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一段距離，謝綏胸間那團煩躁也稍微冷靜下來。

    再?看?小姑娘自上?車之后，就一副和?他保持距離、不?想再?搭理他的?模樣，他薄唇緊抿，長指捏了捏久未休憩而酸漲的?眉骨。

    安靜十幾秒，他從車載置物柜里拿出一瓶礦泉水，遞給她：“喝點水？”

    小姑娘肩頭微不?可察地顫了下，頭也不?回，語氣悶悶的?：“不?要?！?/br>
    謝綏：“……”

    他將礦泉水重新放回置物柜，想找點小零食哄她，但這輛車用作商務，他平時也不?吃零食，柜子里除了礦泉水就是黑咖啡。

    “啪嗒”將置物柜合上?，再?次看?向那道縮在?門邊的?纖細身影，謝綏皺眉：“剛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纖長睫毛垂了垂，沈茉抿著唇，沒說話。

    “抱歉，是我失態了?！?/br>
    謝綏嗓音微沉，瞥過她搭在?膝頭捏緊的?手?指：“但齊琰那個人不?安好心，大晚上?你坐他的?車，并不?安全?！?/br>
    沈茉心里還生著氣，聽?他這樣說，忍不?住反駁：“齊琰怎么就不?安好心了？難道追求我，就是不?安好心么？謝綏哥哥，我已?經是成年人了，安不?安全，我有判斷能力，你為什么總是把我當?做小孩來看?？”

    縱然她的?嗓音還是輕輕軟軟的?，但語氣里的?冷硬疏離，還是讓謝綏臉色微沉。

    “齊琰就這么好，值得你這樣護著他？”

    “？”

    沈茉蹙了蹙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br>
    謝綏凝著她的?背影：“轉過來說話?！?/br>
    沈茉：“……”

    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梗著脖子，不?肯動。

    謝綏見她這樣，心底那陣難言的?燥意又升了起來。

    之前她從不?會這樣，現?在?卻因為齊琰那小子，選擇和?他鬧不?愉快？

    長指攏緊，克制著上?前掰她肩頭的?念頭，他沉著嗓音：“沈茉，轉過來?！?/br>
    “……”

    他叫她全名了，而且這樣嚴肅的?語氣。

    沈茉心下一沉，緊咬了咬唇，到底還是轉過身，但腦袋始終低著，不?肯看?他。

    車廂內光線晦暗，謝綏看?著靜靜坐在?面前，低眸不?語的?小姑娘，眉心不?禁擰得更緊。

    “你確定，要和?齊琰在?一起嗎？”

    冷冽的?嗓音在?靜謐車廂沉沉響起：“為了他，不?回我消息，見面也躲著我，連聲招呼都不?打，回學校也選擇和?他一起，現?在?還跟我生氣……是氣我沒眼力見，打擾你們約會，還是怪我不?識好歹，沒讓你們單獨相處？”

    沈茉越聽?越迷茫，甚至都忘記生氣，仰臉看?他：“我什么時候怪了？”

    謝綏定定盯著她：“你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br>
    沈茉：“？”

    看?著她瑩□□致的?小臉浮現?的?迷茫與無辜，謝綏只覺更氣，恨不?得將這小白眼狼按在?腿上?揍一頓。

    長指攥緊，他不?冷不?淡扯著嘴角：“是，你現?在?長大了，覺得自己是大人了，開始嫌我多管閑事?！?/br>
    沈茉皺眉：“我沒有?！?/br>
    謝綏睇她，全然不?信。

    “見面躲著你，沒和?你打招呼，的?確是我失禮在?先，我和?你道歉?！?/br>
    嘴上?說道歉，但小姑娘雙手?握放在?膝頭，坐姿端正，纖薄肩背也挺得筆直，一臉倔強不?服：“但我選擇上?他的?車，是因為我本來就是和?他一起出來的?，他送我回去難道不?對嗎？而且我和?他還有些事要聊……”

    謝綏眼皮微動：“什么事，吃飯的?時候不?能聊？”

    沈茉噎了下，本想說她是打算勸說齊琰放棄追求，可話到嘴邊，看?到謝綏神情冷肅的?質問模樣，忽又有些生氣。

    他是她的?誰，憑什么這樣兇巴巴地問她，

    “這是我和?他的?私事，與謝綏哥哥你無關?！?/br>
    沈茉偏過臉，輕柔嗓音透著幾分悶：“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好?！?/br>
    謝綏：“……”

    自那句“與你無關”說出，車廂就陷入了靜謐。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往后倒退，街上?投射進來的?光影在?昏暗車廂里絢爛變幻著。

    兩人各自安靜坐著，中間隔著一段距離，誰也沒再?說話。

    直到轎車駛入清大校園。

    謝綏開了口：“哪棟宿舍？”

    沈茉抿唇：“8棟?！?/br>
    謝綏按下車廂中間的?擋板，吩咐司機：“女?寢8棟?！?/br>
    之后一段路，依舊是沉默。

    轎車停在?8棟寢室樓下，沈茉看?著熟悉的?建筑，暗暗松了口氣。

    她解開安全帶，手?指搭上?車門，低低的?語氣還帶著幾分小別扭：“我走了?！?/br>
    甚至連一聲哥哥再?見，她都不?愿和?他說。

    謝綏胸口發?悶。

    忽然覺得，如果?就讓她這樣下了車，以后只會越來越疏遠，再?回不?到從前。

    “沈茉?！?/br>
    見她拉門動作頓住，他喉頭微滾，啞聲問：“你之前說，心里有喜歡的?人。那個人，是齊琰嗎？”

    聽?到他前半句，沈茉呼吸都漸漸屏住，還以為她的?心事要被?他揭破了。

    可聽?到他后半句，她怔住了，有一瞬間放松，但隨之而來又是一陣難以解釋的?的?委屈與憤懣。

    細白手?指握緊車門把手?，她回過臉，看?向那張昏暗光線中被?勾勒得更加深邃的?俊臉，明?明?想開口否認，可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似的?。

    酸澀的?情緒從喉間蔓延，一部分往下彌漫到心間，一部分往上?，讓她漸漸紅了眼眶。

    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就是突然覺得委屈：“我不?喜歡那個人了?！?/br>
    她直直望著謝綏，聲調微微拔高，似虛張聲勢，又似宣泄，嗓音輕顫：“那個人是笨蛋，是個讓我很不?高興的?笨蛋，我再?也不?要喜歡他?！?/br>
    說完，也不?等謝綏反應，她拉開車門，噔噔噔地朝寢室樓下跑去。

    望著那一溜煙跑不?見的?纖細身影，坐在?車里的?謝綏壓低眉眼。

    笨蛋？

    的?確，那人被?小姑娘這樣喜歡著，卻還不?抓緊機會，可不?就是個有眼無珠的?蠢貨。

    只是她，為什么要哭？

    良久，前排司機悄悄瞥著后視鏡，小心提醒：“謝總，接下來去哪？”

    謝綏恍過神，單手?支著額頭，輕捏眉心：“答應了明?早陪老爺子用飯，回老宅?！?/br>
    司機：“是?！?/br>
    謝綏：“剛才?我和?沈小姐說的?話，你聽?到了？”

    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一頓，有些緊張：“我…我也沒怎么聽?見?！?/br>
    謝綏：“她剛才?那回答什么意思？”

    司機：“??？”

    “她說不?喜歡，可為什么哭了?！?/br>
    聽?這語氣，司機暗松口氣，再?看?后視鏡里擰眉沉思的?年輕老板，忙道：“女?孩子的?心思都比較敏感，對喜歡的?人，也愛說反話。沈小姐雖然嘴上?說不?喜歡那個男生了，其實心里還是喜歡，壓根就沒放下的?。真要放下一個人，再?次提起來，是很平靜的?，哪會這么委屈？”

    謝綏眸色暗了暗。

    所以，她還喜歡那個男生？

    -

    黑色轎車駛入謝家老宅時，已?是深夜。

    月色朦朧，籠罩著這古色古香的?宅院，主人家都已?熟睡，客廳有兩個值夜的?傭人。

    見著謝綏進來，值夜傭人連忙躬身問好?！　≈x綏抬手?示意他們不?用忙活，自行拎著小型的?商務行李箱往二樓臥室去。

    上?周他一直在?滬城連軸轉出差，直到今天下午才?和?那位汪總一起乘機回京，簽好合同，就去了那家分子料理餐廳用晚飯。

    本來是打算晚餐結束，就回老宅，只是沒想到會在?餐廳遇上?沈茉和?齊琰——

    一直到這個點才?回來。

    行李箱滾輪在?地板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忽然，一道門打開，明?亮光線照亮一方瓷磚花紋。

    謝綏抬頭，就見一身灰藍色長袖絲綢睡衣的?謝靖姿站在?門邊，皺著眉看?他：“怎么回來這么晚？”

    “有點事耽擱?！?/br>
    謝綏漫不?經心答了，又見她：“你怎么也在?老宅？”

    謝靖姿環臂靠著門：“還不?是因為你，奶奶以為你晚上?就回來，特地打電話讓我也回來。你倒好，說好最晚8點回來，現?在?都快凌晨?！?/br>
    謝綏：“那你早點休息?！?/br>
    說著，他拖著行李箱經過。

    謝靖姿忽然想到什么，問：“對了，上?次從我這順去的?那兩張建筑展門票，你和?那小姑娘去看?了沒？”

    提到看?展，謝綏神情微冷。

    謝靖姿一看?，明?白了：“沒約出來？嘖，阿綏，你不?行啊，約個小姑娘都約不?出來?！?/br>
    謝綏：“……”

    見他眉眼間疲倦，謝靖姿也知道他這次在?滬城談生意辛苦了，不?再?打趣，只道：“沒事，這次合作成功談成，你也放松幾天，再?約小姑娘出來玩也一樣?！?/br>
    謝綏默了兩秒，道：“她有喜歡的?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