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4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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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早對此習以為常,又挑了府上幾件要緊事告知:“前兒柳mama陪宋老夫人去金明寺,還說待管事回去,要派你去明懿山莊陪咱家姑娘。說姑娘一個人在山上,難免管不過來。若有管事在,也好幫襯些?!?/br> 魏子淵那雙琥珀眸子終有了動靜,他轉首,視線淡淡落在小廝臉上:她,來信了? 小廝撓撓腦袋:“這小的并未聽人提起,不過近日姑娘倒是給老夫人送來好些經書,老夫人還夸姑娘孝順?!?/br> 小廝羞赧一笑,“前兒老夫人去金明寺,也是為的姑娘,說是替姑娘在送子觀音娘娘求了簽?!?/br> 日光漸漸從魏子淵臉上褪去,少年一整張臉隱在陰影之中,晦暗不明,不再接話。 也幸好他往日皆是這般冷淡性子,小廝也不覺奇怪,依然自說自話。 只說再多,也不再見魏子淵接話了。 半晌,小廝告辭離去。 空蕩蕩的院落又只剩下魏子淵一人。 竹籬亙在院前,院中麻雀三三兩兩,圍在一處啄食。 不多時,蘇老爺子午歇起身,他雖上了年紀,身邊卻不要多余的人伺候,事事喜歡親歷親為。 凈臉的水魏子淵早就打好,擱放在門口的長條椅上。 蘇老爺子洗完臉醒醒神,余光瞥見蹲在后院劈柴的魏子淵,笑著朝外喊了一聲:“子淵,你來?!?/br> 在山上陪蘇老爺子的日子安靜平和,魏子淵每日除劈柴燒水做飯,其余時間,蘇老爺子都樂得手把手,教魏子淵認藥。 以及,為魏子淵的口疾尋藥方。 喚魏子淵前來為自己研墨,蘇老爺子提筆在紙上寫下藥方:“這是我在古籍上瞧見的方子,如今那些藥餌你也認全,拿著方子自己去茶房抓藥,若是缺什么,自己去山上采便是?!?/br> 魏子淵頷首,雙手捧著去接。 薄薄的一張方子并未落在魏子淵手上,蘇老爺子滿臉堆笑,只笑著看魏子淵。 魏子淵雙眉緊攏。 薄唇輕張,囁嚅好幾回,魏子淵終開口,無聲道了一個字:是。 那方子終從蘇老爺子指尖松開,落到魏子淵手上。 這些時日,蘇老爺子翻遍古籍,為的都是魏子淵的口疾。等閑醫者皆道魏子淵這病沒得治,蘇老爺子偏不信邪。 日復一日翻閱古籍,抓藥煮藥,還要魏子淵改了那手語的習慣。便是說話無聲,只能做做口型,那也得用嘴。 落日漸沉,日薄西山。 紅日倚在山巒之中,日映紅霞。 魏子淵回首,夕陽照不見的地方,蘇老爺子佝僂著后背,他一手捶著腰,一手掩唇,輕輕咳嗽兩三聲。 踟躕之余,魏子淵轉身,踱步至蘇老爺子書案前。手指在空中比劃一二,而后又放下。 魏子淵雙唇輕動,很慢很慢:為、何、是、我? 蘇老爺子醫術高明,若是想要收徒,醫館有大把的學徒爭先恐后,犯不上用他一個連話都說不上的啞巴。 蘇老爺子笑而不語,兩鬢斑白,抬手在紙上落下兩個字:緣分。 魏子淵面露疑慮,顯然是不信這般荒謬的說法,只當蘇老爺子在糊弄自己,不肯說實話。 蘇老爺子笑呵呵:“那日在蘇府,你那么巧遇到了我那小孫女,又那么巧暈在她眼前,回府還那么巧遇見了難得下山的我。這不是緣分是什么?” 魏子淵雙眉緊皺。 蘇老爺子哈哈大笑,揚手催促魏子淵出門:“小魏,凡事隨心,若是事事刨根問底,長此以往,只會郁結于心。我知蘇芷那小丫頭片子心悅你……” 魏子淵猛地揚起腦袋,琥珀眼睛如獵犬警惕。 蘇老爺子笑得更歡:“放心,我可不是那等挾恩圖報之人。我若想招你做孫婿,何至于等到今日?” 蘇老爺子一雙精明眼睛泛著亮光,隔著日影細細打量魏子淵,“且你這人,并非池中物。蘇芷若是同你在一起……” 蘇老爺子搖搖頭,輕嘆數聲。 “我蘇家雖非那等大富大貴之家,護一個孫女一世安康卻也綽綽有余,沒道理讓她跟在人身后跑,受盡委屈?!?/br> 余暉散盡,魏子淵緊攏的雙眉遲遲未見舒展。 短暫沉默后,魏子淵拱手,朝蘇老爺子行了一禮,福身告退。 …… …… 自那日被帶回明懿山莊后,宋令枝再未見到沈硯。 或是因著這個緣故,又或是知曉放榜在即,宋令枝近日瞧著,氣色倒是好上不少。 早間下了幾滴雨,今早起身,天青色的雨幕灰蒙蒙的,不見半點天光。 雨聲淅瀝,晶瑩雨珠自檐角下滾落,宋令枝揀了繡墩倚在檐下矮榻,仰首往天邊小雨。 如凝脂的小手撐在雨中,不多時,已接了一抔剔透雨珠。 她輕輕彎唇。 白芷瞧見,眉眼染上笑意。 若是往日在宋府,她定是要阻攔一二。只宋令枝這些時日時常郁郁寡歡,難得展露笑顏,她自是不曾掃興。 月洞門前,一人撐著油紙傘,身后跟著好幾個奴仆婆子,兩人抬著一漆木箱子,浩浩蕩蕩,自游廊穿過。 為首的正是秋雁。 宋令枝眼尖瞧見,忙忙喚人上來:“可是祖母來信了?這兩日京中放榜,賀哥哥考得如何?” 秋雁挽唇輕笑:“賀公子考得如何奴婢并不知?!?/br> 她抬手往身后一指,“這些是老夫人送來的,這些是老爺從海上帶回來的,說是送給姑娘解解悶?!?/br> 許是怕宋令枝在山上待得無趣,宋老夫人時不時喚人前來送東西,前日還特地打發人送來香薷飲解暑湯,說這個解暑溽之氣最好。 油紙傘自有小丫鬟接去,秋雁端來一個十錦攢盒,里面裝的都是當下時興的糕點:“這些也是老夫人打發人送來的,都是用的新鮮蓮子做的?!?/br> 宋令枝意興闌珊,只讓白芷和秋雁分著吃便是。 雨霧連綿,院中殘花落瓣飄零,清寒透幕。 宋令枝自小丫鬟手中接過油紙傘,欲起身往外走走。 白芷趕忙放下十錦攢盒,想跟著一同前往。 宋令枝伸手擋了下:“你在這待著便是,我想一個人走走?!?/br> 她如今走動之處,不過也只是這一院子罷了。 白芷聞言作罷,訕訕坐下,終忍不住,多嘴幾句:“這雨也不知何時才停,姑娘切莫走遠了,淋濕了可不是鬧著頑的?!?/br> 宋令枝點點頭。 雨霖脈脈,蕭瑟冷清。 園中悄然無聲,只余雨聲繞梁。 青石板路上漫著淺淺的雨珠,宋令枝一身秋香色織金錦牡丹花紋錦衣,穿花拂柳。 不知怎的,她近來總是心緒不寧,昨夜做夢,夢中之人,竟是許久未見的賀鳴。 夢里少年郎翩翩,一舉高中。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滿樓紅袖招。(*出自唐代韋莊的《菩薩蠻·如今卻憶江南樂》) 府上大擺筵席三日三夜,夢里沒有沈硯,她還是躲在祖母懷里撒嬌的小姑娘,鬧著說禮花嚇著自己,要祖母替自己捂住雙耳。 許是夢中一切過于美好,宋令枝總不愿醒來。今早白芷連喚了她好幾回,宋令枝才悠悠睜眼。 佛堂近在咫尺,藏香裊裊,梵音繚繞。 佛前拜佛錦褥鋪陳,宋令枝款步提裙,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前世因著照看賀夫人,后來又因養父叨擾,賀鳴連著好些年沒趕上春闈。 好容易考中狀元,又因宋府被貶蠻夷之地。 十年寒窗,何其辛苦。 宋令枝不求其他,只求賀鳴能達成夙愿。 雨聲聒噪,出了佛堂,宋令枝無意踩上水坑,羅襪盡濕,冷意漫入足尖。 無奈之下,宋令枝只得先一步折返回屋子。 廊檐下懸著金絲藤紅漆竹簾,樹影搖曳,遙遙望著,秋雁和白芷還在廊檐下。 伴著水聲,二人竊竊私語也隨之傳來。 白芷橫眉立目:“你膽子也忒大了,這也能攔下的?” 秋雁無可奈何:“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彼ひ暨煅?,“白芷jiejie,姑娘如今這般你也瞧見了,倘若她有個好歹,你我二人,可如何是好?” 白芷連聲嘆氣,背著雨幕同秋雁坐在繡墩上:“可這能瞞到幾時?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若是時日多了,姑娘定會起疑心?!?/br> 秋雁長吁短嘆,愁容滿面:“我也不知該怎么辦了,如今老夫人那邊還以為是賀公子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驀地,手上的油紙傘掉落在地,驚起一地的雨珠。 雨聲不絕于耳,宋令枝肩上、臉上都落了雨珠。 沾著水珠的長睫輕動,宋令枝喃喃,難以置信:“你說什么?” ……榜上無名,名落孫山。 怎么可能,以賀鳴的學問的膽識,不可能落第。 除非……有人從中作梗,又或是賀鳴從始至終,都未曾上京趕考。 雨水泅濕衣襟,宋令枝轉身奔向雨幕。 水霧朦朧,身后是白芷和秋雁的呼喊。宋令枝不曾駐足,冒雨疾步奔向沈硯的書房。 雨水在她身后融成nongnong的水墨畫。 …… 書房內。 雪浪紙平鋪在紫檀嵌理石書案上,沈硯一身月白圓領袍衫,雙目輕闔,一手揉著眉心,一手輕在案沿上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