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辭冰雪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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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著手,下人便將衣服給他穿上,系上衣帶,又有人幫他穿靴,捧著柔軟的巾帕替他擦臉。蘇九安只管漱了漱口,將水吐在缽盂內。 一眾下人簇擁著他到鏡子前梳發束冠,蘇九安看著鏡子里自己的面容,這才問:“江明潮人呢?” “江小公子一大早就往城外林子里打獵去了?!币蝗斯ы樀?。 “怎么不叫我?”蘇九安涼涼地哼了一聲,又問,“他一個人去的?” 下人大氣也不敢出:“屬、屬下不知道,江小公子走的時候只說,讓少爺好好睡,不要吵醒您?!?/br> 蘇九安臉色稍霽,又很淺地哼了一聲,但是看起來心情已經好轉了一點。 “少爺?!闭谶@時,一個侍衛快步進了殿內,手里拿著一封信,“暗衛來信?!?/br> 頭發梳了一半,蘇九安便抬手屏退那一大幫人:“你們先退下吧?!?/br> 待閑雜人等都清空了,他才紆尊降貴地伸出手:“拿來我看?!?/br> 侍衛趕緊將信遞上。 蘇九安慢條斯理地拆了信,一邊笑著道:“希望會是好消息?!?/br> 那笑容和笑聲皆涼涼的,侍衛壓低了腦袋,只說了句“是”。 蘇九安捏著信紙,垂眸看了一會兒,臉色忽然慢慢地變了:“死了?” “遇上了雪崩,馬隊的所有人都死了?”蘇九安倍感荒謬,一字一頓地念出了信上的內容,笑出了聲,“這就是他給我的復命?” 侍衛大驚失色,趕緊跪倒在地——他的同儕辦事不力,他也難免被牽連,難辭其咎。 “少爺息怒?!笔绦l顫抖著嗓子道。 “息怒?”蘇九安拖著長音,幽幽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哪怕是卿晏已經死了,也要把他的尸首從北原給我帶回來,我要把他的尸身剁碎了喂狗?!?/br> 蘇九安想起卿晏從前是如何趾高氣昂,拿了他的東西,鳩占鵲巢的山雞也敢在他面前猖狂叫囂,又想起在他離開之際,江明潮居然提出讓他做小,還把渡靈燈和歸塵劍這兩樣如此貴重的東西拱手送給他,一副舊情難忘的樣子,便恨得牙癢。 這個人只要活著,便讓他如鯁在喉。 “告訴他,若是不能將卿晏的尸身帶回來喂狗,那我就把他剁碎了喂狗,明白了嗎?” “明、明白了?!?/br> 蘇九安松了手,那張薄薄的信紙便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侍衛俯身撿起信紙,如同劫后余生,逃也似的飛快退出了大殿。 - 北原,小須彌山。 灰色的信鴿從天際飛來,越過茫茫雪原,撲閃著翅膀下落。暗衛極目遠眺,在空中發現那只小小的灰鳥,抬臂吹了聲口哨,灰鴿便穩穩地降落在他手心。 暗衛站在徹骨的寒風之中,被凍得手腳麻木,動作緩慢地解開了鴿子腿上的綁繩。 信送到了,信鴿的任務完成,便立刻返身往南飛去。 北原實在太冷了,不適合任何生靈生存,連鳥雀都片刻不停地想要逃離。 暗衛也想逃離,只不過在得到少爺蘇九安的準允首肯之前,他不能擅自離開。 暗衛本以為雪崩人死了,這任務便已經算是結束了,只消跟少爺報告一聲,便能回去了。老天幫了他一把,讓他不用費心去殺人——他本來正頭疼呢,那冒牌貨身邊不知從哪里拐來了一個精靈,靈力高強,暗衛不是對手。 沒想到,得到的回復卻并非如此,而是告訴他,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竟然非要他將卿晏的尸首帶回去。 暗衛覺得棘手,那日山石崩裂,山雪秉潑天之勢盡數而下,馬隊里的人又多,都被埋進了北原的冰雪之中,要在這沒有方向的茫茫雪原里翻找一具尸體,談何容易? 還很冷。暗衛往掌心呵了口熱氣,搓了搓手,有點不想干,但是不得不干。 他把信紙隨手扔了,往那日雪崩的地方行去。 過了七八日,那雪崩之處早已什么都看不出來了,尸身全都被積雪和石塊壓住了。暗衛拎著劍亂挖亂砍,挖到了幾個人的尸身,都是馬隊的成員,他認得,但不是卿晏。 他娘的,那冒牌貨到底跑哪兒去了? 暗衛有些煩躁,這大海撈針似的精細的活干得他格外沒耐心,嘴里持續碎碎念,罵天罵地罵娘。 怎么也找不到,暗衛剛想一屁股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繼續。忽然,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異樣的響動。 雪的聲音,踩雪的聲音,人的腳步聲。 聽上去還不止一個人。 暗衛一驚,不知道來者何人,但他自己執行的是秘密任務,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是立刻找了個地方躲藏了起來。 他抱住腦袋飛快地往崖下一滾,滾出老遠的安全距離,閃身往旁邊的大石頭后面一躲,完美地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只露出一只眼睛,觀察著遠處的情況。 遠遠地,人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了幾分,暗衛看清了,是兩個人。 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暗衛瞇了瞇眼,試圖再看清一點。 說是一高一矮,其實那個矮的也并不矮,放在尋常人里,已算是偏高的個子了,只是高的那個站在旁邊,襯托之下,將那人顯得矮了。 而說是一胖一瘦,暗衛發現,其實胖的那個大概也并不胖,只是身上里三層外三層,大概把家里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穿得像個球體,所以才顯得胖了。 暗衛不知這兩人是干嘛的,更不知是敵是友,便暫且先無聲無息地靜伏在山石后,按兵不動。 那兩人徑直走到了雪崩之處,也是暗衛剛才站的位置,不動了,好像就是沖這來的。 暗衛皺了皺眉,他們靠得近了些,從暗衛的角度,更方便觀察辨認了些。 高瘦的那個,面容陌生,他從未見過,而矮胖的那個,那張臉,卻眼熟得不能再熟了,暗衛一驚,差點直接叫出聲來。 這人……不是卿晏么?! 他娘的,這冒牌貨居然沒死! 第19章 “我真的要喘不過氣了……”在皚皚雪地里,卿晏艱難地往前走著,忍不住抱怨道,“津哥,你給我穿得也太多了……” 雖然被允許出門了,但代價是被裹成了個球——比之前穿得還多。 卿晏提出想來看當日雪崩的地方,津哥當然是要跟著的。一則卿晏自己在山里根本辨不清方向,更不知道那日雪崩的位置在哪里,二則以卿晏這副柔弱的小身板,現在一個人去哪兒,都不能令人放心。 “多么?”津哥并不覺得,道,“才十件衣服而已?!?/br> “才……?”卿晏無力吐槽,只能接受了自己圓滾滾的命運,看津哥的做派,像是原來在網上看到的那種“你媽覺得你冷”。 可是你不是我媽。卿晏在心里嚴肅地糾正。 從山間小屋到雪崩的地方,距離并不遠,二人便選擇了步行。 津哥不時提醒卿晏注意路上的山石,不要磕到絆到,卿晏嗯嗯答應著,但還是會不小心踩到,津哥索性牽了他走。 卿晏抬頭看了眼自己和對方的身高差,又看了下自己和對方現在的動作。 真的很像家長帶小孩…… 卿晏甩了甩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問:“還有多久到???” 他走得有些累了。 津哥垂眸看了他一眼:“就在前面?!?/br> “累了?” 卿晏點了點頭。 “要我抱你么?” 卿晏被嚇了一跳,趕快搖頭。 這是什么危險發言。 “不用!”他大聲說。 倒是津哥略微抬了抬眉,有些詫異他反應這么大:“之前又不是沒抱過你?!?/br> “救你回來的那日,我不是也抱過你么?”那時可沒見他反應如此強烈,津哥淡淡道,“你還抓著我的外袍不放……” “停!”卿晏趕緊叫停打住,免得他又提起自己抓著他外袍不放這件事,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會那樣,但他真的再也不想聽見這么羞恥的事了。 津哥從善如流地閉了嘴。 靜靜被牽著走了一會兒,卿晏發現津哥的手并不是冰涼的,只是沒有什么溫度,并不暖,也并不涼,就像是一塊溫玉,握著很舒服。 他垂眸看他赤著的足和踝骨,看起來好冷,可是他手上的溫度摸起來確實不冷。 自從有了這副身帶寒疾的病弱身體,卿晏便很羨慕津哥這種不怕冷的體質。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那日雪崩的地方,津哥在雪地上站定,松開卿晏的手,道:“就是這里?!?/br> 這里嗎?卿晏分明是來過的,走過這條山路的,但現在已完全不認得了。那日的山路被前方的馬隊成員開辟過,是一條窄道,而如今道路已被雪淹沒。 北原最不缺的就是雪,白雪已經將這片山全數覆蓋,哪里都是潔白,看不出東南西北,辨不出四周有何不同。 “就是這里嗎?”卿晏蹲下身,打量眼前的雪地。 “你想來看什么?”津哥也在他身邊蹲下,極有耐心地詢問。 “我想來看一看,那日和我一起上山的其他人?!鼻潢痰吐暤?,突然伸手開始在雪地挖坑。 他突然發現旁邊已經有好幾個坑了,是別人挖的嗎?不對,這北原根本沒什么人,那么是山石砸出來的坑嗎? 津哥了然道:“你是想找到他們的尸首?” 冷風橫掃而過,將津哥的大袖拂開,露出修長的腕骨,那一顆顆檀木佛珠圓潤光滑,也露了出來。 “嗯?!鼻潢厅c點頭。 “找到了,然后呢?”津哥看著他挖坑,指縫里俱是冰雪,“人死不能復生?!?/br> 卿晏很努力地在挖:“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是要入土為安啊?!?/br> 雖然那些隊員對他并不能算友善,甚至有些十分針對他,但是人都死了,便隨風散了,卿晏沒必要再記仇,把那些事揪著不放。 還有他的那匹靈馬,載了他好幾日,雖然不是人,但是極通人性,卿晏也想安葬了它。 “入土為安?”津哥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薄唇邊浮起一個淡淡的笑容,聲音低冷,帶著些嘲弄的意味,“真是奇怪的風俗?!?/br> “人死都死了,入土又有何用?死者也不知道,也不能因此得到任何便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