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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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成親兩年有余,又和太子妃伉儷情深,恩愛不疑。如今三皇子也到了適婚之齡,一眾貴女爭奇斗艷,仰頸張望,欲一睹三皇子的天人之姿。 盼了又盼,盼了又盼,袖中靶鏡偷偷拿出好幾回,卻遲遲不見沈硯現身。 眾人交頭接耳,眾說紛紜。 宴席之上。 太子妃一身金絲織煙云蝴蝶錦裙,腕上的白銀纏絲雙扣鐲瑩潤通透,扇水墨團扇執在手心,擋住頭頂刺眼光線。 太子妃狐疑,目光在一眾貴女臉上掠過,暗暗記下名字,又好奇:“怎的不見云家姑娘?” 她可是記得,皇后娘娘對這位印象極好,有意讓她與沈硯成親。 只如今時辰已到,云家姑娘卻遲遲不曾現身,實為不妥。 侍女俯身,湊至太子妃耳邊低語:“奴婢聽人說,云姑娘身子不適,今日不曾赴宴?!?/br> 太子妃眼眸輕動,手中的團扇稍滯:“……母后怎么說?” 侍女小聲回話:“皇后娘娘并未說什么,只打發人送了血燕去云府?!?/br> 滿園鶯鶯燕燕,云堆翠髻。 話落,侍女又左右張望,悄附唇在太子妃耳邊:“皇后娘娘剛剛還將身邊的侍女都打發走,說是要和三皇子說些梯己話,后來奴婢瞧見,三皇子是冷著臉走的?!?/br> 太子妃詫異:“……三皇子走了?” 賞花宴是為著沈硯辦的,如今沈硯不在,這場賞花宴哪還有必要的繼續。只沈硯這般,莫過于太不給皇后面子了。 一而再再而三打皇后的臉。 沈硯向來和皇后關系不睦,太子妃若有所思,一雙柳葉眉輕輕蹙起。 侍女狐疑垂首,欲言又止:“娘娘,這事……可要和太子殿下說?” 太子妃彎唇淺笑:“你真以為他會不知?” 侍女擔憂蹙眉:“殿下還臥病在榻,想來他應是不知的?!?/br> 太子妃淡淡瞥她一眼:“莫要多話?!?/br> 她向來只喜歡看戲,可無意被人拖下水。 . 夾道長而窄,日光灑落在青石板路上。 馬車漸漸駛出皇宮。 隔著一層墨綠車簾,岳栩畢恭畢敬:“殿下,可要回府?” 一簾之隔,沈硯輕倚在車壁,墨色眸子輕闔,骨節勻稱的手指輕擱在膝蓋上。 云黎從府上翻墻的事沈硯早早知曉,只是好奇云府的人都是飯桶不成,竟然半日也尋不到人。 岳栩聞言,掩唇輕咳兩三聲:“屬下倒是知道云姑娘在何處?!?/br> 遲遲不見馬車內的人有所回應,岳栩大著膽子:“主子,云姑娘如今……正和宋姑娘在一處?!?/br> 墨綠車簾挽起一隅,那雙深色眸子難得流露出幾分不解:“她們怎么會碰上的?” 沈硯皺眉,指間的青玉扳指輕輕轉動,他眸色暗了一瞬,聲音清冷:“知道她們說什么了嗎?” …… “姐……meimei,你這身錦衣果真不錯,這是江南的青紗翼罷?我聽聞江南多青紗翼……” 百草閣內,云黎抱著小白貓,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后,一張小嘴叭叭,片刻不停。 宋令枝忍無可忍,駐足回望。 長街上那幾個彪形大漢早就不見,只余滿地日光殘留。 宋令枝面色冷淡,半點套近乎之意也無:“你要找的大夫就在前面,自己去罷。白芷,我們走?!?/br> 云黎不假思索,上前擋人:“等下,你這就走了?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這錦衣我去何處還你?” 宋令枝往后退開半步:“不用還?!?/br> 云黎脫口而出:“那怎么行,我又不是那等貪圖小利之人,你……” 身后猩紅氈簾挽起,一位滿鬢斑白的婦人從后院走出,她手上還抱著一個綿軟褥子。 瞧見云黎,婦人滿臉堆笑:“云姑娘來了,快請進快請進,前兒你送來的那貓兒,昨日下了幾個貓崽子,個個都是好的?!?/br> 后院杏花樹旁的平房內,堆著少許的柴火和枯葉。 阿梨的爪子剛尋了大夫包扎,如今怏怏窩在云黎懷里,哼唧哼唧叫喚。 云黎一手抱著阿梨,小聲安撫。又探頭,去瞧埋在褥子中的幾個小貓崽。 平房狹小,倒是收拾得齊整。才剛生下貓崽子的母貓性子狠辣,但凡有人多看貓崽兩眼,都會被兇。 除了云黎。 婦人雙手在衣裙上擦擦,笑得溫和:“它是云姑娘救回來的,只認云姑娘一人,這地方也是云姑娘收拾的?!?/br> 宋令枝目瞪口呆,難以將眼前這人和前世的云貴妃聯想在一處。 婦人本是后院看柴火的,后來收了云黎的銀子,云黎不在,便是她幫忙照看母貓:“我還以為云姑娘今日不來了呢。姑娘不是說今日有事耽擱了嗎,可是事辦完了?” 宋令枝下意識望向地上那抹碧霞色身影。 若無變故,云黎此時該在皇后娘娘的賞花宴上,然后不日和沈硯完婚。 碧霞身影一頓,云黎僵著脖頸轉過身,實話實說:“我、忘了?!?/br> 她當時看見阿梨受傷,三魂六魄都嚇飛,哪里還記得什么賞花宴。 婦人一驚:“可是誤了大事?” 云黎面不改色:“倒也不算大事?!?/br> 不過一個三皇子罷了,哪里有她的阿梨重要。若非父親誆她赴宴后,便容她留阿梨在府上,那勞什子賞花宴,她去都不會去。 宋令枝和白芷相視一眼,二人皆籠著雙眉,宋令枝心中疑慮漸深,她不懂,云黎能費心費力,只為救活一只素不相識的母貓,為何前世不能放過她的秋雁。 思及前世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秋雁,宋令枝滿心的疑慮漸消,臉上冷了些許。 只讓白芷留下身上的銀子,錢袋子塞到婦人手上,宋令枝輕聲:“這個你拿去,也算我的心意,給它們買點好吃的。若還有剩,你拿著便是,也不枉我今日來這一遭?!?/br> 婦人連連搖頭:“使不得使不得,云姑娘拿的夠多了,我……” 宋令枝面不改色:“她拿她的,我拿我的,有何相干?” 話落,又朝白芷使了個眼色,白芷心知肚明,拉著婦人說了會話,方同宋令枝一齊出門。 白芷輕輕嘆口氣:“鬧了半日,姑娘還未尋大夫來瞧呢。姑娘,那云姑娘,可是殿……” 余音未了,倏然見后院匆忙跑出一道嬌小身影。 云黎疾步提裙,行色匆匆,挽著宋令枝不肯松手:“你還沒說你是哪家府上的姑娘呢。若是不方便說,那過兩日你來百草閣尋我,今日……” 長街一陣喧鬧響起,為首的正是云府府上的護院,云黎懷中的阿梨登時炸毛,一雙眼珠子瞪圓,張牙舞爪欲找那大汗算賬。 宋令枝當機立斷,來不及多想,直接將主貓推入馬車。 云黎驚魂未定,一面安撫懷里的白貓,一面解釋:“阿梨的爪子是那人拿捕獸夾弄傷的?!?/br> 宋令枝皺眉,揚聲命人駕車回府。 無奈還是晚了半步。 數十個彪形大漢手持佩刀,齊齊圍在宋令枝馬車前,為首的那人橫眉怒目,窮兇極惡。 他拱手,并未指名道姓,然馬車上三人,都心知肚明。 “姑娘,老爺命小的接你回府?!?/br> 云黎抱著阿梨惴惴不安,直往宋令枝身后躲。 宋令枝攏眉,抬眸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揚高聲:“馬車上并無你家姑娘,這位大人怕是認錯人了?!?/br> 護院不為所動:“適才那白貓乃是我們府上,這白貓傷了我們老爺,還望姑娘將此貓交給我們處置?!?/br> 白芷輕笑:“你這話著實好笑,這貓是我們家主子養的,何時成了你們家了?” 護院臉色陰沉:“姑娘,老爺夫人都在家中等著您,若是傷及無辜,可莫要怪在下魯莽?!?/br> 佩刀出鞘,步步逼近馬車。 驀地,馬車內傳來一聲輕笑,宋令枝聲音輕輕:“府上的家風,便是當街強擄民女?” 護院一怔,隨后不屑一顧:“這位姑娘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兄弟幾個刀劍不長眼,若是傷著姑娘,可別怪在下無禮?!?/br> 劍拔弩張。 馬車內,云黎眼睛氣紅,一口貝齒差點咬碎。她無意拖累宋令枝:“罷了,我隨他們回去就是,大不了我日后不讓阿梨……” 宋令枝忽然伸手,攥住了云黎的手腕。 指尖相觸灼熱的瞬間,她當即收回手,別過視線,訕訕:“不必?!?/br> 云黎擔憂:“可是他們……” 宋令枝淡聲:“他們不敢?!?/br> 她故意揚高聲,嗓音透著nongnong的嘲諷和譏誚:“我竟不知……何時三皇子的馬車,也有人敢攔了?” 護院將信將疑,他眼尖,剛剛看見的,明明是三個姑娘,哪來的三皇子? 宋令枝反唇相譏:“怎么,這京中還有人敢假冒三皇子行事不成?” 護院遲疑:“這……” 同伴上前,低聲在他耳邊低語:“那姑娘應該就是三皇子府上的,前兒三皇子為了她,連國舅爺都傷了,我勸你見好就收,別真得罪了那位活閻王?!?/br> 隔著墨綠車簾,護院的竊竊私語自然也傳至馬車內三人耳中。 云黎瞠目結舌,難以置信:“你、你真是……” 車外的護院不依不撓,只當宋令枝是蒙自己的:“……姑娘可有信物?” 宋令枝冷笑兩三聲:“你倒不如請三皇子和我對質罷了!我倒要瞧瞧,這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