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306節
“謝皇上恩賜?!标愃紗栠殿^,這次他僥幸逃過一劫,算得上是幸運了。 他從未想到和岑云初再見面會是這樣的情形,心里不免為她擔憂。 可是更清楚這一次也是二人最后一次見面。 以他的身份來講,離岑云初越遠對她越好。 自古以來,后宮的爭斗和前朝一樣慘烈。 岑云初想要獨善其身,必不能夠。 那么只能與皇后拼個你死我活。 陳思問自然希望岑云初能笑到最后,登上鳳位,母儀天下。 岑云初是他的巫山滄海,是他至死都只能隱匿在心底的花非花,霧非霧。 但是他卻盼望岑云初把自己忘得干凈徹底。 她必須心狠,必須冷靜,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因此他躬身慢慢退了出去,退出岑云初的宮殿,退出她的人生。 夜風蕭肅,斜月沉沉,天仍未明。 陳思問踏著殘雪走出宮去,一路都不曾回頭。 自始至終岑云初也沒有看陳思問一眼。 皇上的話,表面上斷絕了陳思問入宮的資格,實則也是保全了他。 他和岑云初的婚約有如一道催命符,總有人要搬出來利用。 然而只要不進宮來,便可免去絕大部分的禍患。 沒有人比岑云初更清楚,陳思問有多無辜。 “皇后,朕陪你回宮去吧?!被噬献哌^去攜起了皇后的手,語氣也比先前溫和了許多,“不管怎么說,你都是朕的皇后。你若不體諒朕,還有誰能體諒呢?” 這算是給皇后臺階下了,皇后當然也懂得見好就收。 就著皇上的手站起身來,說道:“臣妾不能為皇上分憂,卻也不能再讓皇上煩難。 事情到此為止吧,但愿人人都能好自為之?!?/br> 說著便隨皇上向外走去,岑云初起身,躬身行禮,說道:“臣妾恭送皇上皇后?!?/br> 皇上回過身來說道:“這屋子死了人,不吉利。搬到別的宮殿去住吧!這里就先封起來,留待以后再說?!?/br> 皇上皇后走了,隨行的侍從也都走了個干凈。 只剩下岑云初和她身邊服侍的幾個人。 “娘娘……”臨溪開口叫了一句,尾音已經哽咽得不成個樣子。 “叫他們都下去吧?!贬瞥踹€撐著,“留你一個人在我跟前伺候就夠了?!?/br> 香爐里已經填上一把香料,血腥氣被壓了下去。 不知道內情的人絲毫看不出這里就在不久前曾經死過人。 可在岑云初和臨溪的心里,永遠也忘不掉扶嵐自盡的那一幕。 整間屋子里只剩下她們二人,岑云初方才說道:“臨溪,取一炷香來。我要祭奠扶嵐,她的魂魄還未走遠,該受我一拜的?!?/br> 一語未了,岑云初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今天要不是扶嵐挺身而出,保住了岑云初,否則根本撐不到皇上趕回來。 臨溪和扶嵐親如姐妹,見她死得如此慘烈,更是心如刀割。 取了兩炷香過來,一炷給岑云初,另一炷自己捧著。 岑云初讓臨溪把香爐就放在扶嵐死去的地上,縱使她如今身子不方便,卻還是堅持跪了下去。 “扶嵐jiejie,你陪伴在我身邊已有十年。你聰慧貌美,忠心護我,這些我岑云初都記在心里。 你今日因我而死,他日我必為你復仇。你英靈不遠,且受我一拜,享些香火吧!” 岑云初忍著痛禱告完,把香插進了香爐里。 “扶嵐jiejie,今兒早上你還和我說笑呢!你給我打的絡子才完了一半,咱們兩個盤算著往后的日子好像還有一百年似的?!迸R溪哭著說,“往常有你在,我事事不cao心。 如今你去了,我一定好好服侍娘娘,免得你在天之靈不安生。 扶嵐jiejie,若有來生,咱們做一對親姐妹吧!我知道你的心,哪怕你去了也依舊放心不下娘娘。 必要看著咱們娘娘母儀天下了,你才肯放心去輪回。 也請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咱們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龍種。 更要看著那惡人都遭了報應!” 祭奠完了扶嵐,臨溪將岑云初扶了起來。 “當著別人的面,一滴眼淚也不要流?!贬瞥醺嬲]臨溪,“為扶嵐報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眼下還需隱忍。你可知道嗎?” 臨溪一邊擦淚一邊點頭:“只要是娘娘吩咐的,奴婢一定照做?!?/br> 岑云初不會像有的女子那樣為了報仇不顧一切,更沒有得理不饒人,非要馬上跟皇后分個清白。 前朝后宮是一盤棋,光在邊角上相爭,何來大獲全勝? 岑云初的胸懷氣量,絕不是一般人能相比的。 當年左正青和孟喬的事,換做一般女子,早忍不住吵鬧起來了。 但岑云初卻隱忍不發,可一旦發作,必將其一網打盡。 圖謀越大,就越不能輕舉妄動。 若想扳倒皇后,對岑云初來講并不是太難的事。 但牽一發而動全身,現在的時機還不成熟。 因此今天皇上沒有留下來安撫她,而是陪著皇后走了。 岑云初絲毫也不怪皇上。 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她智慧高深,不需要過多解釋,不需要單獨交代。 在皇上心目中,這天底下再也沒有人比岑云初更適合作皇后。 哪怕她的稀世美貌,在她的頭腦和胸襟面前,都不值一提。 第478章 好評 鈴鐺快要生了,卻還是緊著工夫給棗哥兒做了身新衣裳。 “你怎么cao心不夠呢?”姜暖當然心疼她,“這時候天最短,何苦還在燈下熬活計?就算你的針線好,棗哥兒身上的衣裳也不能全出自你的手。你還要命不要了?” “姑娘別生氣呀!這衣裳做了好些時候了,不是這幾天才做的?!扁忚K笑微微地說,“這不是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嘛?年后我坐月子,你就是讓我弄,我也弄不成了?!?/br> “快好好養著你的吧,我的姑奶奶!”姜暖說,“你這是頭胎,可萬萬馬虎不得?!?/br> 正說著,桑mama掀簾子進來了。 一見鈴鐺也在,立刻滿臉堆下笑來說道:“我剛才在外頭碰見你婆婆,還說不出半個月你就該生了?!?/br> “這不是趁著還能走動,各處都看看嘛?!扁忚K笑著說。 “可是呢,生下來就等于生了個拴馬樁,一輩子的牽掛?!鄙ama自己雖然沒有生育過,可也知道養育兒女的不易。 鈴鐺又坐了一會兒,方起身走了。 姜暖和桑mama忙都叮囑跟著她的小丫頭千萬要扶好了。 姜暖無意間一低頭見桑mama腳上穿了雙新鞋,便笑著說:“這又是誰的手藝?針線挺不錯,只是繡的花看著眼生呢!” “姑娘好眼力,”桑mama笑了,“這鞋是雙憐給我做的,這孩子給我做了雙鞋,可做好了又怕拿不出手去。 我見她做得怪好的,用了十足的功夫。我不忍心辜負她,就穿上了?!?/br> “雙憐這姑娘,倒是個勤快不手懶的?!苯χf,“mama,你知道我這個人好粗心,所以才把她安排到你跟前。 她若是缺什么少什么,你千萬替我想著些,莫讓她受了委屈?!?/br> 桑mama聽了連聲答應,又說:“雙憐這孩子別的都好,模樣兒看得過去,針線也拿得出手。 就是未免有些太省事了,我今兒才說了她一頓?!?/br> “怎么了?mama跟我說說?!苯犃司蛦?。 “這些日子我和她一桌吃飯,誰想這孩子始終只是抱著飯碗,一口菜也不夾。 我起先以為她吃不慣,誰想換了幾樣之后她還是不肯吃菜?!?/br> “這是怎么了?難道是不好意思吃菜嗎?”姜暖問。 “我起先也和姑娘想的一樣,干脆就夾了菜放進她碗里。 誰想她把碗蓋得嚴嚴實實的,說什么也不讓我放。 我于是就問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再三問了她才肯說,原來她到了咱們府里才知道她祖父的確已經過世了。 起先因為不知道,所以也沒認真地服過孝。 如今福伯雖然過世已經三年多了,可她還是想要盡一份心。 我就說這是盡孝心的事,沒必要藏著遮著的,直接說就是了。 她說如今在這府里不比在自己家,因此不好明面上戴孝,這是對主子不敬。 因此也就只好吃三個月的素,全當盡了孝心了?!?/br> 姜暖聽了桑mama的話,忍不住點了點頭,說道:“這姑娘的確是個有心的,處處都考慮到了。 既然她有這份孝心,咱們就該成全她。 等過了三個月,再讓她茹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