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冰雪 第5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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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嫌不足,他索性將帕子展開,輕輕覆在了臉上。 而后,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緩緩從散亂的衣襟邊摸了進去。 …… 卿晏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做這種事。 除了被情熱蒸出的紅,他的臉上又漫上了一層因羞恥而生的紅。 他原本生得白,皮膚如溫玉,現在,冷白染了一縷淡紅,就如同上好的白釉在燒制之前不慎染了一縷別的顏色,多了一點鮮活。 臉上蒙的那方帕子將他的視線朦朧了許多,他上癮般聞著那縷白檀香氣,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嗅覺格外靈敏,猶如自欺欺人般地不愿意承認自己在做什么。 卿晏心想,還好渡靈燈此刻恰好不在。 他作為主人,可不能帶壞小孩子。 卿晏平復了許久,喘息聲才漸止,他很輕地眨了下眼,眼角滾落的渾圓淚珠將帕子沾濕了一塊。 在家里的小孩回來之前,他趕緊把一切都“毀尸滅跡”,恢復如初。 - 天剎盟。 內府后院之中,有一片茫茫蒼蒼的內湖,平湖如鏡,云天在水。湖上長亭里,有二人坐而對弈。 棋盤上,黑白兩子正纏斗得厲害,誰也不讓誰。 薄野楠沉吟斟酌片刻,落下一枚黑子,道:“多年不見,小叔風采如舊?!?/br> 低矮木幾對面,薄野津垂目注視著棋盤,背影筆直挺拔,寬大白袍的袍擺和黑發的發尾被江上涼風獵獵掀動,如一只清傲孤詣的鶴。 薄野楠看著他。 多少年過去了,他小叔仍舊是這副模樣。他已面目全非,容貌老去,可世上最后一位神祇不會老,永遠安然寂靜,風骨疏朗,似蒙蒙遠山,如寂寂涼雪。 薄野津伸出手,捻一顆玉石般剔透的白子,伸手時腕骨上的檀木佛珠露出端倪,淡淡落子,不動聲色將黑子逼到角落。 “不過是蹉跎日月罷了?!彼暤?。 薄野楠笑了笑,笑聲散在湖上的裊裊白霧之中,隨風遠去。 他的這位小叔,修真界最后一位神祇,從洪荒時代的尾巴上走來,他的存在,對這個世上大多數年輕的修士來說本身就是一種神跡。 神不死不滅,除非撼天動地的大劫難來臨,他小叔在世上活了太久,氣質越發孤冷,他是活在化外的神仙,即使下山到了滾滾紅塵之中,身上也沒有任何煙火氣。 看著他的身影,只覺得千年寂寞的歲月,一晃而過。 棋盤旁懸著爐火,茶壺里烹著新鮮的雨前茶。薄野楠拎起茶壺,傾身親自給對方倒了杯茶,擲了棋道:“不下了,眼見我是要輸了?!?/br> 薄野津無可無不可,也放下了白玉棋子。潔白廣袖在風中款款地擺動,他執杯淺呷了一口。 清甘微苦的茶香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讓人心神安寧。 “這么多年了,小叔一直孤身一人,難免會覺得這年華虛度,不若找個道侶,也好作伴?!?/br> 薄野津擱下杯子,看向遙遠湖面,不置可否。 薄野楠看他神情,便已明白他的答案,不再說了。 靜默片刻,湖上忽然吹來一陣冷風,泠泠水汽撲面而來,毫無預兆地下起一場綿綿細雨。 冷雨斜掃,沾濕白衣,薄野津望著湖上渺遠升騰的白霧,更遠處的竹林隱在霧氣后面,朦朧叆叇,意境蕭索,他忽然道:“多年不見,天剎盟倒是與原來完全不同了?!?/br> 薄野楠道:“是。侄兒繼承父兄基業,不敢不日夜勤謹。小叔從前的居室,我也日日派人看守打掃著,沒讓東西遺失落灰?!?/br> 薄野津不甚在意,淡淡道:“都是俗物,不值一提?!?/br> 又道:“你做得很好,近些年挺太平?!?/br> 薄野楠瞬間想起了被東海蛟妖殘害的百姓們,有些心虛,又想到那蛟妖已被路過的一個散修出手鏟除。 “去歲東海邊其實不太平,”他說了實話,見薄野津將目光投向他,繼續道,“走蛟一族肆意妄為,蛟妖禍害東海百姓,死傷不少?!?/br> 薄野津微微蹙眉,薄野楠看著他,神情里有幾分察言觀色的味道,好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想看他有何反應一般。 薄野津垂下眼睫,聲音冷冷淡淡:“我與他們,素無瓜葛?!?/br> “一只惡蛟而已,你作為道門魁首,不至于收拾不了它。若是因為我的緣故,大可不必,收了顧慮,該如何處置便是如何?!?/br> 他話說得無情,不了解內情的人會覺得理所當然,知道內情的人才會暗自驚心,比如薄野楠。 雖然那時他年紀尚小,但也曾記得族中秘辛。 薄野津的母親,是一條銀蛟。換句話說,東海蛟族,是薄野津的母族。 薄野楠道:“幾日之前,一位散修在東海邊已將蛟妖斬殺,為民除害了?!?/br> 薄野津點了下頭,淡淡道:“那便好?!?/br> 聽這語氣,仿佛若非如此,他會親手提三尺青鋒斬殺蛟妖,大義滅親。 收了殘局,他們烹茶賞景,時不時聊一兩句天,并不十分親熱,也并不十分疏離。 “我很意外,小叔這次會回箋,答應出山?!北∫伴?,“小叔長居北原苦寒之地,多年來杳無音訊,每次仙門大比,侄兒都送了飛箋,以前從未有答復,為何這次小叔應允了?” “是因為我在尋一個人?!北∫敖虻?。 這句話比薄野津出山這個事實更令人震驚,他小叔心性冷淡,這些年又長居山中,不問紅塵,任何事都不會使他的心緒產生任何波瀾,更不可能在乎什么人了。 薄野楠瞠目片刻,問道:“什么人?” “小叔可以告訴我,我或能幫得上忙?!本胖拗氐男奘?,盡歸天剎盟管,找一個人雖如大海撈針,但薄野楠還是幫得上些許的。 薄野津道:“他叫卿晏,是個劍修?!?/br> 這已經是他知道的關于卿晏的所有信息了。如此看來,他對他知之甚少,卿晏不說,他便不曾相問。 在薄野津看來,那些并不重要。浮名浮利,加諸于身,共同構成了世人眼中的他,可眼前人是鮮活的,他愿意自己去認識、體會。 “卿晏?”薄野楠吃了一驚。 因為族中那些年輕小輩興趣所在的緣故,薄野楠對京洲城最近流行的話本子也有所了解,卿晏這個名字現在可是如雷貫耳、鼎鼎大名。 這不是千鶴門那位認錯了的少爺么? 而且…… 薄野楠驚奇道:“他不是已經死在北原了么?!” 薄野津抬眸,蹙眉,聲音沉了幾分:“他死了?” 薄野楠恍然,千鶴門的馬隊去了北原,卿晏也在其中,小叔久居那里,難道會和他們見過面嗎? 他言簡意賅地說了下自己了解到的情況——千鶴門北行冬獵的馬隊成員全死在了大雪里,卿晏也在其中。 聞言,薄野津眉心松開了,淡聲道:“他沒有死?!?/br> 他救了他,從漫天風雪之中將他打撈起,還把那具病弱孱孱的身體養得胖了些,結實了許多。 薄野楠這才遲疑地點了點頭,又忍不住問:“小叔,你認識他?你找他做什么?” “是仇家?還是朋友?”薄野楠暗自揣測,總不可能……是心上人吧? 那千鶴門認錯了的小少爺仿佛也才不過幾百歲,不管小叔跟他是什么關系,都很令人驚訝。 那陣淅瀝小雨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話間,湖上已是雨后初霽,婆娑霧氣騰騰地散開,長提一痕,長亭一點,平湖映遠山。 薄野津垂目思索了片刻,當真被這問題給難住了。 他們是什么關系? 有過諄諄教誨的師徒之誼,也有實實在在的肌膚之親,從前他本以為關系十分明了,可是,想到袖中那截交纏的斷發,薄野津眸中神色不覺暗了幾分。 他無法斷言。 自從離開北原,他不知給卿晏發了多少道傳音符,可是那些符咒回應全無。 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傳音符只能向一定范圍之內的人傳訊,傳音的兩人不能距離太遠,天下之大,他不知道卿晏此時身在何方,只是走到一處便不抱希望地隨手發幾封,沒有音訊也是正常的。 若他們是道侶,他大可以撕一片魂魄,便可探問到對方身在何處。道侶關系緊密,一旦同心契結成,除非解除,這一生都要牢牢捆綁在一起,想知道對方人在哪里是很容易的事。 可他們什么也不是。薄野津垂著濃黑的眼睫,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 那道同心契沒能結成,他們便什么也不是。 棋盤上落了些殘雨,晴光閃爍間瀲滟蕩漾,薄野津自己與自己對弈,修長手指輕輕地敲著白玉棋子,最終也沒給出答案,只道:“找到人便是?!?/br> 第56章 幾日之后, 卿晏跟著另外七名弟子一起踏上了前往京洲城的路途。車馬都是司官備齊了的,準備得很周到。 渡靈燈不是很樂意走,京洲城是他們去過玩遍了的, 但東洲府城他們才待了沒幾日,她還沒新鮮夠呢, 但也沒辦法, 只能跟著卿晏走。 卿晏一出府,就看到外面停著一輛輛精致華麗的馬車, 正猶豫著不知上哪一輛好, 就見其中一輛馬車的側簾掀了起來,里頭的人喊了聲“晏兄”,熱情萬分地沖他招手, 邀他跟自己坐同一輛車。 卿晏十分領情, 正好幫他解決了選擇困難癥的問題,他走過去, 上了馬車。 車內的人是當日宴會坐在卿晏身邊的人, 這次比賽的第十名。 他主動開口, 道:“晏兄,這邊坐?!?/br> 卿晏謝過, 馬車內空間挺寬闊的, 并不逼仄,他在對面坐了下來。 他跟這第十名也沒有多熟, 也僅僅是有過幾面之緣, 一起同席吃過飯而已,連名字都不知道, 卿晏只是沖對方輕點了點頭。 對方倒是一貫的熱情, 主動道:“晏兄, 說來,我還不知道兄長的名字呢?!?/br> 為表誠意,他先主動報上了自己的大名,道:“我叫蘇符,屠蘇的蘇,符咒的符?!?/br> 卿晏當然不可能報上自己的真名,他斟酌了下,道:“我叫……晏十一?!?/br>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有名有姓的。仙門世家、書香門第,對兒女的姓名自然是千挑萬選,擇了意頭好的字來命名,但是許多窮苦人家連大字都不識幾個,多半給孩子取名,都是拿出生那天的日子來取,這世上有大把人叫什么“初一”、“廿二”。 果然,蘇符聽了這話,意外道:“晏兄你的父母不是修仙者嗎?起的名字也太潦草了?!?/br> 他開朗地笑起來:“我本來以為我的名字已經夠糙的了,沒想到還有更……”許是發現這樣說不大禮貌,他瞥了眼卿晏的神色,及時掐住話頭,轉移話題道,“晏兄,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起的嗎?” 明明拋出了問題,但他根本沒給卿晏回答的空隙,不管對方想不想聽,自顧自說下去:“我娘是專門練符咒的,她希望我也能把符術練好,就給我取名叫‘符’了?!?/br> 蘇符看上去挺小的,模樣還是少年,兩頰有點嘟嘟的rou,讓他更稚嫩了,他語速很快,神態也飛揚,整個人熱情洋溢又開朗至極,說話也逗得很,卿晏有些忍俊不禁,垂眸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