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50節
終于聽到開門的聲音,徐春君頭戴著帷帽,紫菱扶著她走了出來。 “綠莼姑娘不上車嗎?”馬車夫問。 “三姑奶奶留下她有事,回來再去接她?!弊狭庹f著扶徐春君上了車。 看著他們的車漸漸走遠了,隨后又有幾個人跟了上來。 馬車來到了和順賭坊的后門,早有人等在那里了。 “你們誰說了算?跟我進去?!钡仍陂T外的居然是個膀大腰圓的婦人。 “我們家小姐來了,什么事都是她說了算?!毙斓缿c的小幺兒沖那婦人說道。 “那就進來說吧!一手交錢一手放人?!眿D人說著開了門走進去。 徐春君和紫菱緊隨其后下了車,也跟著走了進去,隨后那門就關上了。 胖大的婦人在前頭走著,七拐八繞,把徐春君和紫菱領到了一間屋子里。 “你們先進去等著,我去叫老板?!眿D人有些粗暴地把她們兩個推到屋子里去。隨后曳上門,并且在外面上了鎖。 “為什么鎖門?!”紫菱拼命地在里頭拍門質問。 但根本沒有人回答。 這間屋子連個窗戶都沒有,陰暗逼仄,只有一盞油燈,飄飄忽忽。 紫菱忍不住抱緊了雙肩,猛地打了個冷戰。 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通腦門,她覺得自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獵物。 第088章 反戈一擊 沒過多久,就傳來了腳步聲。踢踢踏踏,非止一人。 門開了,進來了六七個男人,有臉上帶疤的彪形大漢,也有尖嘴猴腮的瘦小人物。 但無一例外的是,這些人眼里都閃著邪穢神色,嘴里頭更是不干不凈。 “小美人兒,哥哥們為你可是素了好些天了。還帶著那勞什子干什么?聽說你小模樣甚是標致,咱們好好玩玩兒,不過你可別使性子,哥哥們都是急脾氣,弄傷了你可就不好看了?!?/br> “那邊那個小丫鬟也怪可人疼的,你們都讓讓,把她給我?!?/br> “去你媽的吧!你個癆病鬼還想嘗鮮兒!今天婁大哥不在,讓你充個數,別他媽充大!” 那些人說著就逼近了,伸手把徐春君扯進懷里。 “來讓哥哥給你掀蓋頭,今兒可是你的好日子!”摟住徐春君的大漢說著就去扯她的帷帽,卻哎呦一聲縮回了手。 另外幾個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還取笑他道:“叫小美人兒咬了手吧?不行就讓開!” 那大漢捂著手腕,鮮血從指縫流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說句實在話,剛才太快了,他只覺得手腕一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傷了自己。 “呵!見紅了!怎么弄的?!”眾人不禁驚疑。 緊接著只覺得眼前寒光亂閃,每個人身上都有了傷口。 “哎呦!” “媽呀!” “這小娼婦居然會武!” 狹窄的屋子里,先前趾高氣揚的幾個人全都威風掃地,連滾帶爬地哀叫。 他們是真的沒防備,原本以為不過是對付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哪里還用得著兵器呢? 所謂先下手為強,更何況是有心對無心。 阿斑假扮徐春君,制服了幾個圖謀不軌的人。 而后面跟著的人,此時也也把前后門守住了。 陳欽隨后到了,把領路的那個胖大婦人,連同幾個受傷的男人都押在一處。 又在賭坊的二樓找到了喝得半醉的徐道慶。 賭坊里畢竟人多口雜,陳欽不想多惹是非,于是就找來侄子陳思敬,讓他幫忙處理此事,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 陳思敬也沒另尋他處,就在那間屋子里先把所有人問了一遍。 然后對陳欽說道:“這些人都是京城里的地痞,敢做出這樣的事,必然是受他人指使。不過這些人都是滾刀rou,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想要判他們的罪易如反掌,可是要揪出幕后的人來,卻絕非易事。這雖然是信勇公府崔家的產業,但憑此也無法給他們定罪,最多是把掌柜的抓起來關幾天,終究傷不了根本?!?/br> “那依你看,要怎么辦?”陳欽問。 “叔叔門生遍天下,這件事若想繼續查下去,也不是不能,只是要多費周折?!标愃季吹?,“此事關乎春君姑娘的聲譽,依侄兒的淺見,咱們姑且裝作大事化小,然后私底下再細細查訪?!?/br> “你說的有道理,就按你說的辦吧!這事如果一味揪著不放,只怕對方狗急跳墻?!标悮J也怕累及徐春君,“好在春君警醒,才躲過了這一劫?!?/br> 陳思敬低垂了頭不說話,每當聽到徐春君的名字,他的心就忍不住悸動一下,又痛又酸楚,滋味很不好受。 “這個混賬我帶回去,徐家出了這樣的敗類,遲早是要出大事的?!标悮J冷眼看著徐道慶,心里說不出的厭惡。 但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徐家人,倘若他犯的錯公之于眾,丟的還是徐家的臉。 陳思敬將那些人都帶走了,就算暫時不能拿主謀怎么樣,這些小嘍啰也絕不能輕易放過。 陳欽則帶著徐道慶和紫玲等人先回到自己家,然后又和徐瑯徐春君他們一起去了徐家。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家里人還奇怪怎么不見徐春君來吃晚飯,而魏氏則拿話替她遮掩,只說她身上不舒服不吃了。 走出來對呂mama說道:“那死丫頭怎么還不回來?不過就是拿銀子贖人,用得著這么久?” 正說著,只見一眾人進了院子,她的寶貝兒子恰在其中。 魏氏一見頓時覺得不好,因為徐瑯和陳欽也來了,這就意味著她兒子去賭的事被人知道了。 她可不知道這里頭另有隱情,只是以為徐春君告了密,存心讓他們母子難堪。 “這么晚了,meimei妹夫怎么來了?可吃晚飯了沒有?”魏氏雖然心里惱恨,可面上的功夫還是做得十足,畢竟徐瑯今非昔比,他們都得高攀著。 “幾位哥哥都在吧?”徐瑯的臉很冷,這是她當家那么多年也沒有對魏氏拿出來的表情。 “三位老爺都在,meimei這是怎么了?可是誰惹你生氣了嗎?”魏氏不禁忐忑起來。 “進屋說吧?!毙飕樀?,“外頭不是說話的地方?!?/br> 說著話腳步也不停,徑自進屋去了。 魏氏忍不住嘀咕道:“真是水鬼升城隍,多大的事兒???犯得著這么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嗎?” 她到現在還覺得自己的兒子賭錢并不是什么大毛病,誰家的男人不出去賭兩把呢? 況且他兒子如今出息多了,都和公府的世子攀上了交情,出頭指日可待。 經過這一路,徐道慶的酒也已經醒了,開始害怕起來。 見了母親想要說什么,但旁邊有陳欽,他也不敢亂說,只好垂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進了屋。 “二奶奶,叫下人們都下去吧!”徐瑯進了屋,對宋氏說道。 正要吃晚飯,家里人都在,見徐瑯如此大動干戈,便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 “把孩子們送回去吧,大晚上的,孩子熬不住?!毙飕樣终f。 顯然,這個事情是不宜孩子們聽的了。 等到把該遣走的人都遣走了,屋子里的氣氛就更凝重了。 徐瑯環視了一周,嘆了口氣說道:“我已經嫁出去了,家里的事情能不過問就不過問了。但今天這事卻不能不管,且必要管到底?!?/br> “三meimei,到底是怎么了?你說清楚?!贝罄蠣斝鞚傻?,“咱們徐家如今雖然落魄,可家風必須得清正。若真有誰犯了不可饒恕之錯,必要下死力懲治?!?/br> 第089章 申飭 大老爺當年也是朝中重臣,后來雖然流放蹉磨了十年,但風骨仍在。 如今這番話說出來,不怒自威。 徐道慶本來就心驚膽顫,聽了這番話,只覺得膝蓋一軟,直接跪到地上了。 徐家敗落的時候,他們年紀尚小,后來回到了老家,處處都有魏氏這個當娘的護著。 家中長輩男子一個沒有,他難免放縱。 “這孩子是貪玩了些,我也常說他的,”魏氏硬著頭皮道,“如今他已然知道錯了,必改的?!?/br> “三嫂,以往家里小輩犯錯,我雖然管教,卻并不深究。只因哥哥們雖不在家,他們卻都是有娘的,”徐瑯見魏氏一味護短,心里不由得更氣了,“也是往常犯的都不是什么大錯,終究是自家孩子,沒個往死里打罵的道理。只是這次非同小可,再不約束,必要禍及全家了?!?/br> 說著便將徐春君今日如何找到她,怎么說怎么做,原原本本都說了。 “多虧五丫頭謹慎聰明,才沒遭毒手。倘若一個不小心,她一輩子可就毀了?!毙飕樀?,“咱們家其他未嫁的女兒也要受連累,甚至全家都抬不起頭來?!?/br> “你這個不爭氣的逆子!”三老爺徐溉氣得沖過去給了徐道慶一個嘴巴,“莫說是你的親妹子,就是對外人也不該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春君她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么害她?!” 徐道慶捂著半張臉哭道:“我沒想要害她,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魏氏也不曾想會是這樣,愣了半天,忙替兒子解釋道:“他必然是叫人糊弄了,否則怎會害自家人呢?這孩子就是吃虧在太實心眼了,他沒有害人的心,哪里會往不好的上頭想呢!” “三嫂的意思是春君有害人之心才會覺得不對勁?”徐瑯反問魏氏,“道慶不是小孩子了,為什么人家讓他撒謊誆騙家人他就肯呢?好端端的做什么把人家姑娘騙出來?這不明擺著沒安好心嗎?” “三meimei,我知道你疼春君,可我好歹也是她母親啊,哪里會想要害她?只是她一向有主張,”魏氏哭道,“必然是她得罪了人,才有這樣的禍事。我們道慶不過是被人當傻子利用了,你一味罵他也不中用??!” “三弟妹這話簡直糊涂!”二老爺徐潤坐不住了,“虧得春君還叫你一聲母親!你嬌縱兒子,讓他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犯了錯又百般找借口,只把責任往外推。若人人如你這般,徐家早該完了!” “自古以來,無論國無論家,都是自取滅亡。這禍根是我種下的,”徐三爺悲涼地嘆息道,“養不教父之過,我早看出他不是個成器的,卻僥幸他平庸一生也未嘗不好。如今看來,竟是掩耳盜鈴。我本于家族無功,如今又添了罪過。真是該死!” “三哥,這也并不怪你。做長輩的,誰不希望小輩漸漸長成懂事。我以前也是這么覺得,以為長大了自然也就把不好的毛病改了?!毙飕樀?。 “大伯父、二伯父、父親、三姑姑,”徐道慶眼看要沒好果子吃,立刻痛哭流涕地哀求道:“我知道錯了,再不敢了。是我被豬油蒙了心,以為崔寶玉是誠心相交,也沒防備他會使出這么下三濫的手段。五meimei和他妹子多有齟齬,我以為只是叫她出來說和說和?!?/br> “胡說!”徐瑯打斷了他的話,“這話就可笑,你既知崔家人和春君不睦,咱們家又與之門第懸殊,他們怎么可能主動講和?何況便是講和,也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直接上門來就是了,難道咱們還會動手打他們?明擺著你就是想要討好崔家人,才把春君舍出去。就算不知道他們會如此卑劣,也必然清楚要給春君難堪的?!?/br> “你這蠢材,不要再狡辯了,分明是欲蓋彌彰!”徐三爺氣得拍桌子道,“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