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154節
這位霍公爺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卻天生一副冷面,不茍言笑,對誰都是冷冰冰的。 據說還沒有人見他笑過,反正姜印之是沒見到過。 他對這位少年公卿頗敬畏,只覺得他城府深沉,手段狠絕。 他時常不在京中,都是奉了密旨替皇上去辦事。 朝廷的大員們也往往對霍恬敬而遠之。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都還想和他結親來著,可不管誰家的千金,都被霍恬毫不留情地拒絕。 失了面子的大員們,先是羞愧憤恨,繼而懷疑。 因為霍恬不但不娶親,連妾也不納,花樓也不逛。 眾大員晃然大悟,原來是他不行! 這種說法在私底下傳得很開,姜印之當然也聽說了。 不過聽說歸聽說,他可不敢亂談論。 這位一看就是個六親不認的主兒,何況他六親早就已經死絕了。 皇上倚重他必然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朝廷的這些大臣們彼此關系交錯,拉幫結黨,想要真正的秉公無私并不容易。 但霍恬恰恰可以。 姜印之想起有人對霍恬的評價:他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劍,冷心冷面,殺人不眨眼。 雖然自己比霍恬年長,可人家的官爵地位在那兒擺著,姜印之于是命隨從讓馬靠邊,給霍恬讓路。 “霍公爺,您先走?!苯≈焓肿隽藗€請的姿勢。 誰想霍恬卻住了馬,冷著一張臉,不說話。 姜印之心中悚然,想著自己怕是拍錯了馬屁了,也許人家霍公爺就想不緊不慢地走呢。 于是他趕緊陪著笑說:“想來是下官多事了,公爺請隨意?!?/br> 說完又讓隨從牽著馬繼續往前走,不過還是沿著路邊,把正中間讓了出來。 但霍恬就是跟在他后頭,并不走到前面去。 走過了正街,姜印之微微松了口氣,想著這回霍公爺不會和自己同路了,因為定北公府在與之相反的方向。 可他這口氣還沒松完,就發現即便是拐到了另一條街上,霍恬還是不緊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 難道他有事要辦?姜印之在心中暗想。 可一想到霍恬就在自己身后,他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悄悄地吩咐了隨從快先走。 走出一段路,他悄悄回頭。 卻發現霍恬和自己還是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 姜印之悚然而驚,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為什么一直跟著自己?難道是要查自己嗎?為了什么事而查呢? 自己自從進京后謹小慎微,在官職上不敢有絲毫的營私舞弊,就怕被人抓住了把柄,斷送了前途。 不是因為公事,難道是因為姜晴的婚事嗎? 可這不過是自家的私事,難道也驚動了朝廷?還是說有人告了密,說這里頭有陰謀? 姜印之心里越來越慌,但他還是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許多天,再查又能查出什么來?況且在事發的當時,夫人就已經抹去了所有痕跡。 他心里七上八下,又期盼著霍恬跟在自己身后只是偶然,也許再轉過一條街,他就走開了。 終于他拐進了青衣巷,家門就在不遠處。 但霍恬還是跟在他身后,姜印之不用回頭,聽聲音就知道。 他只覺得后脖子直冒涼氣,渾身僵硬地下了馬,努力地擠出一個笑來,迎上霍恬那張冷冰冰的面孔。 “今日真是巧合,霍公爺竟然從下官家門前路過。不介意的話,可進來喝一杯茶?!苯≈吞字?,實則盼著霍恬繼續往前走。 “好?!闭l想霍恬竟然翻身下馬,應允了他的請求。 姜印之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頭,如果裝作看見直接走進家門,是不是他就不會來了? 可再怎么后悔也沒有用,話已經說出口了,他只能硬著頭皮裝作十分歡喜地請霍恬進來。 “下官家中寒酸,有失禮之處,還請公爺見諒?!苯≈Φ媚樁妓崃?,這種不情不愿的笑格外累人。 霍恬也不說話,倒背著雙手,長腿一邁就跨過了門檻。 姜印之直覺自己是把一尊瘟神請了回來。 第252章 提親 孟氏急得在房中來回走。 她知道丈夫快要下朝回來,所以命人準備了早飯。 姜印之每日早起只喝一碗粥,他怕吃得太飽犯困,在朝堂上出丑。 所以孟氏便在他上朝回來后再單獨準備一頓早飯。 在生活起居上,孟氏對姜印之照顧得無微不至。 莫說是現在,就是當初他身份低微時也不曾馬虎半點兒。 正因如此,姜印之對她格外信賴,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門房看見老爺騎著馬拐進了這條街,就連忙打發人告訴夫人。 孟氏就讓人把早飯端上來,等姜印之回來,換了常服就可直接吃飯了。 可是飯菜端上來之后卻左等右等不見姜印之的人影,孟氏不免起了疑心。 她沒往別處想,以為姜印之必然是上水杏房中去了。 水杏小產之后,孟氏假充好人,就把她給了姜印之做姨娘。 不過在水杏做小月子的時候,孟世氏命人往她的湯藥里加了點料,讓她以后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可笑的是姜印之和水杏哪里知道這些,反倒把她當成是天底下第一賢德人。 孟氏倒也沒著急,這幾天她的心情好。 姜晴的親事定下來了,了卻了她的一大心病。 至于姜暖回不回來,姜印之是否跟小妾膩歪,這都算不得什么。 男人家跟牛馬一樣,不拴著就亂跑,可韁繩要是勒得太緊了也是不行的。 得時不時讓他們打打滾,撒撒歡,之后還不是乖乖的讓你使喚。 她這么想著水杏卻過來請安了,她討好地看著孟氏說道:“我想跟太太討個假,后日我妹子出嫁,我想回去送送她?!?/br> “我知道,你后日一早回去吧,不許在那邊過夜?!泵鲜险f,“老爺沒去你房里嗎?” 水杏搖頭:“老爺回來了嗎?” 這時潘mama進了屋,有些慌張地對孟氏說:“太太,老爺在前頭會客呢?!?/br> “一大早上就有客人來了?”孟氏聽了很意外,這客人可有些反常,“是宗家人嗎?” “是霍公爺,”潘mama說,“就是那位被稱作冷郎君的定北公?!?/br> 孟氏一聽就站了起來:“咱們家和他素無來往,他來做什么?” “我們也不知道,只是聽門房說是他?!迸薽ama也不敢亂說。 “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泵鲜闲睦镱^有些忐忑,忐忑的緣由是她根本猜不到霍恬到底是來做什么的。 以他們家的身份地位于公于私都該和他沒有什么交集。 時間倒是沒過去多久,可因為孟氏心里忐忑擔憂,所以覺得格外漫長。 一個人若是對正在發生的事情摸不著頭腦,就會開始胡思亂想。 莫非是自家老爺在朝堂上得罪了這位權貴? 還是說老爺得到了他的賞識? 可又一想不對呀,不管是上面哪種情況,都應該是把姜印之叫到他府里去才對。 他為什么降低身份來到自己家呢?還是一大早上。 終于,姜印之從前頭走了過來,孟氏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因此不讓下人進來。 “老爺,聽說霍公爺來咱們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孟氏趕上前去問。 姜印之看了她一眼,神情難描難畫,像是遇見鬼,又像是遇見了神。 孟氏還要再問,姜印之突然來了一句:“你打我一下?!?/br> “這……”孟氏給嚇住了,心里的感覺越發不祥,“這到底是怎么了?老爺你可別嚇我呀!” 見她不打,姜印之就抬起手使勁兒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嘶……”大腿內側是最怕疼的地方,姜印之差點兒沒疼得背過氣兒去。 可他顧不上疼痛,一邊哈著氣一邊說:“是真的,不是做夢?!?/br> 這時孟氏發現他原本平整的官服胸前居然有一團起皺了,就問:“這是怎么了?” “他給我抓的,”姜印之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嘆氣說,“他揪著我的衣服把我提了起來?!?/br> “??!他……他對你動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咱們哪兒得罪著他了?”他們根本惹不起霍恬,如果對方要奈何他們,多數只能等死了。 “你別怕,”姜印之拍了拍她的手,“他不是真的要揍我,他只是上門來提親的?!?/br> 孟氏以為自己聽差了,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說他來做什么?” “他來提親,”姜印之心里何嘗不郁悶?他怕是第一個讓人揪著脖領子提親的老丈人了,“一開始我也以為是聽差了,又問了他一遍,他就把我提起來,在我耳朵邊一個字一個字地又說了一遍?!?/br> 霍恬面相俊美,可一樣掩蓋不了他兇神惡煞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