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冰雪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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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斷這些雪樁……卿晏沒做過,但覺得這不難。不是教他練劍么,怎么讓他來干像劈柴一眼的活兒? 看出卿晏的猶豫不滿,津哥側了側頭:“怎么?” 好不容易得來的學劍機會,卿晏哪敢說不。但他覺得,津哥大概是那種天賦型學神,看兩本醫術便能幫人看診號脈了,自己學什么都很快,但不太會教人。 “……沒什么?!鼻潢虛u了搖頭,心說,不就是砍柴么?我砍就是。 誰知這“砍柴”卻真的不簡單。 卿晏雙手握了覆地劍,雙腳微分,與肩齊平,氣沉丹田,深吸了一口氣,用了十分的力,往面前的雪樁上用力一劈。 ……毫無動靜。 這雪樁那么粗,卿晏也沒覺得自己能一劍便將它劈斷,可是他也沒想到的是,這一劍刺出去,沒在雪樁上留下任何痕跡。 雪樁嶄新如初,連道輕微的劃痕都沒留下。 卿晏:“……” 是他小看了這些雪樁。 身后傳來極輕的一聲笑,雖然輕,但是卿晏聽到了。還是那種忍俊不禁的笑法,是真的被他逗笑了。 “很好笑嗎?”他扭過頭,木著臉問,不太開心。 初學者不都是這樣的嗎? 津哥的目光落在他手上,饒有興致,淡聲問:“你拿劍的姿勢怎么這樣別扭?好歹你的修為也過了筑基,身為劍修,怎么對劍如此生疏?” 卿晏說不出話來,他這個穿越來的,套進了原主這副身軀里,那一點點修為有是有,可根本不會用。 “……我以前,有些不學無術?!彼嗣亲?,有一種被老師當面點名回答問題的感覺,這樣解釋道。 說完這句話,他就覺得身后一暗,傳來輕輕的觸感。一只手從后伸了出來,帶著他握住了覆地劍。 “這樣握劍,會省力許多?!苯蚋缒托母嬖V他。 說話時,有氣息若有似無地落下來,纏在他耳邊。卿晏脊背一僵,覺得這姿勢不太妥當,津哥比他高上許多,又從他背后伸手,就像卿晏整個人都被他攬在懷中一樣。哪怕實際上并沒有碰到,卿晏的后背并沒有貼上那片胸膛,保持了一點距離,但他仍然渾身上下都緊張極了。 “……哦哦?!鼻潢讨匦挛兆?,不自在地晃了晃頭,趕緊說,“我知道了,我學會了?!?/br> 津哥于是便又松開手,讓他自己來。 卿晏糾正了姿勢,確實趕緊輕便了不少,他又一連砍了七八劍,才看到雪樁上出現了一條細紋。 極細的一條裂紋,細到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卿晏大受鼓舞,剛才使的力氣好像一下子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他更加努力認真地劈著雪樁。 …… 津哥負劍袖手站在一邊,除了最初指點了卿晏握劍的姿勢之后,便一直沒再開口,如同一位監督學生做作業、鼓勵學生獨立思考的老師。 又過了很久,雪樁上出現了一個很淺的口子,津哥看了眼時辰,道:“你繼續吧,就待在這里,不要亂走,我去打獵?!?/br> 卿晏點了點頭:“快點回來哦?!?/br> 記得快點回來檢查作業。 津哥點了下頭,眼下要離開片刻,卿晏不在他眼皮子底下,想起多日之前的那個偷窺的身影,他有些不放心,回手往卿晏身上丟了道護身符,才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雪林深處。 卿晏繼續勤勤懇懇地“劈柴”,他每次都砍同一個地方,終于有了點成果。他一直吭哧吭哧,動作不停,今日的運動量嚴重超標,他有點累,不僅不覺得冷,脊背反而出了點薄汗。 卿晏撐著劍,低下頭喘了幾口氣,扯了扯自己的領口。 中場休息。 卿晏看了看,伸出手指比了一下長度,他大概砍到了五分之一的深度,也就是說,再花上四次剛才的工夫,他就能將這個雪樁砍斷了。 卿晏突然間覺得勝利在望,可他一轉眼,就看到周圍還立著好幾個完好的雪樁。 “……” 這得砍到什么時候去? 他直接在地上坐下了,靠著雪樁休息了片刻,忽然聽見林間一聲長嘯,地動山搖,林中的葉片全都簌簌飛舞,卿晏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吼!——” 是某種野獸的聲音。單聽這聲音,就讓人覺得那野獸一定體型巨大無比。 會不會津哥遇到了?卿晏的心登時懸了起來,他知道津哥修為極高,但是這森森雪原之上,到處都是未知,也許也藏著什么特別難對付的兇獸。 但是他答應了,乖乖待在原地不亂跑,卿晏不認識路,一離開,恐怕沒找到津哥,反而回不來了。 他只好懸著心等在原地。 須臾,看見津哥拎著獵物從雪林深處踱步而出的時候,卿晏才松了一口氣。 “剛才那個動靜是什么?”卿晏問,“津哥,你遇到什么兇獸了嗎?” 他看見津哥掌心托著一塊用枯葉包裹的生rou,看不出是什么動物的,覺得有些詫異,以前津哥每次打獵回來,帶的都是一整只動物的尸體。 “嗯?!苯蚋绮簧踉谝獾臉幼?,問他,“斬斷了?” “……還沒有?!鼻潢虘M愧道。 “不急?!苯蚋缟硕鸦?,開始烤rou,“先吃東西吧?!?/br> 這位老師倒不是那種不寫完作業不準吃飯的嚴格老師。 卿晏與他隔了點距離坐下,火堆讓他更熱了,生怕津哥又跟他來“你媽覺得你冷”那一套,悄悄又將衣領敞開幾分。 津哥卻沒有注意到他,垂著眼睫,像是在專心烤rou。 就在這時,卿晏注意到他側臉有一道極為細小的紅痕,他瞇了下眼,確定那是血。 之前津哥打獵時偶爾身上手上也會沾到血,但那都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動物們的??墒乾F下卿晏看著他的側臉,直覺這不是動物血。 “津哥,”他小聲地問道,“你受傷了嗎?” 津哥抬起眼,卿晏指了下自己臉側,給他示意那道紅痕的位置。 “不礙事?!北凰@么一提醒,津哥也抬手抹了一下臉側,果然看見一點血跡,極淡,他皺了下眉,但是口吻還是很不在意。 倒是卿晏覺得非常抱歉——津哥辟谷,又不用吃東西,每天打獵只是為了他,所以受傷也是為了他。 “對不起?!彼Z氣鄭重道。 津哥偏了下頭,一縷漆黑的發從肩上滑落到胸前,像是不太明白卿晏為何道歉,可也并未開口詢問,只把烤好的rou遞了過去,道:“吃東西吧?!?/br> 卿晏就低頭咬住rou,吃的時候心里還是很抱歉。 填飽肚子,卿晏又開始砍那些雪樁。因為心里揣著那一兩分歉疚,他這下更賣力了,畢竟報答一個老師最好的方式就是成績。 但是越砍到深處,那些雪樁便越難砍,裂口每深一寸,卿晏都耗費了大量的力氣。 以及時間。 一整個下午,卿晏都在這里專心對付雪樁。大約津哥也沒料到他一個過了筑基期的劍修,實力居然這么菜,卿晏看到津哥變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掏了本書卷,安然坐在一邊,邊看邊等他。 后來,又變出了桌椅,茶杯和茶壺。 …… 黃昏時分,日落西沉,卿晏終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那條裂縫攔腰而過,卿晏再補了一劍,便到了盡頭。被砍斷的雪樁搖搖晃晃,失去支撐,砰地一聲作勢便要迎頭砸下。 卿晏沒來得及跑,眼見這龐然大物砸下來,趕緊抬手護住頭臉。 但是意想之中的重量并未來臨。那雪樁落下來時,在半空里就散開了。 以卿晏為圓心,小范圍地下了一場雪,紛紛揚揚,密密麻麻。 卿晏被散雪撲了一身,整個人倒進了雪堆里,被雪生生埋了起來。 “唔!”他發出虛弱的聲音。 一只手撥開他臉跟前的白雪,帶著凜冽而清淡的白檀香味,又摸到他的手腕,將他拉了出來。 “謝謝?!鼻潢毯苡卸Y貌地說,“津哥,我砍斷一個雪樁了?!?/br> 他猶如在跟師長報喜。 卿晏從雪堆里出來了,可是頭頂發間衣上袖口還是有很多細雪殘留。他就像是剛洗完澡的貓貓狗狗,猛地甩了甩腦袋,試圖把那些濕漉漉的雪花甩掉。 但是他沒能成功,身上還是沾著一些雪。 “嗯?!苯蚋绱怪凵焓痔嫠牡羯砩系难?,“看到了,做得很好?!?/br> 只是被淡淡夸了那么一句,卿晏卻覺得無比開心。 那修長如玉的手指過處,雪就自己融化了。卿晏感覺那只手從自己的發頂、頸側、腰間一一掠過,渾身緊繃,動也不敢動。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連呼吸都自動屏住了。 還是太近了。卿晏苦惱地想。明明剛從冰涼的雪堆里爬出來,但他卻覺得莫名地熱。 熱意從耳根開始,蔓延開來。 可是偏偏津哥此時注意到了他偷偷敞開的領口,不贊同地蹙了下眉,拍完那些雪花,抬手替他把衣領拉了拉,一絲不茍地攏緊了。 第21章 一連好幾日,卿晏都跟著津哥去后山練劍,劈砍那些雪樁,完完全全就是個勤奮努力的好學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卿晏初來乍到,什么都不懂,身上這點筑基期的修為還是原主留給他的遺產,要想學劍,他除了勤能補拙,別無他法。 津哥每日自己練完了劍,再帶著卿晏去后山練劍,像個盯小孩念書的陪讀。作為一個老師,他真的身體力行地詮釋了“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句話,天天袖手在一邊,悠閑地旁邊看卿晏吭哧吭哧劈雪樁。 他的教育模式還是十足十的鼓勵教育,其實卿晏也知道,自己作為一個過了筑基期的劍修,連劈個雪樁都這么費工夫,姿勢如此笨拙,實在是學渣到極點了。 放在現代,大概就是上了初中的人,還不會一百以內的加減乘除的程度。 但是津哥每次都夸他“做得很好”,給他極大的鼓勵。 幾日后,功夫不負有心人,卿晏終于將那些雪樁全部解決掉了,他心里一絲雀躍,心想明天終于可以換點別的東西了吧。 沒想到,次日被津哥帶去后山時,又看到與之前一模一樣的幾只雪樁立在那里。 卿晏:“……” 以他的速度,每天能劈斷一根雪樁,花費了好幾日的時間,才把那些林立的白色樁子一個個消滅。前幾日,他每劈斷一個,那雪樁都是實實在在地消失了,rou眼可見地在減少,可是最后一個消失了,卻恢復成了最初的數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