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男孩和男人
發出jiejie這兩個簡單的聲節時,臼齒會清脆地磕碰兩下。 遛狗,下館子,游樂場,電影院,有jiejie陪著,他才又走進那些人叢。 有回江羚抽煙被他撞見了,很心虛地匆匆一扔,踩滅了,“可別學我?!?/br> 他笑起來,覺得她好像就是他與生俱來的家人。 jiejie勸他少點外送,在廚房教他做飯,她說窗外那棵樹看上去總是很驕傲,她還說:“小室要像這棵樹一樣活著?!?/br> 生日的時候他收到一瓶香氛,遞到鼻尖一聞,是江羚身上的香水味。 江羚忽然變得忙碌,好陣子抓不住半條人影,后來他才知道,江羚結婚了。 結得好倉促。 安室覺得有些惘然,坐在床沿出神,就這么一直到天明,有別人家的狗在吠,他站了起來,拿起案幾上那瓶香氛走出去扔掉,他決心不再和她見面。 jiejie,如果今天你沒有主動喊我的名字,也許我會放過你的。 嗯,只是也許。 * 幾道家常菜,清焯豌豆尖,蘿卜煸瘦rou,番茄燉牛腩,江羚嘗了,樣樣都可口,笑稱安室是青出于藍。 吃了飯,江羚一定要自己洗碗,安室就沒攔著。 她拿一塊海綿,擦拭著白瓷碗上的油污,安室走到她身后,很自然地,把腦袋擱在她肩窩,眉頭輕縱,“jiejie換了什么香水?” 甜得有點發膩,不太喜歡。 安室說話時,鼻息像根狗尾巴草,拂得她頸后直刺撓。 會不會太親昵? 江羚忽有些不自在,男孩和男人的身體存在一道明顯的邊界。 過去他們一起壓馬路,或挽著手或摟著肩,而身側是一種男孩的輕盈,安室生得再漂亮,她也確信自己把他當作弟弟的心思是無邪的。 可剛剛那一霎,分明是個成熟的男子,熱帶雨林般沉郁郁濕漉漉地撲過來,唬得她一僵。 怎么這樣快,男孩不經意就長成了男人? 她心中微嘆,面上卻還要佯裝自若,再去看安室那雙眼,不藏半點綺色,無瑕得教她發虛,倒顯得自己那分疑竇腌臜起來。 “什么花果調的香,別人送的,我也不記得了?!苯绶笱艿?,很心不在焉。 她收拾完了就去客廳看電影,安室又來興致說什么要煮杯熱紅酒驅寒,就由他弄了。 這邊安室剝了橙子,將皮切成細丁,橙rou切作小塊,一齊下了鍋,鍋里又倒上白砂糖和少量的紅酒,開小火直到糖漸漸融了,就把剩余的酒全倒進去,再將桂皮、香葉、rou豆蔻、八角茴和檸檬片等制成的料包扔進去,小火咕嘟著,一直熬煮不許它沸騰,慢慢地溫甜的酒香倒一徑往江羚那兒飄。 舌頭正發饞,安室已擎著兩只高腳杯走過來,里面早漾起紅瑪瑙似的酒液。 他罩了件略寬松的粉毛衣,整個人像從那領口長出來一棵瘦而挺拔的樹,薄薄的皮膚下骨骼清晰如根根枝椏,袖子長到遮住手背,江羚接過酒時,碰到那布料是和想象中一樣的軟糯,使她愿意多撫摸幾下,可安室像有意拉開距離,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了。 因為那時在廚房讓他看出來了嗎?江羚犯起了嘀咕,要真是那樣她不免內疚,自己無意識的多心叫他覺得受冷落,從此處處行事反倒要謹慎起來了。 江羚本想著索性主動些,去挨著安室坐,再同他碰個杯,好不著痕跡地把那層生分碰碎,可瞟一眼安室,電影已看得十分專注,她的念頭就也打消了。 不知怎的,電影里物體的邊緣忽然都長出了毛,人也層層迭迭,用力眨眨眼,還是看不清,臺詞倒是能聽見,卻開始不明白什么意思,江羚甩了甩頭,想撇去腦里那團霧,只是徒勞。 真是不妙,在弟弟面前敗了酒量,喝的時候沒注意,大概是兌了別的什么烈酒進去了。 她按著太陽心,按著按著就瞇起了眼,身子歪斜下去,沙發那端的人伸長胳膊,穩穩將她的腦袋托住了。 “jiejie,沙發上睡會受涼的?!?/br> 少年起身,手臂橫過女人身下,看著瘦削一副身骨,抱起她卻并不費力。 把江羚安置在客房的床上,調好了暖氣,安室俯身撥開她臉上發絲,借那月光觀摩她睡顏。 “那個時候jiejie真的不該向我示好,在冰窖里躺了那么久的我,想戒掉jiejie這樣的溫暖實在太難了?!?/br> “其實遇見過jiejie好幾次了,每次都只是遠遠看著,直到你完全走掉,我也不敢打擾,甚至害怕jiejie不是原來的jiejie了?!?/br> “可偏偏今天你要喊我,jiejie一對我笑,我就知道,全都完了,這輩子都沒法逃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