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36節
況且徐溉和徐瑯都是知情的,也就不能說徐春君逾矩了。 魏氏雖然算不上十分精明,可多少也明白,在這件事上若過多地責難徐春君,只會讓自己難堪。 因此到最后也只是說幾句不咸不淡的牢sao話,說自己如何傷心如何沒臉。 徐春君在她面前從來都是溫恭和順的,到了這時更是半句都不頂撞,把所有的錯都領了去,口口聲聲說自己考慮不周。 若換在以前,魏氏心里但凡有不痛快,并不考慮對錯,只是對徐春君非打即罵。 可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徐家三兄弟都回來了,徐春君又是家里的功臣,魏氏多少都要有所忌憚。 只是從徐春君說要進京時,就已經把她們母女給得罪了。 如今又有了這件事,中間的疙瘩就越難解開。 從小到大,徐春君在他們心里的分量,跟家里養的貓兒狗兒沒多大區別。 可誰想到,也不過是短短的幾個月,徐春君就成了家里最出彩的那一個。 長輩們都器重她,平輩的人也稱贊。 原本認定了徐春君一輩子都只能被他們掌控,如今卻大有翅膀硬了、不服天朝管之勢。魏氏等人當然意難平。 只是徐春素似乎比她母親更不甘,事情過去幾天了,她心里還是疙疙瘩瘩地難受,像堵了什么東西似的。 這天魏氏特意打發小丫頭到街上去買了些零嘴兒回來,又命人把徐春素叫來。 柔聲說道:“我的兒,我看你這幾日悶悶的。不如趁著天氣好,到外頭逛逛去?!?/br> 徐春素懶懶地說:“這時候的天氣有什么好的?早晚都涼,中間又熱得要死?!?/br> “既不想出去,那便陪著娘說說話?!蔽菏侠畠鹤?,“看看她們買回來的東西,可有你喜歡吃的?!?/br> “這有什么可吃的?我還是留著肚子,等到五丫頭定親時再吃鄭家的茶果子罷了?!毙齑核赝郎蠏吡艘谎?,有些陰陽怪氣地說。 魏氏見她如此,少不得開解道:“你快順順氣吧!也不必跟她一般見識,那鄭家已然是破落戶,也不過頂著個伯爵的頭銜罷了?!?/br> “說的是呢!那鄭無疾咱們也遠遠地看了,油頭粉面的一個小白臉,一看就是個不成氣候的?!毙齑核卣f起這些,就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她當然知道徐春君是被迫無奈才答應了這門親事。 也知道鄭無疾是個浪子,鄭家徒有其表。 這門親事若是放在徐春素面前,她未必肯應承。 可還是覺得便宜了徐春君,她原本不過是個小庶女,竟然能嫁進伯爵府做正頭娘子,實在超出她們預期太多。 “我的兒,這也沒什么不好。你想想,咱們如今好歹進了京,你父親的候補職位雖然還沒下來,但也是遲早的事了。況且有她這門親事在前頭,你的身價自然也水漲船高?!蔽菏舷肫鹱约旱呐惴繀蝝ama解勸自己的話,確乎是很有道理的,便拿過來勸說自己的女兒。 果然,徐春素在聽了這番話后,臉上又多出幾分喜色來。 說道:“娘沒的說我做什么?我可沒那么大的膽子,自己擇親。到時候還不是都聽爹媽的?!?/br> “好孩子,你可是徐家嫡出的女兒。咱家的境況又比之前強了不少,自會嫁的比她好?!蔽菏厦φf,“憑她再怎樣,終究得管我叫聲娘。只有我為難她的,沒有她為難我的。便是她的彩禮,也絕不叫她帶到婆家去,都留下來給你添妝?!?/br> 徐春素聽了自然高興,但還有些不放心:“三姑姑他們會同意嗎?” 魏氏一聽她提起徐瑯,便不禁把嘴一撇,說道:“關她什么事?況且她得在那丫頭之前就嫁出去。嫁出門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好再回頭來管娘家的事?!” “三姑姑的事定準了?”徐春素的眼睛立刻亮了。 “總是八九不離十了吧?!蔽菏习崖曊{拉長了些,像念戲文似地慢聲道,“守了這么多年的活寡,可不得趁熱打鐵么!” 若說魏氏一生也有諸多的坎坷,從嫁進徐家,和丈夫也并未有過多少你儂我儂的日子。 后來又家道中落,夫妻分別十數載。 整個徐家,她最討厭的便是徐瑯和徐道安,如今還要再加上一個徐春君。 徐春素倒是挺高興徐瑯能嫁進陳家的,畢竟這是給她們長臉的事。 陳家當年和徐家門當戶對,如今卻實實是徐家高攀了。 但勝在陳欽癡心一片,這么多年不肯娶妻亦不肯入仕。如此耗了十幾年,陳家自然只能順著他。 母女倆正說著徐道慶從外頭進來,魏氏一見他便立刻滿面堆笑。 她目光短淺,但愛子心盛。將自己所生的三個兒女放在最要緊的位置,其余的人則如糞土。 “我見你早上的飯沒好生吃,叫她們去買了些吃的,你就著茶水吃些吧!”魏氏緊盯著大兒子的臉道。 徐道慶何嘗吃那東西,說道:“甜津津的,誰吃它!” 魏氏忙說:“那我叫她們給你做些愛吃的,你想吃什么?” “都這時候了,等著午飯吧!”徐道慶說著毫無儀態地歪在春凳上,“娘你倒是跟三姑姑說說,我都這么大了,還進什么學堂??!” 原來陳欽主動提出讓徐家未成家的幾個男丁都去陳家借館讀書,那是他掌管的,自然容易。 魏氏雖然慣兒子,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忙說:“怎么能不去?那陳家的學館可是一般人能進的么?求還求不來呢!” “誰求就讓誰去好了,反正我不去!”徐道慶向來是個愛酸臉子的。 “好寶貝!聽娘一句勸吧!”魏氏這么叫慣了,絲毫不覺得rou麻,“萬般皆下品,你讀出個樣兒來,看誰還敢瞧不起咱們!就是最終不成,尋門路的時候也是說得出口的?!?/br> 第065章 貪心不足 徐道慶知道自己不是個讀書種子,打算在將來靠著祖輩的余蔭混個一官半職。 他當然知道正經科舉出身要比這個強上許多,也受人尊重,可他一拿起書本來就頭疼,別提多痛苦了。 他興趣的就是吃喝玩樂,在這上頭根本不用人交??上С⑦x拔人才并不考這些,否則徐道慶怎么也能混個兩榜進士。 但魏氏卻顯然不明白這點,總以為自己的兒子不比別人差,甚至在許多地方聰明過人。 徐道慶知道如果不把話岔開,他母親只會一味地嘮叨下去,于是說道:“你們可知道么?老五要嫁的那位,家里頭可是養著一個的?!?/br> 果然,這話一出口,魏氏母女的眼睛立刻就瞪圓了。 “你從哪里聽說的?別不是誰造的謠吧?哪有沒成親就養小娘的?” “這京城里誰不知道?”徐道慶嗤笑,“什么大家公子?好體面人家!” “他養的那位是什么出身?”魏氏這人最喜歡打聽別人家的丑事。 “好像是個賣唱的?!毙斓缿c也不是很清楚,“收了有幾年了?!?/br> “哎呦!他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勸一勸管一管么?說出去總是難聽的?!蔽菏掀擦似沧?。 她覺得自己比這對婆媳強多了,他兒子雖然淘氣些,可并沒做出這樣出格的事。 “原本就覺著這鄭家不怎么樣,看來還真是破落了?!毙齑核貨鰶龅氐?。 “再怎么破落也比咱們強,”徐道慶換了個姿勢歪著,乜斜了眼睛道,“爛船還有三斤釘,娶正妻總不能太寒酸了?!?/br> “怎么,你也打徐春君彩禮的主意呢?”徐春素問他。 “什么叫也?”徐道慶坐了起來,“敢則你也盯著呢!告訴你,少摻和!” “娘!你看他!”徐春素氣得跺腳。 “你們幾個都有份,”魏氏忙說,“手心手背都是rou??!” “我不管,反正娘答應了都給我的!”徐春素蠻橫地說道。 徐道慶不理她,這錢到了魏氏手里,沒多久就得被他弄出來花了。 徐春素現在還沒議親,等到她出閣,那些錢都不知過了幾個輪回了。 “說起來,這老五可算是咱們的一棵搖錢樹了?!毙斓缿c向魏氏說道:“多少給她些好臉色,別弄得太僵了?!?/br> 魏氏聽了,臉上一熱,說道:“這丫頭如今有主意著呢!再敬著她,只怕更不服管教了?!?/br> “話不是這么說,”徐道慶不免覺得母親是婦人之見,“她嫁過去必然少受不了委屈,到時還不是要依靠娘家人?何況她總是要臉吧?只要您嘴里說她一句不是,她就得吃不了兜著走。當然了,這得是她敬酒不吃吃罰酒才有的下場?!?/br> “我的兒,你說的不錯?!蔽菏下犃藘鹤拥脑?,覺得十分有道理。 她當然是貪財的,又何況貪徐春君的財名正又言順。 徐春素聽了也沒有反對,之前徐春君的衣料和首飾她可是拿了不少。 想到徐春君是自己將來的一條財路,她心里好受多了,之前的不平之氣展眼消失無蹤。 “話說回來,你大伯你爹他們如今都回來了,你也收收心,不要野馬般的亂跑了。小心哪天被他們撞見,多少都要給你兩句,豈不是自找沒臉?”魏氏半勸半嚇唬自己的兒子。 她一向都是如此,并不真地拿道理來教育兒女,以至于她的幾個孩子天生就學會了陰奉陽違、兩面三刀。 “我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兒,不過是四處走走轉轉,結交幾個朋友罷了?!毙斓缿c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一旁的徐春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隨即就被哥哥瞪了一眼。 “你少沖我殺雞抹脖子似的使臉色,”徐春素不受他的,“你在我和娘面前這么說,真不嫌臊的慌!” 說著扭身出去了,她想起徐春君前日赴宴時頭上戴的那個寶石發簪還不錯。最好借過來戴兩天,當然了,講借可不講還的。 徐春素一走,正合徐道慶的意。 他立刻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向她母親說道:“娘!我身上的錢都花完了,你再給我拿一些?!?/br> 魏氏聽了,不禁捂住了自己腰間的鑰匙,低聲說道:“小祖宗,你這些日子都揚了多少銀子了?快省省吧!” 他們這些年的日子都不富裕,只因上京時將鋪面和大半土地折騰了,各房都分了些銀子,三房得了二千多兩。 再加上到京城后,從徐春君那里搜刮了不少東西,手頭才算寬綽些。 可徐道慶不管這些,他是天生的要債鬼。 站起身來挨著母親坐下,滿嘴謊話,說得天花亂墜。 魏氏哪擱的住他這么央求,臉上雖然還繃著,心里卻已經活動了。 最后說道:“你爹早起就會朋友去了,那沐家住在城外。你頂好去接他回來,也表表你的孝心,堵一堵那起人的嘴?!?/br> 徐道慶十分痛快地應了下來,說道:“我這就去,爹爹腿腳不好,眼神兒也不濟,可別等到天黑?!?/br> 見他如此魏氏自然高興,說道:“還算你懂事聽話,這就去吧?!?/br> 徐道慶之所以應得痛快,是因為他知道出城自然要雇車馬。那就有正當的理由,從母親這里拿錢了。 “我到門外去,先雇輛馬車。咱們家如今出入只有兩輛車,今天還全不在家。何況那沐家,我一個晚輩去了,空著手總是不好,還應該打點些禮物才是?!毙斓缿c在騙他娘的錢上頭無師自通,早就練就了全掛子的本事。 魏氏聽了他的話,果然絲毫也不認為兒子在騙錢。反倒十分欣慰,覺得自己的兒子懂事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