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云暖 第33節
“哈哈哈,小姑娘,你可真是冰雪聰明?!边@法子可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的,到目前為止,還沒見誰用過這法子,他們賭坊算是頭一份兒了。 “三爺,如此你可以放我們走了嗎?”徐春君來這里,就是為了救徐道慶出去。 “可以了,可以了,小姑娘,你教給我的可是一個好用的法子?!比隣攲π齑壕恼Z氣明顯變得客氣起來,“事情到此為止,咱們兩不相欠了?!?/br> “多謝,那我們就走了?!毙齑壕蛉隣數懒藗€萬福。 徐道慶的小廝攙著他慢慢走了出來。 到了外頭,徐道慶叫住徐春君道:“你這蠢貨!這么好的賺錢法子,怎么告訴給了別人?” “三哥哥,我是來救你的,”徐春君道,“咱們家又不開賭場?!?/br> “呂mama,我問你,我娘怎么連五百兩銀子都湊不出來了嗎?”徐道慶梗著脖子問。 “不是的,三少爺。太太準備了銀子的,交給了五姑娘。是五姑娘……”呂mama欲言又止。 她是魏氏的心腹,可是既然出來了,徐春君就是主子。這種事她也不好強做主,何況徐春君保證一定能將徐道慶救出來。 既能將三少爺救出來,又能給太太省銀子,呂mama自然也想試一試。 大不了真到了緊要關頭,再把那五百兩銀子交上就完了。 “好你個徐老五!看我回去不告訴母親!”徐道慶氣哼哼地說。 “三哥哥,我勸你還是安分些,這事兒別人都不知道?!毙齑壕嵝阉?。 “爺們的事兒你少管!”徐道慶十分不耐煩。 這個徐春君,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嗎? “少爺啊,咱們回家去吧!”呂mama勸道,“太太和四小姐在家里惦記著呢?!?/br> “這才什么時候就讓我回家去?!”徐道慶一臉的不耐煩,他眼珠一轉,質問徐春君道,“那三百兩銀子呢?你藏在哪兒了?” 徐春君不說話,徐道慶又看向呂mama,“銀票在你那兒呢吧?快些給我!” 原來這家伙想到還有三百兩銀子沒交出去,那么索性自己要過來花。 呂mama嚇得趕緊捂住衣襟,說道:“我的好少爺!你就快回去吧!太太攢這點兒銀子不容易,往后且有花錢的地方呢!” 可徐道慶哪肯罷手?他見了錢,就好比是蚊子見了血,非得弄到手不可。 呂mama哪里是他的對手? 橫攔豎擋,還是被他搶去一百兩銀票。 “哎呦,少爺,少爺,我的小祖宗!你快拿回來呀!”呂mama一邊喊一邊追。 紫菱笑道:“這事兒可不怪咱們,都是呂mama自己說漏了嘴?!?/br> “可不是嘛!回頭讓她自己跟太太說去吧!”綠莼看呂mama追著徐道慶跑,心里頭竟覺得很解恨。 “姑娘為什么要這么幫他們?明明費力不討好?!本G莼不甘心地問。 “他們再怎樣,也是徐家的人。以太太的性格,一下子損失了這么一大筆錢,必定要想辦法從別人身上找回來?!毙齑壕?,“何況她氣不平,總是要拿咱們來出氣的?!?/br> “是啊,最后倒霉的還是咱們姑娘?!弊狭饪嘈Φ?,“三太太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別人,只敢拿咱們姑娘作法?!?/br> “你是徐春君?”不知何時,身后站了一個人。 徐春君聽他叫自己名字,本能地轉過身去。 那人極不禮貌地抬手,將她的帷帽揭了下去。 徐春君定睛一看,是個油頭粉面的男人。 那人一雙桃花眼緊盯著徐春君的臉,笑嘻嘻地說:“小模樣兒果然不賴?!?/br> “放肆!哪里來的登徒子如此無禮!”綠莼氣得上去搶回了徐春君的帷帽。 “姑娘,咱們走?!弊狭饴勚侨艘簧砭茪?,顯然是吃醉了撒酒瘋。 “我剛聽那人叫你徐老五,巧的是我那未婚妻姓徐,在家中也排行老五?!蹦侨讼哑べ嚹樀匦Φ?,“所以試著叫了一聲名字,沒想到真是你?!?/br> 第060章 落子無悔 七月底,天氣雖還熱,可終究有了幾絲涼意。 天變得高遠了,呼吸都變得順暢。 馬車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走著,車外街市喧鬧。 車里沒有人說話,仿佛一道車簾,隔絕出兩個世界。 徐春君坐在車里靜默如斯,她臉上看不出悲喜,紫菱和綠莼也不敢多問。 她們之前沒見過鄭無疾,也從未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般情形。 早知他是個紈绔浪子,一見之下果然如此。 紫菱心里頭萬分難過,幾乎要哭出來。 他們家姑娘樣樣都好,可那鄭無疾,實在不像個樣子。 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都已經是在夸贊他了。 他連牛糞都不如,倒像個爛泥窟、碳火坑、酒囊飯袋! 誠毅侯夫人可把他們姑娘給坑了! 怪不得她要下那么大力氣讓姑娘應下這門親事,原來她這個侄兒實在是一言難盡! 紫菱又忍不住想起陳思敬,正直上進,又儒雅體貼。 這樣的人才配得上五姑娘??! 紫菱甚至有些后悔,當初陳思敬讓她帶東西給徐春君的時候,自己或許不該拒絕。 反正和鄭家那頭的婚事還沒過明路,眾人都不知道呢。 如果……如果這門親事黃了,該多好! 這想法一旦被提起來, 回到家,徐春君直接去向魏氏復命,簡單地將事情說了。 “道慶呢?你怎么沒把他帶回來?”魏氏滿心想的都是她那不孝子,“叫你辦點事也辦不利索!倒是把他請回來呀!” 魏氏沒有一句道謝,反倒挑起徐春君的毛病來。 “別以為你省了三百兩銀子就是功臣了?!毙齑核匾苍谝慌蕴碛图哟?,“瞧把你能的,都敢自作主張了?!?/br> 在徐春素看來,徐春君之所以敢如此,只是因為她豁得出去,不顧徐道慶的安危罷了。 她才不覺得徐春君有什么真本事。 “你若真是心疼三哥哥,又怎么敢拿他的安危開玩笑呢?我是他親妹子,自問不敢如此冒險?!?/br> 徐春素的話魏氏深以為然,也跟著數落起來。 足足數落了半個多時辰,才放徐春君回去。 回了屋子,徐春君只說自己累了要歇歇。 紫菱和綠莼知道她想一個人靜靜,便找了借口出門來。 “jiejie,我真為咱們姑娘不平,”綠莼邊說邊哭起來,“你瞧瞧那姓鄭的,哪有半分體面樣子?咱們姑娘往后可怎么過呀?!第一次見面就動手動腳的。這哪是什么世家公子?分明就是個無恥色鬼!” “姑娘自己做不得主,咱們更是?!弊狭獾男囊惨呀洺恋降琢?,“只求老天保佑吧!” “你再看看那起沒良心的!咱們姑娘為了這個家掏心掏肺,他們使喚咱們姑娘如同使喚牛馬,到頭來功勞苦勞都沒有,只落一堆不是?!本G莼越說越傷心,“還把自己一輩子都搭進去了,真是不值!” 她們姑娘的命實在是苦,打小沒了親娘,又家道中落。 偏偏魏氏和她生的那幾個,都如同烏眼雞一般,心黑嘴毒,全然不講一點情分。 “快別哭了,叫人看見,又該搬嘴弄舌了?!弊狭獍炎约旱呐磷舆f給綠莼,讓她收斂些,“再說讓姑娘見了,她只會更難過。咱們姑娘的心性,你難道還不清楚嗎?看上去不爭不搶,實則是最要強的。咱家三姑奶奶不也是為了這個家,至今不嫁嗎?若都像有些人似的,這個家早就散了?!?/br> 紫菱好說歹說地勸住了綠莼,兩個人把手邊的繡活兒做完又去拿洗好的衣裳。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徐春君屋子里卻還沒有動靜。 “你到前頭看看開飯了沒有?我去請姑娘起來?!弊狭鈱G莼說。 綠純答應了一聲走了,紫菱抬眼看看藍紫色的天幕,沉沉地嘆了口氣,邁步進了屋。 屋子里比外頭更暗,但能看見徐春君并沒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邊。 她不動不說話,也看不出明顯的悲傷??勺狭鈪s覺得她心里此刻必定沉重極了。 紫菱走過去蹲下來,拉住徐春君的手,哽咽著說了一句:“姑娘,鄭家的這門親事,要是能退掉有多好?!?/br> 在綠莼面前,她始終穩重冷靜,可其實她心里頭也怕得很。 “別說傻話了?!毙齑壕阉饋?。 “不是的,姑娘。陳家六公子明顯對你有意,以陳家的身份地位,想要幫咱們退掉這門親事,并非難事??!”紫菱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話她只敢對徐春君一個人說,也只能對她說。 “我知道你心疼我,”徐春君笑了,“這種想頭,以后都不要有了?!?/br> “姑娘,你不能就這么認命??!”紫菱最終還是哭了出來,“那明擺是個火坑,你怎么還要往里跳?” “紫菱,人這一生總會遇到許多事,我們主宰不了??捎幸稽c,絕不能因此怨天尤人。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當時沒有人逼著我。如今,我不能因為難關已過就翻臉退悔?!毙齑壕睦镆呀浵氲煤芮宄?。 “女子嫁人固然重要,可也不能不顧信義,不要顏面。何況這并不只關乎我一個人,徐家的聲譽、前途,都與之息息相關?!毙齑壕p輕拍了拍紫菱的手背安撫她,“落子無悔,這是祖父教我下棋時要我永遠記住的規矩,我不敢忘?!?/br> “姑娘!”紫菱抱住徐春君哭了起來。 她知道她勸不動,可她還是忍不住心疼。 姑娘說的是大道理,她反駁不得。 可她就是心疼,心疼她們姑娘太懂事,犧牲太多。 “你別跟著我到前頭去了,讓綠莼跟著我去吧?!毙齑壕p輕拍著紫菱的肩膀說,“你好好平復平復?!?/br> 燈芯被點燃,紫菱的影子被掛在墻上,有點飄忽。 她擦干凈眼淚,仔仔細細地給徐春君清掃床鋪,整理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