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公爺！霍公爺！”忽然從旁邊的巷子里沖出一個人來。

    霍恬身邊的人立刻警覺，擋在了前面，喝問道：“什么人？！還不退下！”

    “霍公爺，我是陳福的孫女兒！”那女子拼命大叫，“我祖父是陳福??！”

    那幾個侍衛還要將這女子拖走，霍恬卻出聲制止了：“且慢，讓她把話說完?！?/br>
    幾個侍衛將女子松開，但還是圍著她，并不讓她和霍恬靠得太近。

    “霍公爺，我不是冒充，說的是真心話?！蹦桥蛹鼻械亟忉?，“我們老家原來在登州，后來投奔舅父家就搬到了義和。

    我父親名叫陳大忠，是我祖父的獨子。我祖父從年輕時就跟隨老公爺出征，從我父親十歲起，他就沒再回過家了?！?/br>
    “你說你是福伯的孫女，僅憑著這席話，我還無法確信。你可還有別的證據？”此時霍恬已經下了馬。

    這女子口中所說的陳福，就是陪著霍恬出生入死，幾次救他性命的福伯。

    在霍田心目中，福伯不是下人，不是隨從，而是他的長輩，他的恩人。

    “我有證據！”女子激動地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來。

    那是半塊玉佩，玉質駁雜，不是什么美玉，但霍恬卻很動容。

    他把那半塊玉佩拿出來，仔細端詳的片刻。

    然后說道：“福伯身上帶的那半塊玉佩在我屋里，你且進來吧！”

    第465章 還陽

    獸碳猩紅，炭盆里撒了香料，讓屋子里又暖又香。

    霍恬讓那女子坐下，并命人給她端來一盞熱茶。

    女子雙手捧著茶杯，頭垂得低低的。

    這里的一切都太華麗了，哪怕只是她腳下的地毯，都讓她不敢實實在在地踩上去。

    而干凈富麗的地毯上，卻有一道格格不入的泥水印子，那是她走進來時落下的。

    她的鞋子是那么破，又臟又濕，讓她越發自慚形穢。

    霍恬打開一只匣子，從里頭拿出半塊玉佩。

    兩半玉佩相對，斷痕相合，一絲不差。

    “這半塊玉佩是福伯臨終前交給我的，說是和家人相認的證據?！被籼穹畔掠衽?，語氣溫和地對那女子說，“只是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入京？你的家人呢？”

    女子聽了暗然神傷，小聲答道：“回公爺的話，我祖母在我祖父參軍去后不到十年便亡故了。

    我父母投奔了舅父，做些小本買賣度日。前幾年我父親也歿了，只剩下我和我母親相依為命。

    我母親打從去年起也一直病著，我舅母受人攛掇，想要把我送給當地的老富商做妾。

    我母親自然舍不得，可她又病勢沉重，壓根兒護不了我。

    臨終前便將這半個玉佩拿出來，說讓我進京找到霍公爺。

    她猜測我祖父多半已經不在了，但想著您念在舊部下的情分上或許能夠收留我?！?/br>
    “福伯他老人家確實已經不在了，”霍恬提起來也很傷感，“你們為什么不早來？我一直尋找福伯的家人，可惜人事變遷，一直沒有尋到你們的下落?！?/br>
    “我們但凡能活得下去，都絕不想給公爺添麻煩?！迸涌拗f道，“如今是實在沒了法子?！?/br>
    “你在這里大可安心，稍后你見過了夫人，便由她來安頓你?！被籼裾f道，“畢竟你以后要在內宅，一切都聽夫人的就是?！?/br>
    說完便命人把這女子帶到姜暖那里去。

    兩個丫鬟上來，十分客氣地請這女子隨她們過去見夫人。

    姜暖也聽說了是福伯的孫女，忙讓人好生帶進來。

    “你這一路上可受苦了，到了這里千萬別多想。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姜暖含笑相詢。

    “回夫人的話，民女今年十六，叫雙憐?！迸哟笾懽犹ь^看了一眼姜暖，又連忙垂下頭去。

    姜暖見這女孩子身上破破爛爛的，顏色不成個顏色，必然是又受凍又挨餓。

    忙向她說道：“雙憐妹子，你不必拘禮，以后叫我jiejie就是。

    我也先不和你話家常，要緊的是讓她們帶你下去換了干凈暖和的衣裳鞋襪，再好好的喝碗熱面湯。

    吃飽了之后再洗個熱水澡，隨后請個大夫來瞧瞧，看看需不需要吃些藥。

    這么冷的天氣，你一個人趕了這么遠的路。挨餓受凍不說，心里頭必然也是焦急的。

    如今一旦安頓下來，往往容易生病。這可是大意不得的?！?/br>
    姜暖是個實心腸，何況福伯又是霍恬的恩人，再加上這姑娘實在可憐。

    霍恬既然把人托付給了她，那她自然不能怠慢。

    府里的下人們更是拿出十分的小心來照顧她，因為來不及給她做衣裳，就找了身量相近的墜子的衣裳出來。

    “雙憐meimei，這雖是我的衣裳，卻從來也沒上過身，都是夫人賞賜的，你不嫌棄就先穿著吧！”墜子捧著一摞衣裳，有內衣有外衣，連鞋襪都是嶄新的。

    更是細心地準備了手帕汗巾這些小零碎。

    “多謝jiejie了！說什么嫌棄不嫌棄，我哪配穿這樣的好衣裳呢？”雙憐紅著臉說。

    “你可千萬別這么說，公爺和夫人都對你另眼相看，我們怎么能讓你受委屈呢？”墜子笑著推著她先去把衣裳換了。

    這邊霍恬也到姜暖房中來，夫妻兩個一起用晚飯。

    姜暖道：“我已經叫墜子帶著雙憐去吃飯沐浴了，稍后再請大夫來看看，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早給她治一治?！?/br>
    “辛苦你了，”霍恬說，“我不便過問太多，畢竟男女有別?！?/br>
    “不知公爺打算怎么安置雙憐？”姜暖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年紀也不算小了，我也不好直接問她什么打算，好像是嫌棄人家。

    你知道我不擅長替人謀劃，萬一再好心辦了壞事，豈不是辜負了福伯的恩義？”

    “其實我也頗拿不定主意，”霍恬道，“先不急，姑且讓她暫且住下，順便看看她的人品性情?！?/br>
    姜暖點點頭，不是他們不想報恩，只是一時拿不定主意，怎樣才是對雙憐最好。

    雙憐進府來的時候天就已經黑了，等她吃過了飯，又洗了澡再瞧過大夫，夜已經深了。

    萬mama親自過來傳話：“夫人知道雙憐姑娘一路奔波，況且時候不早了，請你快些安寢，明日再好好說話。

    還說姑娘千萬別見外，缺什么少什么，或是哪里不舒服，盡管告訴伺候的人。

    或者伺候你的人哪個憊賴不像話，你也只管告訴我，我老婆子必是要好好教訓的?！?/br>
    雙憐知道萬mama是府里管事的mama，忙起身回話：“雙憐實在不敢當，這里的jiejiemeimei待我都格外好，倒是我給大伙兒添麻煩了。

    我和大家都是一樣的，不過是公爺和夫人憐憫，收留了我。

    各位mama和jiejiemeimei看我可憐，都用心照顧我。

    只可惜我身無分文，又沒能耐，竟回報不了眾位一二，慚愧得很?！?/br>
    萬mama聽了說道：“姑娘言重了，都是我們應該的。姑娘早點歇下吧！時候不早了?！?/br>
    可雙憐到底把她和墜子送到門外方才回去。

    往回走的路上，墜子說道：“這姑娘真是好會說話，可不是一般的妥帖?！?/br>
    萬mama起先沒說話，走了一段路才開口：“日久見人心，再過些日子放才能看出她到底是心口一致還是只生了張巧嘴。

    不過她身份特殊，也不是咱們隨便議論的。且慢慢瞧著吧！”

    到了第二日，雙憐早早就起來了，跟著她的小丫鬟給她梳好了頭，帶著她過來給姜暖問安。

    姜暖見她穿著打扮得體，氣色也比昨日好多了，不禁高興地說：“公爺上朝去了，你和我一起吃早飯吧！回頭叫她們陪你逛逛去，看看京城的熱鬧?！?/br>
    第466章 忡忡

    這日姜暖來徐春君家做客，恰好徐瑯也在。

    “阿暖近來在忙什么？前幾日壽山伯家孫女兒滿月我都沒看見你?！毙飕樞χ鴨柦?。

    “我姨母病了幾日，我不放心，就在她那兒陪了幾天?！苯f，“三姑姑也知道我姨母沒有女兒，兩個表弟又不好貼身伺候?！?/br>
    “說的是，像我們這樣沒有女兒的便只好指望侄女、外甥女兒了?！毙飕樞χf，“我也是想到這一層，才隔三差五地來春君這兒坐坐，免得以后有個頭疼腦熱，連個近人都沒有?！?/br>
    說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徐春君隨后問姜暖：“姨母現而今身體怎么樣了？改日我過去瞧瞧?！?/br>
    “就是染了點兒風寒，已經沒事了。jiejie若是過去也好，姨母那兩天還念叨你呢，說有些日子沒見了?！苯療o論到哪里都喜歡和徐春君結伴兒。

    “那就后日吧！我明天有點事情要辦，”徐春君明天得到錢莊上去，容不出空兒來，“咱們兩個也不必刻意約定一起去，就是后日上午，前后腳的事?！?/br>
    “這樣就好，不過多半還是我先到?！苯ξ卣f，“你知道我這人脾氣急，什么事情都趕早不趕晚?！?/br>
    徐春君留她和徐瑯都在自己家吃個便飯，姜暖從來都是不見外的，她來徐春君這里，除非有特別要緊的事會提前離開，否則每次都是吃完了飯才走。

    徐瑯卻說：“我今日就不留下吃飯了，大嫂嫂已經叫人請了我幾次，到她那兒去說說話?！?/br>
    徐春君聽了忙說：“既是這樣，我就不強留姑姑了。你說姑父喜歡吃我們家黃mama做的竹葉糕，我特意叫她多做了些。

    一會兒姑姑拿上兩份，給姑父帶一份，另一份給榮錦侯夫人吧！”

    “瞧瞧我們家五丫頭，從來就是個最周到最細心的?！毙飕樋粗齑壕?，眼里有藏不住的喜歡，“她這是怕我到那府上空著手兒不好看，連禮物都給我準備好了。我這可真是借花獻佛，省心又省力?！?/br>
    “誰說不是呢！人前人后的我都常說，我要是有徐jiejie這么個親jiejie，一輩子都不用發愁?！苯f，“一會兒我得帶一壇子她們家的糟魚回去，上回那壇子已經見底了?！?/br>
    “有的是呢，給你帶兩壇子吃到過年?！毙齑壕f，“堂堂公府夫人，這是什么稀罕物？”

    說著徐春君先送徐瑯出去，姜暖也跟著。

    往外走的時候，徐瑯對徐春君說：“我前兩日家去，見道凱比以前穩重了。不再那么慌手慌腳的，也能好好地說幾句話了?！?/br>
    “這自然是好事，但我想著還是讓他在那兒多當幾個月的差?！毙齑壕f，“不然輕來輕去的，怕是不長記性?！?/br>
    “跟我想的一樣，”徐瑯點頭，“三嫂生的這幾個孩子都不大懂事，不吃苦不吃虧，是不能明白的。

    你和無疾對他的管教不錯，這孩子若再不懸崖勒馬，可就危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