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110節
徐春君這院子里伺候的人一共有八個,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此外還有兩個專跑腿的婦人和兩個粗使婆子。 有一半兒是府里的老人兒,另外的一半兒是最近幾個月才買進來的。 鄭家入不敷出,買下人的錢還是誠毅侯夫人出的。 眾人依次到徐春君跟前領賞,謝了賞,又各自說了姓名來歷,徐春君一一記在心里。 這府里原有的兩個大丫鬟,一個叫春杏,一個叫紅梅。 綠莼聽了,便對春杏說:“你的名字重了我們姑娘的諱了,少不得要改?!?/br> 那春杏忙說:“就請大奶奶給奴婢賜個名字吧!” 徐春君便對她和紅梅說道:“我把你們兩個的名字一并改了,改做一對兒,以后也好稱呼?!?/br> 于是春杏改名叫阿蓑,紅梅改名叫阿笠。 二人叩頭謝恩。 因為這是徐春君嫁進來的第一天,要同鄭無疾一起給太婆婆和婆婆奉茶。 可此時,鄭無疾還沒過來,這邊得有人過去請。 “周mama,馮mama,勞煩你們二位過去知會姑爺一聲,讓他別忘了待會兒還要給老太太和太太奉茶?!?/br> 兩個婆子答應著要去,徐春君開口道:“大爺昨夜喝醉了,此時想必還未醒酒。叫廚房準備了早飯送過去,直接讓他在柳姨娘房里用了吧?!?/br> 她一會也要用早飯,收拾好了再去給長輩請安。 若是等鄭無疾過來一起吃飯,只怕又要耽擱功夫。更何況二人相見難免尷尬,倒不如彼此都自在些。 鄭無疾宿醉醒來,頭痛欲裂。 柳惜惜殷勤地捧來醒酒茶,他喝了一碗,又躺在那里不動。 “大爺若是酒醒了,就過去看看大奶奶吧!昨夜您醉得太厲害,如今再不過去,大奶奶必然要生氣的?!绷幼友郾∽齑?,下頜尖尖的,模樣很惹人憐。 鄭無疾伸手將她攬進懷里,閉著眼說道:“別說話,陪我躺一會兒?!?/br> 沒一會兒,徐春君院里的婆子便過來傳話。 這邊胡嬸子答應著:“我這就告訴大爺?!?/br> 隨后廚房的人也把早飯送了過來。 “大奶奶可真體貼人?!绷蠜]想到徐春君會做到這份兒上。 不但不鬧,反而顯得處處周到。 鄭無疾心里卻沒好氣,可又不好顯出來。 他只是跟徐春君別扭,不想牽扯到家里其他人。 又何況新婦奉茶是大事,若不去,祖母和母親都得等著。 到時候必然要問,自己還得解釋。 太夫人金氏和太太方氏都對她十分溺愛,從來鄭無疾闖了禍,她們不會像一般人家的長輩那樣,或責罰或打罵,頂多就是哭一場,說一通。 末了,還要問問他餓不餓,冷不冷,委屈不委屈。 鄭無疾只喝了半碗粥,洗漱過了,換好衣裳,才帶著小廝往徐春君住的正房來。 他的頭還痛著,像是有人在里頭扯緊了一條弦,亂彈一氣。 看看前后無人,他問小廝道:“小順,昨夜府里頭可有什么事?” “大爺放心,一切都安好?!毙№樔鐚嵈鸬?。 “她沒鬧嗎?”鄭無疾有些不信。 “沒有啊,昨夜太太平平的?!毙№樥f。 鄭無疾不再問了,抬手敲了敲頭,想緩解一下頭痛。 “大爺來了!”站在門口臺階上的兩個小丫頭一邊向鄭無疾請安,一邊撩起了簾子。 鄭無疾也不說話,邁步走了進去。 阿蓑阿笠從里間出來,一起道萬福。 湘竹簾子晃動著,輕輕撞上鄭無疾的袍角。 徐春君也吃罷了早飯,已經將盤碗撤了下去。 紫菱和綠莼見鄭無疾進來,忙上前請安。 徐春君也緩緩站起身來。 鄭無疾看她一眼,貞靜娟好,比當初在街上看到時出落得更美了。 他又看了徐春君一眼,想從她臉上瞧出點什么來。 譬如失落,譬如委屈。 然而都沒有。 鄭無疾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聲,一個女人在大婚之夜獨守空房,卻不急不惱,這說明什么? 說明她心里根本就不在意她的丈夫。 也許自己昨晚沒來,于她而言反倒是好事。 鄭無疾眼前閃過陳思敬的臉,心里頭的煩悶頓時又加重了幾分。 但他很快又把這煩悶壓了下去,他鄭無疾是什么人? 還能被這個小女人給拿捏??? “不知大爺可都準備妥當了沒有?”徐春君微微垂了眼簾問。 “去奉茶吧!”鄭無疾轉過身,“完事了我還要出去逛呢!” 他如此輕慢,紫菱和綠莼心里都不高興。 鄭無疾這個浪蕩子,簡直就是一灘爛泥。 徐春君卻不在意,從她答應了陸夫人的要求,便知道自己要面對的是什么。 她只要做好鄭家的媳婦,盡自己所能,把這個家管好。 至于鄭無疾對自己怎樣,她半分也不強求。 因為還是新婦,徐春君今日穿的衣裳是緋紅色的,端莊合體。 她的發式已然是婦人發髻,更顯得她大氣雍容,非庸脂俗粉可比。 老太太金氏和太太方式見了她,方才明白為何鄭無疾的姑母執意要成全這門親事了。 拋開門第出身,徐春君真是個出類拔萃的。 就她這容貌氣質,整個京城的公府人家也挑不出幾個來。 徐春君夫婦二人跪下給老太太,太太請安。 跟前的丫鬟婆子早就準備好了茶,徐春君和鄭無疾按規矩奉了茶。 金氏和方氏婆媳分別給了徐春君見面禮,又說了些勉勵祝福的話。 徐春君臉上始終掛著笑,心里頭卻瞧得明白。 鄭無疾在長輩面前還是愿意維護表面安寧的,這對她來說就夠了。 第176章 回門 馬車里,徐春君和鄭無疾一左一右,中間隔著兩尺寬的距離。 全然沒有新婚夫婦應有的甜蜜親近。 今天是八月十五,也是徐春君三朝回門的日子。 鄭無疾在徐家人面前掩飾得很好,就像迎親那天一樣。 讓人既看不出他的紈绔習性,更看不出他對徐春君冷淡疏遠。 只有在和徐春君獨處的時候,他方才板起面孔,顯出不情不愿的神色來。 他如此,徐春君也不主動搭話,微微低垂了頭。 車里頭安靜壓抑,回去的路也顯得尤為漫長。 忽然,馬車顛簸了一下。 徐春君的頭撞在板壁上,疼得她輕呼一聲。 鄭無疾第一反應是去扶她,但隨即又忍住了,拳頭握得很緊。 徐春君伸手揉了揉,看了鄭無疾一眼。 鄭無疾則漫不經心地轉過臉去,不看她。 徐春君心里有自己的打算,鄭無疾連著三天不到她屋里去,都在柳氏那邊歇著。 徐春君斷定他對自己懷有芥蒂,但今早回娘家的時候,她也在路上試探著問過鄭無疾。 鄭無疾冷笑不語,最后只說:“娶你進門,是姑母的意思。我當時沒反對,如今也不好多說什么。你好自為之吧!” 徐春君于是就此打住,她嫁到鄭家,要做的事有很多。 鄭無疾對她不理不睬,并不完全是壞事。 她反而少受些束縛,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完。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鄭無疾清了清嗓子,開了口:“我們名義上也算是夫妻了,就算不能同心,人前也要做到貌合。有些事情須提前交代清楚,因此我要與你約法三章?!?/br> “夫君請講?!毙齑壕€真想聽聽他能約出什么章程來。 可鄭無疾卻因為她那句夫君而愣了片刻,家里人都稱他大爺,徐春君在人前也如此稱呼。 可只有他們二人的時候,徐春君卻如此稱呼他。 這原本與別家女子也沒什么不同,可鄭無疾的心還是有一瞬繚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