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請閉眼 第9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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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循一步三回頭地走到三樓。 忽然彎腰往下看,他還在樓梯口站著,似乎是聽到她停下腳步,他微微仰起了頭。 她忍不住牽了牽唇角,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走進玄關里。 等關上門,又熟稔地打開燈,換上拖鞋往里走的時候還沒覺得有什么。 畢竟是住了一年多的家。 但快要走到客廳里的時候,看到被換掉的嶄新地毯和明顯清理過的地板與沙發,突然明白過來剛剛沈郁為什么要讓她換房子了。 不是危險不危險的事。 起碼不是物理意義上的。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恐怖的畫面,她站在廚房和客廳的交界處,竟然一步都不敢往里邁。 放眼看去。 陽臺外空空蕩蕩的,漆黑一片。遠處的山描摹出詭異的輪廓,兇惡畢現。 洶涌的風刮起雪白的窗簾。 仿佛。 在呼喚她。 林循的心臟猛然跳起來,在原地停留了有好幾分鐘,忽然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種后怕的感覺,沒辦法控制。 她驚恐地喘了幾口氣,幾乎落荒而逃般拉開門想要往外跑,連鞋都來不及換回去。 下一秒,便在二樓的樓梯拐角處,看到個人—— 他單手拄著盲杖,另一只手扶著墻壁,斂著長眉,很不熟練地一步步往樓梯上走。 長身玉立、面上是一貫的疏離。 聽到她開門的聲音后,他的腳步驀地加快了許多,最后幾乎棄了盲杖急匆匆走上來。 鞋尖卻不慎踢到了最后一級的臺階,不禁一個趔趄。 好在他最終扶著墻壁穩住了身體,三兩步走到她身邊,蹙眉問道:“怎么了?” 林循看著沈郁額前凌亂的碎發和脖頸處出的薄汗,狂亂的心臟像是找到了歸處。 躁動不安的神經也慢慢歸于寧靜。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某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 自己原來這么需要這世界上的另外一個人。 不僅僅是信賴。 她嘴唇動了動,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他。 “沒怎么?!?/br> 林老板輕嗅著他大衣領口的涼意,用力把臉埋進去,眼眶有點紅,嘴上卻很欠地調侃他:“你怎么又上來了?才分開一會兒就想我了?” 他猝不及防地接住撞到胸口的重量,用了點力氣讓自己站穩,哂道:“你想得美?!?/br> “那干嘛上來?大少爺,你不會還有一個女朋友住四樓吧?” 林老板這么說著,眼睛卻很亮。她作勢要推開他,卻被他伸手強勢地摁住了腰。 “就算有又怎么樣,你吃醋了?” 沈郁斂著眉眼低聲笑她,頓了一會兒,才拎了拎手里的盲杖,勾唇坦白道,“我練習一下,在這里上下樓。放心,已經練了有幾天了,比以前熟練很多?!?/br> 林循頓住,忍不住抬頭看他。 他聲音依舊清越動聽,可語氣卻在下墜,很嚴肅。 “那天我在樓下等你,是因為覺得自己上下樓梯太慢,不想約個會還要你在旁邊等我?!?/br> 黑夜里,他的瞳眸淺淡、眉睫如墨。 如同穿過千萬重風雪,踏破所有崎嶇昏凝的夜,舟車仆仆卻堅定不移地到她身邊。 “對不起,是我的問題?!?/br> “以后我都上來接你?!?/br> 第53章 ◎反正都等了這么多年?!?/br> 林循聽他語氣里的嚴肅和認真, 才突然意識到,那天的事,他一直如鯁在喉。 他好像覺得, 是他對不起她。 林循怔怔地低頭看了眼他的盲杖, 心里像被戳了一個洞。 好半天后,她才開口道:“那根本不關你的事,趙帆跟了我很多年了,不是那次也會有別的時候……你不要這樣想,沈郁, 你不欠我什么的,反而是我——” 不僅不欠她什么。 他已經對她不能再好了。 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念兩個月的故事喚她回來。 更沒人像他一樣,跟她說痊愈不了也能活,告訴她心動是什么樣子,在黑夜里一步步朝她走來。 這兩個月里, 林循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很漫長的夢。 夢里她被一個巨額彩票砸中了。 她不止一次地惶恐,再醒來會不會其實自己就躺在冰冷的客廳里, 脖頸上橫著霜雪般的刀刃,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反而是我, ”她搖著頭,聲音里帶了點哭音, “說要跟你談一場甜甜的戀愛, 但差點害你遭遇危險, 還連累你在醫院里照顧我這么久。而且我那段時間對你愛答不理的,還跟你說算了……對不起?!?/br> 她話剛說完, 便被打斷。 沈郁有點失笑:“林老板, 怎么相處久了, 感覺你年紀越來越小了?” 林循停了抽泣,抬頭看他,毫不掩飾淚眼朦朧的模樣。 反正他又看不到。 “怎么就越來越小了?今天元旦,算陽歷的話我們都二十八歲了?!?/br> 過了很久,沈郁“嘖”了一聲,說道:“還知道都二十八了?那還連道歉都要跟我攀比?” 林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是攀比,你這個人怎么這樣,我真心的?!?/br> 好不容易掏心掏肺跟他說幾句話。 被他說的好像她是個勝負欲很強的小孩子一樣,什么事都要比。 “行,你真心的,”沈郁伸手抹掉她臉上的眼淚,沒好氣道,“那我也說真的,我坦白。說實話我這輩子沒怎么自卑過……但這次真挺自卑的,沒能保護好你。你之前問我要不要在一起,我就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危險了,我沒能力保護你怎么辦?!?/br> “當時真沒想到,這么快就會有這天?!?/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不經心的笑,林循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話趕話的玩笑。 但聽他說自卑,她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慌得厲害,既不想他這么低看自己,又害怕他有別的想法。 她下意識問他:“那你后悔了嗎?后悔答應我了?” 他又笑:“嗯,有過?!?/br> 林循呼吸一窒,不知道說什么好,她手指緊緊攥著他大衣的下擺,心里有點慌。 便又聽他說:“不是沒想過的,你只是想談個戀愛而已,如果當時不是我,而是別的人正巧合適……那是不是你能輕松很多?!?/br> 那天在院子里摸到她渾身熱燙的血,以及后來聽警官說,嫌犯跟他擦肩而過兩次,這個念頭就在瘋狂滋生了。 更不用說后來聽到趙帆惡意地提起她跳樓的原因。 他當時站在那個停車場里,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自責過。 甚至懷疑自己的靠近對她來說,是不是一種傷害。 但這些負面情緒,沒必要一一說給她聽。 沈郁抬了抬眉,依舊保持著輕快的語氣:“不過后來冷靜下來,就覺得既然你選了我,既然我答應了,那與其浪費時間想那些沒用的,不如想想以后?!?/br> 林循看著他的眼睛,忍不住去摸他立體精致的眉骨,聽說就是因為車禍時候撞到了那里,他才失明的。 “……以后什么?” “更努力一點唄?!?/br> 沈郁閉上眼睛,任她摸著他曾經受傷的地方,“十年前我連獨立走路吃飯都做不到,現在不是也差不多了。大不了再努力十年……不管你喜不喜歡我,心不心動,只要你還愿意選我?!?/br> 林循沒說話。 很久之后,她重新打開門,伸手將他往門里頭扯。 大門在男人身后被關上,客廳里燈光通明,幾分鐘前叫囂著要吃人的空氣似乎因為他的參與,逐漸變成化了半塊糖、甜到周密的霧。 林老板將人摁在門板后,牢牢勾著他脖頸,踮起腳迫不及待地吻他。 兩條略微有些粗細不一致的小腿在此刻踩上他鞋面,整個人重心不穩到幾乎掛在他身上,披散的長發窮途末路般纏住了他。 林老板一邊肆無忌憚地親他,一邊說:“是我弄錯了?!?/br> 在一起這么久,除了第一次玩笑一般的告白,她好像從來沒正經跟他講過。 “是我對感情太遲鈍,所以感覺錯了?!?/br> 林循的眼淚忍不住淌下來,嘴唇貼著他唇角,啃咬著,舔舐著,一邊去剝他的大衣、襯衫領口的扣子,卻因為沒有經驗,扯得亂七八糟的。 “沈郁,沒有什么其他合適的人。我這么多年,從來沒考慮過誰跟我合不合適,對待其他人,我好像連往這方面想都沒有過,更別說什么心動。只有你——” 她說得很急,動作更急。 直到某一刻,有人忽然反客為主,繃著下顎攔腰將她抱起。 林循驚呼一聲,到嘴邊的話被掐斷,惶然地盯著地面,生怕他摔跤。 可他似乎已經把這個家摸得一清二楚,單手毫不費力地橫抱著她,另一只手稍稍觸著墻面指引,步伐幾乎和常人無異,大步越過白澄澄的客廳,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