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234節
好容易把衣裳穿完了,也累出了一身汗。 “姑娘,奴婢給您端了碗茶,您潤潤喉嚨吧?!蹦茄诀呗犚娽瞥跎ひ羯硢?,知道她口渴。在岑云初自己穿衣服的時候,又捧了一碗茶來。 岑云初接了茶,那丫鬟輕輕掛起了床帳。 岑云初慢慢打量這間屋子,沒有過多華麗的裝飾,但不論大小物件都十分講究。 “他呢?”岑云初冷著臉問。 “姑娘是問主子嗎?”那丫鬟說,“主子一早就離開了?!?/br> “他是誰?”岑云初不許自己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失了清白。 “這……”丫鬟一臉為難,“這個奴婢可不敢亂說?!?/br> 岑云初當然不會為難丫鬟,“給我準備洗浴的水?!?/br> “奴婢這就叫人去準備,姑娘吃點兒東西吧,這么餓著可不能洗澡?!蓖忾g還有好幾個丫鬟在候著,立刻有人去準備沐浴的水,又有人去準備吃的。 岑云初端著茶盞的手抖得厲害,她實在太虛弱了,的確應該吃點東西才行。 她以為總要過好一會兒才有東西吃,誰想自己一盞茶沒喝完,四五個丫鬟便流水似地捧了食盒進來。 盤盤盞盞立刻就滿滿擺了一桌,每個器皿都很小巧,里面只盛三分滿,但這么多加起來,也足夠三四個人吃了。 “不知姑娘想吃什么,就叫他們多準備了些。您坐下,奴婢們服侍您?!毖诀邆冊鐪蕚浜靡粡堃巫?,上面鋪著軟墊。 兩個人扶掖著岑云初下床,將她扶坐在椅子上。 最開始進來了丫鬟托著一只綠色淺碟,看岑云初的眼光落在哪道菜上,便立刻精準地夾起來喂到她嘴里。 岑云初不習慣,那丫鬟立刻解釋道:“姑娘現在身子虛,怕是拿不住碗筷,奴婢先伺候您吃完這餐?!?/br> 番外 益嬌態(四) 岑云初洗浴過了,但身上的不適仍在。 坐在妝臺前,兩個侍女一邊給她梳妝一邊夸贊她美貌。 岑云初向鏡中看了一眼,鏡子里的人眉心微散,面若桃花。冶艷嬌怯,粉光容華。 仿佛雨后的海棠,洗去了活潑青澀,添上了悵惘慵懶。 昨夜不堪的種種猛地襲上心頭,她厭惡地撇開了臉,不肯再多看一眼。 也許她沒有生成這個樣子,就不會有這么多劫難。 兩個侍女見她不悅,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給她梳妝完畢,請示她想要做什么。 “你們這里管事的是誰?”岑云初問。 主子不在,管事的總是有的吧! “總管也出去了,但稍后應該就會回來,等他回來了再到姑娘跟前來請安?!毖诀咛崆熬偷昧朔愿?。 “你們的主子什么時候會再來?”岑云初又問。 兩個丫鬟互相看了看,都搖頭:“這個奴婢們不知道,也不敢亂說?!?/br> 岑云初知道,從這兩個丫鬟嘴里什么也問不出來,所以干脆也不問。 那兩個丫鬟似是很想讓她開心一些,又問:“姑娘可要到外頭去逛逛?咱們這兒好大的園子?!?/br> 岑云初哪有心思欣賞景致?況且她現在都還渾身酸痛,倦怠得要命。 “你們都出去吧,我還要睡一會兒?!贬瞥趵渲?,她能高興得起來才怪。 這也就是她,換做別的女子,只怕早都尋短見了。 床上早換了新的被褥,連枕頭都換過了。 岑云初看了那大床一眼,又皺起了眉頭說:“我不要在這里!換去別的屋子!” 那兩個丫鬟連忙答應著,帶她去了另一間屋子。 岑云初又睡了大半天,再醒來已經是黃昏。 那兩個丫鬟不知道練就的什么本事,岑云初剛睜眼,她們就進來伺候了。 一個手里端著茶,另一個捧著衣裳。 岑云初看了看自己中午才穿上的衣裳,睡個覺就又要換新的了。 “你們主子這里還養著別的女人?”岑云初嫌惡地問。 昨晚那人強起人來輕車熟路,必然是做慣了的。 說不定這里就是他金屋藏嬌的地方,專供他取樂的所在。 “沒有,沒有,姑娘別誤會。這兒只有您自己,”丫鬟連忙解釋,“這衣裳都是您來了之后依著您衣裳的尺寸做的,好幾個裁縫連夜趕制,只是沒問過姑娘的意思,若有不喜歡的,這就給您換了?!?/br> 可是這話在岑云初聽來卻刺心無比,照著她的衣裳尺寸,她的衣裳不就是那身嫁衣嗎? 這兩個丫鬟也不知道為什么岑云初的臉色更難看了,嚇得連忙跪在地上。 “是奴婢們亂說了,請姑娘千萬別生氣。要打要罵都隨姑娘,只求您別氣著自己?!?/br> 她們兩個這么大反應,倒把岑云初嚇了一跳。 看她們如此惶恐,想著這里的主人平日里必定十分嚴厲殘暴,否則也不會把丫鬟們嚇成這樣。 岑云初一向不喜歡遷怒,雖然她厭惡痛恨這里的主人,可也不會跟下人過不去。 “你們起來吧,我沒怪你們?!贬瞥醴啪徚苏Z氣說,“中午的衣裳就好,不必再換新的了。我不會在這里常住,也不必這么大費周章?!?/br> 那兩個丫鬟聽她如此說,嚇得了連大氣也不敢出,戰戰兢兢地跪在那里,說什么也不肯起來。 岑云初正要說話,從外頭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走路的時候總是半弓著身子,像是隨時準備湊過耳朵來聽人說話,又像是隨時都準備跪下。 “白總管……”兩個丫鬟見了他像見了救星。 “你們兩個怎么伺候的?”白總管緊繃著臉問。 瞧著岑云初臉上不高興的樣子,這兩個丫鬟又跪在地上,別不是沖撞著這位小祖宗了吧? “姑娘說……”丫鬟想要解釋。 “住口!”白總管朝她瞪眼睛,“怎么稱呼呢?什么姑娘!要叫主子,知不知道?!” “是,是!”丫鬟連忙改口,“主子剛才……” “打住,我不是你們的主子?!贬瞥蹰_了口,“你是這里的總管?” “你們兩個先下去吧!”白總管先對那兩個丫鬟說,然后又轉過臉來滿面堆笑,回答岑云初的問話,“回主子的話,奴才是這兒的總管?!?/br> “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們的主子,不要亂叫?!贬瞥趵渲?,明顯生氣了。 “怎么不是呢?”白總管點頭哈腰,“奴才的小命兒都攥在您手里,您讓我跪著,我不敢站著。您讓我哭,我不敢笑?!?/br> “那好吧,若我真是你主子,現在我就要離開這兒回家去,你去給我備車?!贬瞥蹰_始發號施令。 “哎呦,我的祖宗誒!您先在這兒安安穩穩地待些日子。等那邊兒都料理清楚了,咱們再回去,成不成???”白總管哄小孩兒似的哄岑云初。 “你拿我當三歲孩子?以為幾句好話,幾件新衣就能哄得我心安理得做他的金絲雀?待在這籠子里?!”岑云初質問他。 “我的好主子,誰敢哄您呢?再說哪兒來的金絲雀,哪兒來的鳥籠子?”白總管尖細的聲音說起這些話來格外聲情并茂,“您是鳳凰!是天仙!是活菩薩!” “我才不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岑云初一點兒也不接受他的奉承,“我倒是知道你是個什么了!” “主子冰雪聰明,一眼就看出奴才是什么了,”白總管笑瞇瞇的,“那您說說,我也好記著?!?/br> “你是個馬屁精!”岑云初沒好話給他。 “哎呦,我的主子!您說的可真對!”白總管不但不尷尬,反而是一副榮幸之至的神色,“不過啊,我犯不著拍您的馬屁,就您這模樣,這才情。本來就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呀!只可惜奴才蠢笨,不能找出更貼切的詞兒來形容您?!?/br> “我不同你廢話!我就是要走!”岑云初不跟他東拉西扯,態度異常堅決。 “主子哎,剛才不是說了嗎?不是不讓您走,是時機不合適??!京城那頭兒亂著呢,說什么的都有,您這會兒回去,怎么交代呀?再說咱們得查清是誰害的您不是?怎么冒冒然回去了,那些人必定亂造謠。弄得烏煙瘴氣的,惹您心煩,是不是?” 番外 益嬌態(五)(加更求票?。?/br> 岑云初失了笑模樣,整日里不是昏睡就是呆坐。 她知道這里的人絕不可能放她走,他們只是下人,一切都得聽主子的。 這些人表面上對自己千依百順,言聽計從,甚至挖空心思地討好。 可實際上無時無刻不在緊盯著自己,生怕自己想要逃走,亦或是尋短見。 無論是生氣發怒還是哭泣哀求,都不會有半分作用。 況且這般舉動,岑云初也不屑為之。 所以她就沉著臉,不哭,不鬧,不說,不笑。 白總管每天千方百計地逗岑云初開心。 要么弄些乖巧可愛的貓兒狗兒,要么弄些奇花異草。綾羅綢緞,金銀珠寶,更是不計其數。 至于各種藏書也是源源不斷地送來,不少都是以往岑云初要看而找不到的。 可如今岑云初卻對所有東西都提不起興趣,就那么懨懨的,一副縈損柔腸,困憨嬌眼的懶散模樣。 “白總管,今兒你又弄什么新鮮玩意兒來了?”伺候岑云初的丫鬟走過去問。 “是個西洋玩意兒?!卑卓偣軕牙锉е鴤€檀木盒子,“看不懂到底是個啥,是主子讓送來的?!?/br> “那您快送過去吧,那位在那兒發呆快一個時辰了?!毖诀哒f起來也是個愁,“這幾日越發瘦了,主子再來看見了,難免責怪咱們服侍得不好?!?/br> “這位小祖宗鬧別扭呢!難免的,誰遇上這事兒,心里頭都會一時轉不過彎兒來。 咱們只管好生伺候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等什么時候,這一位回心轉意了,就是你們領賞的時候了!” 白總管說著又把淘換來的新奇物件兒給岑云初送了過去。 果然,岑云初看也不看,繼續發呆。 第七天上,岑云初正在水榭的亭子里坐著看水上的浮萍發呆。 身后有人走過來,那腳步聲沉穩端嚴,不屬于任何一個下人。 岑云初轉過頭,只見那人穿著雀藍長袍,玉板帶束腰。 四十上下年紀,身軀高大,肩背挺直,面容威嚴,氣度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