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野骨 第1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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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 你?不恨他,可你?也沒有多在乎他?!闭勊箤幪ы? 目光尖刻,“和?你?在一起后,周硯潯無論做什么決定?,都會?考慮你?,你?的心情,你?的喜好,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書燃與她對視著,沒說話。 談斯寧一句跟著一句,刮骨療毒似的,“你?決定?離開弈川的時候,有想過他嗎?他的情緒,他的處境,他是否還愛你??這?些細微卻重?要的東西,你?有考慮過嗎?在你?看來,丟下?他,是不是比丟一件衣服一包垃圾還要容易?甚至可以?不顧他的死活?!?/br> 談斯寧的話音在那個“死”字上放得格外重?,書燃聽得不舒服,皺了皺眉。 如果坐在這?里只是為?了吵架,你?一言我一語地彼此攻訐,那么,這?通談話也沒什么繼續的必要了,書燃拿著手包,從位置上站起來。 “我還有事要處理,今天時間?不寬裕,”她說,“我們?改天細聊?!?/br> 書燃的話音尚未落地,談斯寧的聲音幾乎同步響起,氣勢同語氣一并朝書燃壓過來—— “周硯潯是周淮深的親兒子,根本不是什么養子?!?/br> 書燃身形一僵,回頭看過來時,眼睛里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談斯寧朝后靠了靠,挨著椅背,雙腿優雅交疊,“周淮深自私到?了極致,寧可讓周硯潯頂著個‘野種’的名頭,白受二十?年?的委屈,也不肯說出真相,還要靠周硯潯自己去查?!?/br> 說到?這?兒,談斯寧下?巴抬了抬,盯著書燃,“現在你?有空跟我細聊了嗎?” 書燃走回到?位置旁,幾步路,每一步她都走得很慢,同時,也在思考,腦袋里塞了許多念頭,有些脹痛。 手指碰到?座椅扶手的那一刻,天邊驟然滾過一聲悶雷,風雨欲來。 書燃重?新坐下?,看著談斯寧,“他從什么時候開始調查自己身世的?他為?什么要查?或者說,是什么原因,讓他下?定?決心要弄個清楚?” 身世這?種事,周硯潯一定?早有懷疑,他遲遲沒有動作,應該是想配合周淮深,維持住那份體面。無論前?因如何,都是周家養大了他,給了他優渥的生活。周硯潯很知足,也很感恩,愿意忍讓。 所以?,一定?是有原因的,打碎了周硯潯心里僅存的柔軟,逼他露出鋒芒,變得猙獰。 “你?這?么聰明,難道猜不出來——”談斯寧握著玻璃杯,緩緩開口,“為?了你?啊?!?/br> “你?親口告訴他,你?跟陳西玟有仇,為?了報仇才接近他。知道這?一切后,他既不怨,也不恨,甚至決定?幫你?——你?沒報完的仇,他幫你?報,你?討不到?的公道,他來幫你?討?!?/br> “你?準備去留學的時候,你?打算扔下?他獨自離開的時候,他一面處理竇信堯的案子,一面調查自己的身世——這?兩?件事,都和?你?有關,極端地說,都是為?你??!?/br> 心臟劇烈地跳,頭暈目眩,書燃握緊手指,自言自語似的,喃喃:“他利用自己的身世,自揭傷疤,來報復陳西玟?!?/br> 陳西玟看似身居高位,傲不可攀,實際上,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容下?丈夫和?兒子。周絮言已死,她沒了兒子,丈夫的背叛與欺瞞,就是她唯一的軟肋,最沉也最重?的一擊。 店內光線昏黃,女歌手的聲音柔若無骨。 書燃渾身僵硬,也很冷,無意識地撫了撫手臂。 * 談斯寧和?周硯潯是多年?好友,父輩交情不錯,中間?還有一個消息靈通的梁陸東,關于周硯潯的許多事,談斯寧都詳細知道。 自從周硯潯被收養,周淮深對他極為?看重?,有意栽培,陳西玟不是沒懷疑過,她藏了父子二人的血樣,拿去做dna鑒定?。 陳西玟很謹慎,她用了三年?時間?,偷偷的,從不同的城市找了四家機構,做了四次鑒定?,結果都表明周硯潯與周淮深并無血緣??申愇麋錄]想到?,她一直活在周淮深的控制下?,遞到?她手上的四份報告,四份,全是假的。 周絮言死后,陳西玟被軟禁,周硯潯成了獨一無二的盛原少董,未來的企業繼承人。周淮深對他的栽培與器重?日益增加,周硯潯假意接受所有安排,變得聽話乖順,背地里,卻開始調查,也開始蠶食和?架空。 周硯潯利用自己的渠道人脈,瞞著周淮深,拿到?了真正?的鑒定?報告,結果顯示,他跟周淮深是親父子,同時,他也知曉了一段往事。 周淮深會?娶陳西玟,與感情無關,只因為?她足夠“合適”。一方面陳西玟漂亮,氣質出挑,名校畢業,很體面;另一方面,她家世差,無人撐腰,也沒有退路,便于掌控。 婚后,周淮深立即斷了陳西玟的工作,將她圈養在籠子似的別墅里。表面上,周淮深醉心工作,將家庭生活與安排全權交付給女主人,一副和?諧溫馨的美?滿景象。實際上,周淮深對他的婚姻并不忠誠,他有許多情人,各個年?輕漂亮。 周硯潯出生的時候,陳西玟還懷著孕,她一無所知,懵懂而幸福,對未來有著無限憧憬。 周硯潯的生母是個野路子小模特,身材熱辣,但是,不夠體面,周淮深只是享受她美?好的身體,對她毫無感情,對她生下?的孩子也是。周淮深付了筆錢,打發了小模特,同時,讓人找了個環境尚可的孤兒院,給周硯潯弄了個假身份,將他送了過去。 周淮深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原本是不打算給一個私生子名分的。作為?一個企業家,外在形象這?種影響深遠的東西,遠比一點血緣一個孩子重?要,直到?周絮言出生。 周絮言患有先天性疾病,體質極差,陳西玟的第二個孩子又死于腹中,未能出生,周淮深徹底失望。他跟所謂的命理大師聯手,做了個局,讓陳西玟心甘情愿地把私生子帶回家,當成是養子,看他長大。 這?樣安排,即顧全了體面,又得到?了健康而優秀的繼承人。外人知道此事,還要真心誠意地贊一句,周總深明大義?,不局限于血緣,對一個養子也能盡心撫養,竭力栽培,任人唯賢,這?份胸襟實在難得,難得。 周淮深很喜歡那些恭維的話,臉上的表情卻很淡。 他是天生的小人,心思陰狠,除了自己,不愛任何人。他利用一切,也算計一切,血都是冷的。 自從被周家收養,周硯潯一直恪守本分,不爭不搶,人人都覺得他低人一等,他無力爭辯。后來,漸漸長大,陳西玟的敵視,周絮言的刁難,他都忍下?來,他知道自己欠了周家一份天大的恩情,這?是他應該承受的。 一張檢測報告,卻將周硯潯的容忍與感激,變成一個笑話。 原來,他從未虧欠任何人,是周淮深虧欠了他。 周淮深不僅虧欠周硯潯,也低估了他。周家人天生殺伐決斷,周硯潯身體里同周淮深流著一樣的血,陰狠起來毫不遜色,怎么可能一味地懦弱好欺。 周硯潯不動聲色,一面默默蠶食周淮深對盛原的掌控,一面換掉了陳西玟身邊的看護,之后,他將真正?的親子鑒定?報告,連同一些證據,送到?了陳西玟面前?。 陳西玟住的地方名為?康復中心,病房卻十?分簡陋,一張單人床,一個小方桌,唯一的裝飾是個巴掌大的小相框,放著周絮言童年?時的照片,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連喝水的杯子都是金屬材質,摔不碎,防止病人自殘。 周硯潯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見她,兩?年?未見,陳西玟發絲斑白,駝著背,滄桑如老嫗。 主治醫生已經換成周硯潯的人,那人穿一件白大褂,手上拿了支鋼筆,語氣平靜:“周太太剛住進來的時候,只是情緒不穩,并沒有瘋,但是,周先生,”這?個稱呼似乎有歧義?,語氣頓了頓,更正?道,“周淮深先生希望她瘋,所以?,待遇從簡,只給她最基本的生活保障?!?/br> 周硯潯單手擱在口袋里,身量修長,淡聲道:“現在,她瘋了嗎?” “一半吧,”醫生說,“這?種環境下?住兩?年?,不瘋才奇怪?!?/br> 音落,病房里突然傳出哭聲,歇斯底里,刺心剜骨。 陳西玟抱著那份鑒定?報告,一直在哭,也在喊,喊周絮言的名字—— 阿言。 mama沒有好好保護你?,對不起。 周硯潯讓醫生開門,他要進去。 醫生有些遲疑。 周硯潯神色平淡,“沒關系,現在,她恨的人不是我?!?/br> 空蕩蕩的白色房間?,連空氣都陰郁。 周硯潯在陳西玟面前?坐下?,拿紙巾擦掉她眼角的淚,“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訴我,現在,我來照顧你??!?/br> 陳西玟紅著一雙眼睛,像是要滴血,啞聲說:“我要見周淮深?!?/br> 周淮深騙她一輩子,負她一輩子,哄她生下?孩子,又嫌棄她的孩子,她無法原諒。 周硯潯拿起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又將她花白的頭發綰到?耳后,點頭說:“好,我幫你?想辦法?!?/br> 陳西玟叫他一聲,“周硯潯,對你?,我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恨過你?。我不喜歡看你?健健康康的樣子,那會?讓阿言不開心。你?還記得那場綁架案嗎?” 周硯潯頓了下?,“是你?找人做的?” “沒錯,”陳西玟眼眶赤紅,“我給了那些人一筆錢,希望他們?以?綁架的名義?把你?帶走,然后弄死,尸體扔遠一點,別讓我看到??!?/br> 難怪出事后陳西玟立即帶周絮言出國,連周絮言身體不適都顧不上,她害怕,怕事情暴露,更怕親眼看到?周硯潯的尸體。 周硯潯反應很快,立即明白,“收錢的人違約了,他們?沒有殺我,反而來敲詐周淮深,結果,功虧一簣?!?/br> 陳西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默認了。 周硯潯笑了聲,有點自嘲,“我命大?!?/br> “我撫養你?,是因為?我信了那個說法——你?命格旺,能為?阿言增福添壽?!标愇麋淇粗?,“我只有阿言一個孩子,我是阿言的mama,不是你?的?!?/br> 周硯潯沒什么情緒地點頭,“我知道?!?/br> “我養大你?,害過你?,”陳西玟轉頭,看著相框里的周絮言,含著淚,“你?奪走了絮言的一切,卻也讓我知道真相,看透周淮深——你?我之間?,兩?清了?!?/br> 周硯潯手指搭著膝蓋,敲了敲,忽然說:“還記得樊曉荔嗎?” 陳西玟眸光微動,很顯然,她記得。 快三十?年?過去,她一直記得。 “我想娶回家的那個女孩,”周硯潯指尖壓著那份鑒定?報告,聲音很輕,“是樊曉荔的女兒。為?了她,我決定?才讓你?知道真相——背叛的滋味,樊曉荔嘗過,你?也該嘗一嘗?!?/br> 陳西玟有些意外,卻笑起來,笑得癲狂,眼睛里全是淚,“挺好,挺好?!?/br> 言盡于此,再?沒什么可聊的,周硯潯起身,開門出去前?,他說:“我會?讓你?見到?周淮深的,放心?!?/br> 兩?個月后,在周硯潯的示意下?,康復中心打了通電話給周淮深,說陳西玟最近狀態不錯,很溫和?,有點懷舊,想見見他。 接到?這?通電話時,周硯潯正?陪著周淮深吃午餐,這?個細節也是刻意安排的,周硯潯擺弄著一支餐叉,不著痕跡地勸了勸,讓周淮深不要對陳西玟太冷漠。 周淮深并不知道周硯潯已經了解真相,更不知道,這?只蓄勢待發的狼崽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手伸到?了他眼皮子底下???赡苁怯X得勝局已定?,無須顧慮,也可能是不想給周硯潯留下?過于寡情的印象,周淮深一時心軟,去見了陳西玟。 去探病,探望一個孱弱的女人,周淮深沒帶保鏢。按規矩,醫生該陪他一同進入病房,可周淮深多疑,怕醫生聽到?什么不好的話,將人留在了外頭。 “喀”的一聲,門板合攏。 白色的空曠的房間?,空氣里浮著一點水汽,一點沐浴露的味道,陳西玟洗過澡,染了頭發,穿長裙,化淡妝,依稀可見年?輕時精致漂亮的樣子。 她朝他走過來,也朝他笑,手指碰到?他的領帶,溫溫柔柔的聲音—— “淮深,你?好久都不來看我,我很想你??!?/br> 畢竟夫妻一場,攜手半生,心冷如周淮深,也有一瞬的恍惚。就是那一瞬,陳西玟拿出藏在袖管里的金屬餐叉,戳向周淮深的眼睛。 孤注一擲,拼盡全力,要背叛她傷害她的人,付出最后的代價。 叉子棱角尖銳,擦過骨骼,直抵顱腦。 濃重?的血腥味兒。 周淮深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他痙攣著,劇烈顫抖,張著嘴,發出“嗬嗬”的呼吸聲。 陳西玟腳步輕盈,從周淮深身邊繞過去,來到?方桌旁,沾著血跡的手指拿起那個巴掌大的小相框,貼在胸口。 她微笑著—— 阿言,阿言。 mama幫你?報仇了。 那個放棄你?又嫌棄你?的人,成了瞎子,成了廢人,再?不能耀武揚威。 守在外頭的醫生、看護、療養院的保安,立即沖進來。 每個人都神色慌亂,腳步也亂。 陳西玟卻是安靜的,安靜地笑著、看著。 陽光不算濃烈,溫溫的。 又亂又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