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親給撐腰，蕭雨笑的眉眼彎彎。翌日樊巧香上班，給她帶回來一塊兒灰色布料。這料子要蕭老太太看啊，不鮮亮太暗。樊巧香扯這個是準備做衣服里子用，布頭不要票還便宜。

    院外路上碰到郵遞員，郵遞員就了將她家的信交給她帶回去。兩封都是從北京寄來的，一封是給公公，一封是冷帆給她閨女的。

    進屋先到公公那邊將信給他，老漢當即拆開?？赐炅碎_心的一拍大腿：“老伙計邀請我到北京去，這回我可是得去一趟。古有三顧茅廬請孔明，我這也被邀請三回了，得去一趟?！?/br>
    老太太樂呵呵的做飯：“剛我看老二媳婦手里拿著的那封是冷帆給雨點兒的，我就說這孩子絕對對咱孫女有意思?？墒?，萬一他父母對雨點兒不滿意，那這事兒……”

    “孩子們自己決定。冷帆不是那種沒主見的，他個人能力也很強，不至于受制于父母。只要倆孩子樂意，那結婚自己單過。主要是看倆孩子自己的?！?/br>
    “你說的對?！?/br>
    蕭雨從mama手里接過來信，伸手要撕又停住。抬頭看看老媽，那眼神寫著你怎么還不走。樊巧香無奈一笑，轉身出了閨女的屋子。

    兒大不由娘，閨女大了也有自己的小秘密。紅蘋果一般的臉頰泛著嬌羞，她起身出屋讓孩子自己沉浸到自己的夢幻青春中。

    看mama走了給她帶上了房門，蕭雨唇角勾起，默默撕開信封。信里冷帆詢問她考大學怎么樣，如果沒考上的話京城那邊開了許多補習班，邀她年后到京城補習?？忌系脑拡蟮哪睦锏拇髮W，他過年后有空可以來接她，送她去學校。

    這封信寫的那是板板正正，一句曖昧的話都么有，不愧是鋼鐵直男?？删褪沁@么直來直去的話，蕭雨卻樂的眉眼彎彎?？陬^討喜不會沒關系，來實打實的才最實惠。

    “真是的，我沒考上怎么可能好意思住你家去上補習班？你這是變相的在跟我說我們處對象嗎？”

    自言自語著含笑拿出信紙給他回信，告訴他自己報了北大中文系，年后北上去學校報到。讓他不用麻煩來接自己，家人會送她去學校，等到了北京再跟他聯系。

    寫好信用信封封起來，她放在桌子上，出門去爺爺那邊，看他是不是也有回信她拿去一起寄。

    “爺爺、回信寫好了嗎？”

    老漢將信紙疊起來交給她，同時還給她一塊錢?！拔疫@沒信封郵票了，你拿去郵局買信封郵票幫忙郵寄。錢拿好?！?/br>
    “你上回給我的錢還有，爺你不用再給我錢?！?/br>
    “多的你自己留著?！?/br>
    “謝謝爺爺?！?/br>
    拿了信回自己房間找了個信封出來，封好后寫上地址郵編。天色不早了，信明天去寄。晚上吃飯時說起這個，她媽讓她翌日去縣城。

    “順帶到供銷社給自己挑布料。過完年就要去上學了，你這丫頭咋不知道個著急。內衣我都給你買了，外頭的衣裳你自己選。這回必須選一身啊，不能去上學時被人笑話，還以為你爹媽虧待你呢?！?/br>
    “我自己去嗎？”

    “我得上班，沒時間。你找黃玲一起，如今冬天了她應該有時間?！?/br>
    “好，那我等下去找黃玲?！?/br>
    黃玲這回沒被錄取，蕭雨知道她心情不好，也有拉她一起去散心的意思。因為她父親成分問題工作沒恢復，她考大學也受了牽連，分數那么高，卻沒被錄取。

    晚上打著手電去知青點，黃玲情緒不高，知青點里人多嘴雜說話不方便，倆人也不嫌冷，穿著棉襖打著手電出來外頭散步。

    今晚天高月明，皎潔的月光如銀撒在大地。倆人腳步緩慢，黃玲腳下扒拉著一根不粗不細的小棍子。

    蕭雨沒急著說話，就默默的在身邊陪著她。黃玲抬頭望著月亮，轉頭望著她的時候翹起嘴角笑起來。大冷天里，她堅強的模樣如秋日的菊花。寒風冰霜壓頭，卻依舊挺直了脊梁。

    “明年再考，沒什么大不了的。我相信環境會逐漸改變，春天總會來到?！?/br>
    蕭雨沖好朋友點點頭：“我覺得你說的對?！?/br>
    “雨點兒，你什么時候去報到？我也好想回家，回北京?！?/br>
    “會的，你一定會很快回到家?！?/br>
    安慰著好友的情緒，看她輕松起來蕭雨才開口邀請?！懊魈炫阄胰タh城行不？快過年了需要買些東西?！?/br>
    “好啊。我也正有需要買的呢?！?/br>
    倆人嘀嘀咕咕說著小姐妹之間的私房話，大晚上的冷的在外搓手。黃玲跟她說：“劉家棟被北大錄取了。你猜他數學考了多少？”

    “多少？”

    “滿分一百，他考了九十六?！?/br>
    “好高啊?！?/br>
    蕭雨真心贊嘆，這人數理化成績真好。黃玲默默撇嘴，小聲跟她耳語?！懊髅鲾祵W那么好，卻在之后那段日子對著你就說不知道。雨點兒，你到底哪兒得罪他了？”

    “不知道啊?！闭f完她笑笑?！安贿^關系了，反正我也考上了大學。人家樂意不樂意教是人自己的權利，沒必要去糾結這個?！?/br>
    “我是怕你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背地里被人算計?！?/br>
    大伯母母女倆是因為那封不知道誰寄來的信跟她作對，而劉家棟也是接了京城來信后開始拒絕給她答疑解惑。

    這幕后之人來自北京，可她真想不出到底礙著誰了。難道真是冷帆父母？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事情不是父母猜想的那樣。也不是有什么具體的推斷，就是一種潛意識，覺得這事兒不是冷家出的問題。

    “我會當心?！?/br>
    倆人說了會兒話，黃玲看大黃來了就放心的讓她自己回家。翌日一早蕭雨到知青點去找黃玲，門口迎面碰到劉家棟。

    男人看到她瞬間低下頭，一副不敢面對她想趕快躲開的模樣。蕭雨也不想跟他多說什么，想著錯身而過就好。結果越想躲越往一起碰，你左他右，你右他左，每次都躲一起去。幸好倆人都不是急慌忙的人，要不然非撞一起不可。

    劉家棟尷尬的耳朵發紅臉發白，停住腳步站住不動小聲的開口說：“你先走?！?/br>
    蕭雨也不跟他客氣，說聲謝謝與他錯身而過。這情形實在尷尬，但劉家棟這人脾氣真的好好。復習的時候幫著大家伙從來不嫌煩，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讓他改變自己的行事風格。

    “雨點兒來了。等我一下，我回屋拿個東西?！?/br>
    黃玲拿了布包出來，倆人結伴走路去公社。邊走邊聊很快到站點，等車的有好幾個。班車還沒過來，這時期的車子經常不守點，大家焦急的瞅著東面。

    “哎，哎，車來了?！币粋€女人喊。

    “啥眼神??？”一個男人一副鄙夷的口氣，“那是糧油站的車，跟班車長的不一樣，就這也能認錯？”

    從遠處駛來越走越近，果然是糧油站的車。車子在大伙面前停下，大家心想今兒是不是有免費車可以蹭。

    駕駛室門打開，探出一張讓蕭雨厭煩的臉——劉文庚。男人望著她態度溫和，講話有禮有節。

    “雨點兒去縣城??？上來吧，我捎你們一段?！?/br>
    “不用了，我坐班車?！?/br>
    剛才那個女人也不嫌棄后斗子冷，此時已經扒著車幫往上爬?？撮_車的劉文庚沒反對，除了蕭雨和黃玲，幾個等車的全往上頭扒。

    “雨點兒、快上來吧。大家都上來就等你了?！?/br>
    劉文庚打開副駕駛門，示意她和朋友上車。駕駛室挺寬敞，兩人座擠仨人沒問題。后斗子上的人看蕭雨不動，大家都急著走，開始跟著一起勸。

    “快上吧，小姑娘還拿啥喬啊。小伙子給你留著駕駛室，風吹不著又不冷，多好的小伙子啊?！?/br>
    “是啊，小姑娘別不識好歹，趕快上車吧?！?/br>
    蕭雨抬頭望著后頭說話那個男人?！拔易R不識好歹跟你沒關系，愛坐你自己坐?！?/br>
    “嗐，你這丫頭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他娘的才是狗呢?！秉S玲是北方人，講話可比蕭雨這個南方姑娘有氣勢，開口懟的那男人話說半截?！皾M嘴噴糞的玩意，我們坐不坐跟你有個屁關系，要你在這兒狗拿耗子?！?/br>
    沒想到會碰到刺頭，男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頓時被懟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不敢繼續。

    黃玲手里提著根撿來的木棍，狠狠瞪了那個男人一眼后轉頭望向了開車的劉文庚?！白甙?，還等什么呢？”

    “我車子……”

    “我們雨點兒不稀得坐，你麻利走你的得了?！?/br>
    黃玲那大姐大的氣勢讓劉文庚沒再多糾纏，開車發動離開了她們的視線。很快班車也過來，上車的只她倆。倆人挨著坐，黃玲小聲跟她耳語。

    “姐妹，下回硬氣點兒。你們這吳儂軟語的講話沒氣勢，以后跟我學北方話吧?！?/br>
    “好啊?！笔捰晷Φ拿佳蹚潖?，她之前已經在學普通話了，不過還是說的不好?！耙院蟮奖狈侥顣?，我跟你學?！?/br>
    “跟我學就對了。我要是不樂意他還敢這么糾纏，姑奶奶打斷他的腿?！?/br>
    “打不打的不知道，你講話好唬人。在大隊兩年多，背后里都說你好兇?！?/br>
    “兇就對了。女孩子就得硬氣，不然別人以為你是軟柿子，老想捏咕你?！?/br>
    蕭雨給好姐妹豎個大拇指，“用北方話說，牛?！?/br>
    她們倆這廂交流意見，那廂的劉文庚臉色鐵青。到縣城后放下后斗子上的人，他開車去縣城糧油站找了個關系鐵的好哥們，給了對方一盒煙。倆人一番密語，對方沖他點頭。

    “明白了哥。你放心，我保證引開那個穿黃衣裳的?！?/br>
    第九章

    倆小姐妹下車去百貨大樓，不知道有人已經瞄上了她們?？h城百貨大樓比公社供銷社貨物多，這回來主要買布料，倆人進去后直奔布料柜臺。

    “玲玲，你過年回家嗎？”

    “不回?！秉S玲湊近她小聲耳語?！拔矣X得形勢要變，也許我們很快就能都回到家?！?/br>
    “那好啊?！?/br>
    “嗯。所以我不來回跑了，我等著能離開的時候再回?！?/br>
    蕭雨點點頭，這樣的話的確是沒必要來回的花路費。倆人說著話她看到一塊兒格子的毛呢料，伸手指指跟售貨員說能不能拿過來看看。

    “一尺一塊二，正宗的新疆毛呢料?！?/br>
    售貨員沒給拿，只開口說了價格。那意思十分明了，這玩意比普通花布貴兩倍，你看你買得起不。買不起就選別的，別浪費我時間。

    “拿過來看看，謝謝?！?/br>
    蕭雨禮貌開口，售貨員看姑娘長的漂亮穿著也無補丁，轉身從貨架上將那匹格子毛呢面料放到了柜臺。

    近距離看，這面料順滑無毛球，上手撫摸有軟軟的絨毛。顏色不俗不艷。不僅蕭雨喜歡，一旁的黃玲也很喜歡?？伤龥]那么多布票了，錢也不充裕，只能是望洋興嘆。

    “做一件兒遮住臀部的大衣得八尺料吧?！遍_口說出自己的觀點給好友做參考，這種料子她覺得做短款的上衣不如長一些好看?！斑@個顏色倒是好，大方、不俗?！?/br>
    蕭雨兜里有一丈五的布票，是她mama和奶奶給她湊起來的。算一下夠做一件長款風衣加褲子，她果斷的拿出錢票。除了這個毛呢料扯了八尺，另外還扯了一條深藍的褲子。

    黃玲笑笑也開始給自己挑，“姐妹你看著軟軟的，做事好干脆?！?/br>
    “看中喜歡的就買啊，不然還要等什么？”

    “那邊還有布料柜臺，也許有更喜歡的呢？”

    “不會。我一眼相中的，基本就是它了，不會見異思遷?！?/br>
    “哈哈、那走吧，陪我到那邊看看去?！?/br>
    另一側的布料柜臺，黃玲相中一款幾何圖案的花布?；ú急让亓媳〉亩?，價格也低?；ú紱]法做風衣，她打算回家做罩衣。

    倆人買好布料往外走，百貨大樓大門口商量去看看有沒有豬油賣。光天化日的倆人都沒多警惕，結果忽然間從小巷子里竄出一個瘦猴一樣的影子，從黃玲手里搶走她的包一刻不停的順著道路跑進了一旁的小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