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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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海水云龍紋高足杯在手中輕轉,沈硯抬眸,墨色眸子映著席間的金窗玉檻。 他聲音清冷,似臘月寒泉:“……您是想走海路?” 宋瀚遠哈哈一笑:“當然,不瞞公子說,這舶來品就是從海上淘回來的?!?/br> 宋瀚遠搖頭惋惜,“可惜沒有那海上文書,否則我定親自出海?!?/br> 本朝雖無海禁,然若想出海,卻需要海上文書。文書難得,宋瀚遠花了大價錢,在京中上下打點,仍是未得。 此乃宋瀚遠近日煩心事,大好的日子,他不愿再提,只招呼沈硯喝酒吃菜。 “罷罷,不提這事。嚴公子嘗嘗我們家這紅煨鰻,說起來這還是小女的功勞?!?/br> 沈硯面露怔忪:“宋姑娘做的?” 宋瀚遠笑得開懷:“她哪會做這個?不過是有日醒來忽然說自己做了個夢,夢中仙人和她道紅煨鰻該用甜醬代秋油,且皮不可皺,我讓廚子照她說的試了試,果真可口?!?/br> 宋瀚遠說得盡興,未曾留意到沈硯眼中的詭譎復雜,他好奇:“嚴公子怎么不吃?” 沈硯不動聲色:“宋姑娘可是去過京城?” 宋瀚遠實話實說:“那倒沒有。去歲本是要隨我一起上京的,可惜那時她身子欠安,只能作罷?!?/br> 席上丫鬟穿花戴柳,垂手旁侍。 沈硯擎著高足杯,視線漫不經心自紫檀嵌玉插屏上掠過。 宋府乃鐘鳴鼎食之家,吃□□細,盤中鰻魚嫩滑潤口,rou香不柴。 紅煨鰻固然不足為奇,然用甜醬代秋游油卻是……御膳房的做法。 沈硯眼眸漸深。 …… 火樹銀花,香屑落地。 席上絲竹悅耳,錦繡盈眸。 宋老夫人摟著宋令枝,喜笑顏開。 忽見姜氏身邊的春桃匆忙趕來,身上的鶴氅落滿雪珠子,可見走得急。 她福身告罪:“老夫人,夫人今日起來身子欠安……” 宋老夫人不悅擺擺手:“罷了,原也不指望她能來?!?/br> 春桃面露窘迫,尷尬站在原地。 素日宋令枝去往碧玉軒給姜氏晨昏定省,見的最多的,便是春桃。知她怕冷,春桃每每都囑咐小丫鬟多添銀火壺,省得宋令枝受寒。 不忍心春桃在下首站著,宋令枝彎唇,朝白芷招手:“你來,給春桃jiejie倒一杯熱酒,這天冷,暖暖身子再去。這一碟胭脂鵝脯我吃著不錯,拿攢盒裝上,給春桃jiejie帶去?!?/br> 春桃福身:“謝姑娘賞?!?/br> 白芷應聲而去,不多時又轉了回來,手上多了幾卷經書,白芷福身:“老夫人,這是春桃方才給奴婢的,都是夫人親手抄的經書,請您過目?!?/br> 宋老夫人一手拄著沉香木拐,并未抬眸:“難為她有心,放著罷?!?/br> 白芷垂首應了聲“是”。 宋老夫人冷笑:“自家的孩兒險些喪命,她這個做娘的倒是看都不看一眼……” 白芷趕忙屈膝福身:“老夫人恕罪,夫人剛托春桃問過姑娘的身子,還說待姑娘身子好全,她要親自過問姑娘的功課?!?/br> 宋令枝大驚失色:“……什么?” 她自幼最怕的就是念書,每每見了教書先生,宋令枝總覺得頭疼。 偏生姜氏出身官宦,極為看重學問。若是她考自己的功課…… 重生后,宋令枝早將功課拋到九霄云外,四書五經忘光,連大字也不曾好好寫。 她躲至宋老夫人懷里:“祖母,我不想寫?!?/br> 宋老夫人樂得開懷:“不過是寫幾張大字罷了,有何害怕?” 宋令枝撇撇嘴:“祖母不知,母親可嚴苛了。若是見我學得不好,又該打我手心。且我見‘之乎者也’就頭暈,有這功夫,還不如跟著祖母學看賬本?!?/br> 宋老夫人年輕時也是鐵血錚錚的鐵娘子,隨丈夫走遍四山五岳,天下十分也走了□□,見識閱歷自是尋常婦人比不上。 聞得孫女的抱怨,宋老夫人只笑:“前些日子我打發柳mama送去的賬本,枝枝可瞧過了?” 宋令枝自宋老夫人懷里抬首,端正身子坐下:“瞧是瞧了,只有一本孫女頗為不解?!?/br> 話落,又招手示意白芷去取來,宋令枝翻開賬本,遞到宋老夫人眼下。 “這是劉莊頭送來的,他管著我們家十處莊子,去歲有三處報了旱災,如今只剩下七處尚可度日?!?/br> “我找人問了一通,旱災倒是屬實,可劉莊頭送來的賬本卻著實奇怪?!?/br> 宋老夫人抿唇笑:“哪里奇怪了?” 宋令枝悄聲道:“我找人去隔壁村子問了一圈,他們也有旱災,但收成卻足足比劉莊頭高了兩成。我怕錯怪人,又將往年的賬本找出來。一千五百里的地……” 宋令枝在算學上頗有造詣,不用算盤便可得出結果。少時宋老夫人還不信,親自拿了算盤一遍遍算,竟真的和宋令枝所得分毫不差。 宋老夫人喜得直喊心肝寶貝,親自帶在身邊教導。 今夜聞得宋令枝一席話,宋老夫人點頭,目光透著贊許之意:“枝枝是想說……劉掌柜送來的是假賬?” 宋令枝頷首:“確實是假賬?!?/br> 宋老夫人循循善誘:“那枝枝意欲如何?” “假賬自然不能容忍,虧空的銀子明年補齊雙份交上來,若不能,日后也莊子也無需他打理了?!?/br> 宋老夫人點點頭,不語,只望著宋令枝。 宋令枝了然一笑:“祖母這般盯著我,莫非覺得我不近人情?” 宋老夫人笑而不語。 宋令枝:“假賬這事是他做錯的,我問心無愧。不過我也找人去村子問了,他們說劉掌柜的小兒子生了重病,如今臥病在榻,靠人參吊著續命。我想著打發人去給他送去兩根人參,也不枉費他跟了祖父一場,省得寒了其他老伙計的心?!?/br> 宋老夫人拍拍她手背:“恩威并用,你倒是學得極好?!?/br> 宋令枝抵著宋老夫人肩頭笑:“那也是祖母教得好?!?/br> 宋老夫人:“雖如此說,然先生讓學的……” 宋令枝捂著雙耳站起身,纖纖素腰不堪一折,似弱柳扶風:“祖母我頭暈,得出去走走?!?/br> 話落,也不顧宋老夫人應不應允,忙忙往外走。 白芷忙不迭跟上,嘴上急呼:“姑娘,外頭冷,披了孔雀氅再走?!?/br> 雪珠子簌簌,白芷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玻璃繡球燈。 夜色清冷如水。 青石甬路,宋令枝難得好興致,轉過花障,循著臺磯拾級而上。 白芷亦步亦趨跟在宋令枝身后,她輕聲勸人:“姑娘,再往前走便是望仙閣了,還是回去罷?!?/br> 宋老夫人愛聽戲曲,望仙閣便是宋老爺子為妻子所建的戲樓。望仙閣為三重檐,紅墻綠瓦,檐角下懸著掐絲琺瑯云蝠紋花籃式掛燈。 云影橫斜,出來得急,宋令枝的手爐落在花廳。 偏生這一處偏僻,少有婆子丫鬟走動。 樹影婆娑,重重黑影映在兩側游廊。 宋令枝回首,喚白芷上前:“你回祖母那,拿的手爐來?!?/br> 白芷擔憂:“姑娘,這兒黑燈瞎火的,你一人在這,倘或遇上什么……” 宋令枝挽起唇角:“這是在家中,哪里會遇上什么不相干的,你快去快回就是了?!?/br> 望仙閣離花廳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白芷福身道了聲“是”。玻璃繡球燈留下,白芷只撐著一把油紙傘,轉身匆匆而去,背影逐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游廊欄桿榻板上鋪著青緞牡丹紋褥子,宋令枝倚欄坐下,耳邊風聲鶴唳。 先前不覺得,這會子果真覺得朔風凜凜。 宋令枝攏緊孔雀氅起身。 寒夜料峭,倏然,腳下猝不及防多出一道黑影。 宋令枝唬了一跳,猛地抬起眼眸。 瞳孔緊縮。 沈硯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前。 胸腔鼓動,宋令枝只覺寒意漸起,遍及四肢。 “你……”平緩氣息,宋令枝佯裝淡定,“嚴公子怎么也出來了,可是今夜的曲子不合心意?” 風雪飄搖,沈硯一雙眸子隱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難得,宋令枝聽見他極輕極輕笑了一聲,似雁過無痕。 “曲子的確不合心意,不過那道……紅煨鰻卻是極好的?!?/br> 宋令枝松口氣,彎唇:“嚴公子若是喜歡,可再讓廚房……” 沈硯不疾不徐:“只是有一點我很好奇……” 沈硯步步緊逼,眨眼之際,二人之間不過一寸之距。 四目相對,宋令枝心跳如鼓。 她站在游廊中間,身后是數百級臺階,逶迤綿延,若是再往后一步…… 光影照不見的地方,宋令枝一張臉慘白如紙。 只聽沈硯低沉喑啞聲音落在耳邊,他一字一頓。 “那方子是宮里才有的,宋姑娘如何得知?” 雪色綿綿,宋令枝半邊身子往后仰,只覺搖搖欲墜。 冷風蕭瑟,寬松衣袍蕩起。 沈硯聲音如鬼魅,如影隨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