能牛奶沒送完吧?!?/br> 兩個小孩的告別從小宇家開始,一直到海姝小姑家樓下,路上說了?無數次“再見”,小宇還是提著那麻袋,送到最?后一步。 這時天完全黑了?,幾?顆星星升上來,吃完晚飯的小孩正在巷子里?奔跑,小姑在樓上喊:“小宇,送我們姝姝回來???謝謝呀!” “我走了?!毙∮钫f。 海姝揮手,“朋友,等我明年來找你!” 小姑也給海姝打包好了?行李,海姝很寶貝地拿起打了兩個月牛奶的搪瓷碗,“小姑,這個我能帶回去作紀念嗎?” 小姑笑道:“當然可以?!?/br> 聊到打牛奶,小姑問姑父:“今天小龍是不是沒?來?” 姑父說:“劉哥來送的?!?/br> 海姝說:“小龍叔叔沒送牛奶?他也沒?在家啊?!?/br> 小姑想了?想,“應該是有什么事吧?!?/br> 海姝覺得有點奇怪,但也顧不上想什么了?,她躺在涼板床上,睡了在碗渡街的最后一覺,次日一早,就坐上一個不認識的叔叔的車,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家。她以為明年暑假又會與小宇見面,喝小龍叔叔送的牛奶,說不定寒假還能邀請小宇來自己?家玩變形金剛。 然而剛剛過去的夏天就像一個脫離原本世界的美夢,分別之后,他們都走入了?人?生的暴風中。 原來mama同意?她去小姑家過暑假,是因為這個家已經散了。mama和合作?公司里?的一個男人?好上,爸爸也出?軌了?一個女研究員,誰先誰后已經掰扯不清,也不需要掰扯,他們只需要一個暑假來掰扯清財產分割、如何安頓好孩子。而孩子被蒙在鼓里?,直到他們已經算清楚賬,才被拉回這滑稽的現實?。 家里?已經沒?有爸爸的東西,當mama說:“姝姝,我和你?爸爸離婚了?!焙f镀?,眨了?眨眼,仿佛一瞬間長?大了?,她明白自己為什么擁有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明白小姑為什么給她說了?很多次大人?的無奈,明白去碗渡街之前爸爸復雜眼神的含義。 但她的所有感覺都很鈍,訥訥地問:“爸爸呢?” mama摸著她的頭發,“搬走了?,我們以后也不住在這里。姝姝,你?跟著mama,mama會照顧好你??!?/br> 海姝卻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搖頭,動作?先于思維,她向后退了幾步。mama變得很陌生,好像一個家不存在之后,原來的mama也不存在了?。 mama是個很理智的人?,沒有立即抱住海姝打感情牌,此時仿佛只?是在盡一個告知義務,告知完了?,就將海姝留在家里,慢慢消化。 海姝太小了?,離婚、爸爸走了、mama變了這樣的字眼割在她身上,還?不至于馬上變成鋒利的碎片。她在慢慢咀嚼它們,她理智的mama給了?她充足的時間。 但這時,家里?的電話響了?。她如夢初醒,忽然?想起自己給了小宇電話號碼,一定是小宇打來的! 這一認知讓她從沉悶的痛楚中掙脫出?來,奔向電話。這個暑假給與她的不止是一個破碎的家庭,還?有小宇! “喂!”她急切地說:“是小宇嗎!” 那邊傳來的卻是短暫的沉默,接著是完全陌生的聲音:“是海姝家嗎?” “你?是?” “海姝?你的家長在嗎?請他們接一下電話?!?/br> 她很失望,朝mama叫了?一聲,忽略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如果?這通電話是找爸爸或者mama的,那為什么要問“是海姝家嗎”。 mama接過電話后,露出?驚恐的神情,聲音也漸漸發抖。海姝站在一旁,心提了?起來,她聽見漏出?的聲音說:“請你帶孩子盡快來一趟東葉分局?!?/br> 她強烈地不安起來,抓住mama的手,mama看向她的目光也浮現出一絲驚愕。 車向東葉分局奔馳,離開?市中心,路也變得熟悉起來,那是去碗渡街的路。 但她們沒有到碗渡街,mama停車后,手有些?發抖,“姝姝,一會兒警察問你?什么,你?就老實?回答,一句都不要撒謊?!?/br> 她點頭,被mama牽著走進那棟肅穆的樓,mama的高跟鞋好似敲在她的心臟上,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緊張。 她被帶到一個狹窄的房間,在做完身份登記后,她怯怯地看著面前的警察,警察也看著她,然?后將一張照片放在他面前。 “小龍叔叔?!彼R上認出來。照片里?,小龍叔叔穿著牛仔服,牽著小宇,小龍叔叔看著鏡頭笑,而小宇不看鏡頭,還?黑著臉。 警察說:“你上次見到謝小龍是什么時候?” 海姝心臟快要跳出來,“叔叔,小龍叔叔怎么了??” 警察頓了?頓,才說:“我們在養牛場發現了他的尸體?!?/br> 海姝腦中一片空白,面前的警察又說了?什么,但是他們之間仿佛多了一層看不見的玻璃,她只?看得到警察的嘴唇在動,神色越來越嚴厲,卻聽不見他說了什么。 “姝姝!姝姝!” 海姝再次有意識時,是在醫院的病床上,mama焦急地看著她,醫生低聲說著:“驚嚇過度,醒了?就問題不大?!?/br> 但海姝覺得自己沒有醒,有一雙手死死抓著她,將她留在噩夢中,夢里?小龍叔叔被殺死了?,可是怎么會這樣?她去找小宇玩時,小龍叔叔還笑著和她互相敬禮。 守在門外的警察快步進來,看見他們的一瞬,海姝就抽搐起來,哭著喊:“小龍叔叔沒?死!小龍叔叔沒死!” mama用力將她抱住,向警察央求道:“你們能別出現在我女兒面前嗎?她才8歲,她能知道什么?” 警察卻說:“女士,海姝可能是最后一個見到被害者的人?,我們需要她講述細節,希望你?配合?!?/br> 海姝淚眼朦朧地看著警察,囁嚅道:“你?們搞錯了?,我要見小宇!” 聽到“小宇”,警察皺起眉,看了?后面的同事一眼,“你們暫時不能見面?!?/br> “為什么?” 警察并沒有回答,一位女警走上前來,語氣稍顯溫和,“姝姝,謝小龍遇害了?,我們已經在碗渡街展開?調查,得知你?經常去他家里?玩耍,你應該很喜歡謝小龍叔叔吧?” 海姝哭著點頭,“他很好,阿姨,他怎么會遇害???” 女警說:“阿姨也想知道為什么。姝姝的證詞對我們找到兇手很重要。姝姝愿意幫小龍叔叔這最后一個忙嗎?” 病房安靜下來,只剩下海姝強忍著的抽泣,幾?分鐘后,她帶著哭腔說:“我說,我什么都說!” 警察開?始做記錄,女警引導著海姝回憶8月26號發生的事。海姝拼命讓自己不那么混亂,斷斷續續地說,26號上午她和小姑一起去了?菜市場,小姑買來她喜歡的泥鰍,她很高興,整個上午都在幫小姑打下手。 下午,她去小宇家收拾東西,和這個一起玩了兩個月的伙伴道別。她到小宇家的時候,小龍叔叔也在家,不過是馬上就要出門的樣子。小龍叔叔的打扮和廠里?其他年?輕人?差不多,背心加上工裝褲,外面披著一件寬松的襯衣。 “姝姝來啦?!毙↓埵迨逑褚酝粯哟蛘泻?。 海姝將兜里的草莓糖給了他一塊,“小龍叔叔,你?去上班嗎?” “對啊,小龍叔叔明天也要上班,不能去送你?了?。下次暑假再來找我們玩啊?!?/br> “一定!小龍叔叔拜拜!” 海姝記得,小龍叔叔換好鞋離開?時,小宇還在里屋沒出來。她走進去一看,小宇趴在桌上擺弄硬紙板面具,小臉皺巴巴的,像是在生氣。 “嘿,你?怎么了??小龍叔叔說再見你沒聽到?” 小宇:“走就走,關我什么事?” “你?們吵架了??” “……沒?有?!?/br> “小龍叔叔那么好,你?還和他吵架。等他回來了?,你?給他道歉知道不?” “要你?管?” “就要管!” 海姝和小宇打了?起來,沒?真打,小宇被她鬧煩了?,不情不愿地說:“知道了知道了,我道歉就是了?!” 海姝在小宇家待到7點多,叫小宇和自己一起回小姑家吃晚飯,小宇沒?答應。晚上8點之后,海姝就沒?再見到小宇和小龍叔叔。 說到這里?,海姝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宇在哪里呢?他怎么辦呢?” 有關小宇的問題,警察一個也沒?有回答。幾?天后,海姝已經出?院,碗渡街兇案在杞云市全市傳得風風雨雨,海姝聽到的最?驚悚的版本是——那個養牛場的工人半夜被扒了?皮,掛在飼料槽上面,遠看根本看不出?來人?形。 海姝嚇得睡不了?覺,不相信小龍叔叔會死得那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