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狙擊 第19節
那中年男人一眼就認出董酥白是誰,心里篤定他不會愿意把這種家丑的事鬧大,頓時翻臉不認人,腳掌跟粘在地上一樣怎么也不肯挪動,嘴里直嚷嚷著要賠錢。 警務人員小半輩子見過的潑皮數不勝數,處理他這種貨色有的是辦法,剛想擺手讓董酥白他們先走,就見全程冷著張臉的人沉默了一路總算肯抬眼看了那中年男人一次。 “監控我看過了,里面該有的東西都有,你要是忘記了可以趁現在沒走遠再回去看看?!彼翊蛄可唐匪频膾咭曇蝗?,把姜烯推出門外,“我得先帶他去醫院沒空跟你浪費時間,當然,如果你還是決定死纏爛打的話我可以留我律師的電話給你,我并不排斥用法律解決沖突?!?/br> 中年男人張著嘴,剛剛鸮鳴鼠暴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他旁邊跟著的女人還算明事理,知道自己是理虧的一方討不了好處,一巴掌打在男人頭上跟二人賠笑。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他這人就是這樣。平時跟誰打交道都老實得很,這沾一點酒就四處發瘋。真不好意思,這個看病的錢我們出,我們出?!?/br> 她拿出手機就要給董酥白轉錢,被人愛答不理地拒絕后也不尷尬,趕緊拽著男人逃一樣地往反方向跑,生怕等會兒人反悔了找他們麻煩。 姜烯跟在董酥白身后走到車邊,拉了拉門把手沒拉開。 “哥哥?!?/br> 他莫名心虛地不敢看董酥白此刻的眼神,只能借著這塊地方光線不好小心翼翼地抬頭瞟他。 董酥白單手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重重一錘,盡可能壓制住火氣質問道:“我問你,你去酒吧干什么?” 姜烯垂下眼簾:“……去見我朋友?!?/br> “見你朋友?”董酥白氣極反笑,“在酒吧見你朋友,見完順便陪客人喝幾瓶酒,喝完再跟他們打一架,打完再被警察抓到局子里打電話讓我來撈你?” “姜烯你厲害了??!你現在都敢去酒吧干陪酒!” 董酥白平日里的溫潤儒雅徹底沒了蹤影,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給姜烯插嘴的機會。他不是對酒吧有什么意見,只是知道這種娛樂場所很容易聚集一些心懷不軌的不法分子,這是不可避免的,安保環境差一點的一年能鬧出多少事他都不敢去想。 “你缺錢你不會跟我說嗎!房租、水電費、日常開銷、你爺爺養老院的費用,這些錢你還差多少你跟我講??!誰讓你來這種地方打工的?” 他太陽xue那根筋直往外跳,警務人員給他調出來的監控畫面每一幀都拍得清清楚楚,他當時按著快進鍵的手都在發抖。 面前不遠處揚起一陣掌風,姜烯沒躲,下意識地往后縮了幾厘米。意料之中的巴掌沒落在臉上,董酥白手伸在半空中生生頓住,最終也只是拍在了車頂上。 姜烯后退兩步把身體的重量搭在門邊,低聲跟他解釋道:“……今天就是遇上瘋狗了,清砂汀的老板跟我認識,這里比一般的酒吧安全很多?!?/br> “今天能遇上以后就遇不上了嗎?”董酥白反問他,“你知不知道有些人喝幾口酒就跟變了個性格一樣,以后要是對面多幾個人指不定誰打誰!” 他點開姜烯的微信界面轉了二十萬過去:“我不跟你說多,你趕緊找個時間去給我辭職!” “你別管這些了?!苯┛粗謾C,搖了搖頭點了退還,“酥白,我也是個成年男人了,這些東西我自己能處理好?!?/br> 他很少在董酥白面前喊他名字,仔細算下來可能十次都不到。以至于這陣猝不及防聽到這聲稱呼,董酥白腦子突然停轉了一下。 “你怎么處理?你的處理方式就是去陪酒,然后天天不休息不睡覺連軸轉?” 姜烯站著難受,扶著額頭合了合眼:“你別管了……” “我不管你今天我就不會來了!姜烯,你是覺得跟我開口借錢很丟人嗎?還是覺得我——” “我說你別管這些了!”他沒說完的話被一聲低吼打斷。 姜烯還是有些暈乎,等話出口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么,愣了愣,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br> 董酥白眼皮顫了顫,想詢問又不敢置信地對上他的視線,可看見他逐漸變紅的眼眶,那些難聽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松手?!彼麚荛_他的手,詭異地冷靜下來,牽起嘴角自嘲地點了點頭,“是,我不管你,我有什么資格管你???我跟你是什么關系我就來管你?” 他鼻尖酸楚艱澀,輕喘了兩口氣,突然就不知道是想哭還是想笑。他一路心急火燎地趕過來,要不是還有那么一點良好市民的道德底線牽制住他,他恨不得連那幾個紅綠燈都不等了。 繃緊的神經一觸即斷,到現在都松不下來。他不知道姜烯這句脫口而出的低吼是什么用意,避開他想要再次握上來的手,徑直轉身甩上車門。 姜烯只聽見他說了一句“我不管你了”,等再回過神來時,汽車就已經緩緩啟動。 他跟著跑了兩步發現追不上,身上的悶痛跟失血帶來的暈眩感占據他的腦神經,他一時移動不了腳步,不得已找了個電線桿靠在上面暫時緩一緩。 周圍早就有被兩人剛才鬧出的動靜引來的側目,姜烯盡數接納了這些詫異的巡視。他現在只想回酒店好好睡一覺,掏出手機叫了輛車就順著電線桿滑坐在地上等。 身后響起一陣剎車聲,他以為是司機這么快就到了,撐著地板站起來,轉頭才看見停在他背后的是去而復返的董酥白。 “給我上車!” 董酥白搖下車窗開了門,看著人慢慢挪進后座。 實則他剛才從踩下油門的那一瞬間就后悔了,知道自己是怒氣沖昏頭腦意氣用事了,他怎么可能真的把人扔在這里。這條道是單行道,附近沒有能掉頭的地方,他只好開到前面路口掉了頭再趕忙往這邊開。 姜烯把身上的臟東西拍干凈才上了車,低聲問道:“你怎么回來了……” “帶你去醫院?!倍职撞幌朐谇榫w不穩定的時候多說話,在通訊錄翻出個號碼,趁面前還是紅燈打了過去。 “酥白?這么晚了什么事?”對面是居南的聲音。 “你之前說你認識他們老板的那家私人醫院現在還營業嗎?你幫我打個電話問問,還營業就發個地址給我,我現在過去一趟?!?/br> “???現在?我給你問問?!本幽洗袅藥酌?,困意都散了,頓時警覺道,“你怎么了?生病了還是受傷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我沒事?!倍职谆仡^看了眼姜烯,見人閉著眼睛墊在靠枕上,便把正放到一半的音樂關了,翻了條毯子扔在他身上,“帶別人去的,你問完跟我說一聲?!?/br>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掛斷沒幾分鐘就發了條定位過來。 私人醫院的設備沒有正經醫院齊全,但基本的檢查項目還是有的。董酥白坐在軟皮沙發上,無聲回復著居南的連番消息轟炸。 助理給他泡了杯茶,一直等涼透了他也沒喝過一口。 斜前方的門被人從里推開,醫院老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叫鄒昱,是居南出國留學期間認識的好友。 “都是些皮外傷,沒什么大問題,回去注意后腦勺的傷口按時涂藥,洗澡的時候盡量不要沾水?!?/br> “臉上可以多拿冰袋敷一敷消腫?!彼陔娔X前,手指敲著鍵盤,許是當醫生的人講話聲音都是這么溫溫和和的,但又不難聽出里面透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讓人不容拒絕。 姜烯點了點頭,還沒開口,董酥白就追問道:“鄒醫生,他還有什么別的問題嗎?” “沒什么了?!编u昱手上的筆微停,“不過姜先生平常還是得注意三餐,不要經常過度勞累,該休息就得要休息?!?/br> “然后還有一個?!彼肫鹗裁从盅a充說道,“我剛剛在檢查的時候看到姜先生身上有挺多疤的,看形成的時間好像都不長,要不要考慮約個長期的祛疤手術?” “費用可能會比較貴,而且能不能完全祛干凈也是要看你的個人體質,不過能減輕點痕跡是可以保證的?!?/br> 姜烯按著袖口婉拒道:“暫時不用了,以后等有需要了我再過來?!?/br> 鄒昱推著眼鏡笑了笑,也不強求。 董酥白從沙發上站起來,蹙眉問道:“什么疤?” 鄒昱臉上那副標志性的笑容停滯片刻,像是驚訝他不知道,也沒注意到姜烯看他的眼神,如實地告知了他。 董酥白陰沉著神情掀開袖子,心臟猛地抽了一下。 “……祛疤手術有什么危險嗎?” “手術都有一定風險,但問題不大?!?/br> 董酥白點了點頭:“那你們安排時間吧,我一會兒去付錢?!?/br> 鄒昱估計是發現了面前兩人的說話決定權在董酥白身上,應了聲“好”,又叮囑了用藥的注意事項跟后續安排。 董酥白一字不落地全記在備忘錄上,臨出門前跟他道了聲謝:“不好意思鄒醫生,這么晚了還麻煩你?!?/br> “不客氣,你都喊我醫生了?!编u昱笑笑,送兩人出了門。 車子一路安靜地開回酒店,董酥白沒等到姜烯主動開口說話,轉回頭一看,才發現他早就躺在后座睡了過去。 他喊了兩聲沒喊醒,干脆找了個近點的位置停好車,把人抱了上去。 第32章 “你昨晚自己坐電梯上來的” 比姜烯意識先醒來的是他渾身輕微的不適,倒也沒多難受,就是感覺胸腔悶沉的像壓了塊石頭,要大幅度呼吸才能換上一口氣。 他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可偏頭往外看卻發現還是漆黑一片。 好久沒睡過這么安穩的覺了,他不由地賴了幾分鐘床,等視線清晰后才分辨出這是董酥白的房間。床頭柜上亮著兩個小夜燈,在他不遠處包裹住一圈柔光,亮度剛好不會刺眼。 他卷帶著被子動了動,地上便傳來一道稍顯暗啞的嗓音。 “醒了?” 姜烯撐直身體靠在后面,借著微弱的光線看到董酥白正坐在原本給自己躺的地鋪上,眼皮半闔不闔的,看著樣子應該是到現在都沒睡。 姜烯找了一圈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一看上面顯示著剛過五點,頓時心里一慌,掀了被子就把人拉到床上。 “趕緊上來睡覺,你今天滿戲?!?/br> 他們平時一天累下來連睡前玩玩手機的精力都沒有,本來就指望晚上這可憐的幾個小時睡眠彌補精力,再熬一晚上怎么得了。 “不睡了,這個點還睡什么,兩個小時睡了更累?!?/br> 董酥白彎腰端起地上的速溶咖啡抿了一口,見人語氣帶著自責低低“嗯”了一聲后又沉默半晌,盯著自己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大半夜的看著我干什么?”董酥白道。 姜烯扯過被子蓋在他腿上,把他摟著往里面拽了點:“哥哥,我還在你房間里?!?/br> “在我房間怎么了?” 他話說得沒頭沒尾,董酥白先是擰眉楞了一下,隨后才恍然大悟他是以為自己生氣了會趕他出去。 他確實還在生氣,并且這股知根知底的火到現在也沒消下去,但要趕他走卻還不至于。 于是挑起眼皮反問道:“不然你還想睡誰的房間?” 姜烯聞言按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不睡別人房間,就睡這里?!?/br> 董酥白見他剛起來沒什么精神,小圓桌上還溫了碗不久前臨時叫服務員送上來的排骨湯,便想去拿來給他。 手腕上的力度卻在他挪動時驟然加大,他本能地掙了兩下發現竟然還掙不開,不死心地又試了試,最終忍氣吞聲地看向這只手的主人。 “松手?!?/br> 姜烯只當沒聽見這話,按著他的手越發用力,愣是把人惹不耐煩了才開口說道:“……我、我在路邊跟你說的話不是認真的,我就是一下……沒控制住,不是討厭你管我?!?/br> 董酥白掙扎的動作停了,沒說話,許久后才沉沉嘆出口氣,他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姜烯。 他壓制不住自己復雜的感情,總想著可以用間斷性的逃避來解決問題。而姜烯也很少延續他以前那套死纏爛打的招數,從見面開始就一直徘徊在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范圍里。 所以跟他沒關系,是自己繞來繞去還是繞到了他面前。 沒聽到董酥白的回應,姜烯看了他一眼,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他的腕骨:“我以后不去清砂汀了,明天就發微信跟老板講辭職的事,你別生氣了?!?/br> 董酥白手上被他揉得有點癢,轉動著讓他放手:“姜烯,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點?我不是在逼你辭職,我從來就沒有興趣干涉別人正常的工作生活跟交友習慣?!?/br> “我知道?!苯┧砷_他,目光追逐著他端排骨湯的背影,低聲說道,“我知道你不是想干涉我,我就是不想你再擔心了?!?/br> 董酥白注視了他一會兒,把湯盅遞給他。沒表態,也沒承認自己確實被他這話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