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里青 第99節
眼看著那黏土團傾斜得即將塌下,陳清霧急忙伸手,握住了孟弗淵的手進行糾正。 黏土到了陳清霧手中,如此溫馴,好像每一個角度都能精準控制。 “清霧?!?/br> “嗯?” “看過那部電影嗎?”(*注) “那部電影啊……” “嗯?!?/br> 兩人都不再出聲,卻不約而同地放輕了呼吸,垂下目光,盯著他們在泥漿中,交-纏的手指。 轉臺仍在運轉。 黏土在她握著的他的手中,提拉到了頂端,變成錐形。 陳清霧在這個時候倏然轉頭,吻住孟弗淵。 孟弗淵松開踏板,轉臺勻速停止。 他伸手,一把摟住她的后背,舌尖侵入,找到她的,用力纏吻。 姿勢太過別扭,很快,孟弗淵便摟著陳清霧站起身,兩人一邊接吻,一邊往洗手臺退去。 陳清霧手掌環抱在他背后,白襯衫上印上清晰掌印,但無人在意,只抱得更緊,似要將對方揉進自己軀體之中。 分開的少頃,孟弗淵捉著陳清霧的手,在流水下洗凈,便直接將人扛了起來,往后方臥室空間走去。 怕弄臟床單,孟弗淵脫掉了她身上連衣裙,又解掉了自己的襯衫。 陳清霧仰面躺倒,孟弗淵傾身,再度吻住她,與此同時,另一只手往下,直向主題。 他指尖觸碰到布料上已然染上的一點濕意,輕笑一聲。 陳清霧條件反射地拱起膝蓋,孟弗淵卻按住她的膝頭,一分。 片刻,她聽見窸窣的聲響,低頭看去,是孟弗淵挨到了她的腳邊。 腳踝被一把捏住,隨即,一個吻落在了那灰色的胎記之上。 嘴唇挨上的觸感,讓陳清霧強忍著才沒有后縮。 那一天的記憶,帶著海風的咸潮氣息撲面而來。 仿佛還能看見那時陽光穿過散尾葵落下的光斑,搖曳如湖底粼粼的水光。 陳清霧快要失去心跳,身體里似有一整個海洋傾倒轟鳴。 那呼吸沿著腳踝,蜿蜒而上。 陳清霧意識到了他要做什么,急忙去推他額頭,“不可以……” “可以?!泵细Y拿開她的手,“先試試,清霧。你會喜歡?!?/br> “可是……” 沒有給她“可是”的機會,孟弗淵一貫是趁勢出擊的行動派。 陳清霧心跳劇烈,幾近窒息,那種感覺仿佛瀕死。 工作室大門沒關,隨時可能有人進來。 這種不安全感,反而成了某種催化劑。 她壓根不敢低頭去看,目光垂落時只見他墨色的頭發。 他是那么矜貴的人,此刻卻…… 那個瞬間陳清霧哭了出來,孟弗淵立即起身,緊緊將她抱入懷中,待她急劇痙=攣的節奏平息,一邊笑說:“有點沒出息啊,清霧?!?/br> “……”陳清霧根本發不出聲。 午后的空間有種被人遺忘的寂靜。 陳清霧被孟弗淵擁抱許久,終于緩了過來,她手掌輕推他肩膀掙開懷抱,撐住床單,跪坐,準備往下去的時候,被孟弗淵一把擒住手臂,“干什么?” “當然是……” “不行?!泵细Y抱著她,只捉著她的手去。她常與泥土打交道的手,指腹有薄薄的繭。 “但是,你剛剛……” “沒有但是?!泵细Y很是堅決。 他擁抱如此之緊,陳清霧根本掙脫不開。 片刻后,孟弗淵低聲笑說:“莫非這就是你準備的殺手锏?” “……” “以后都不準用?!?/br> 陳清霧氣得一口咬在他肩頭。 所幸之前陳清霧很有先見之明地,在這里給孟弗淵備了一套換洗衣物。 兩人清洗完畢,走出臥室時,外面已是霞光漫天。 半成品都不算的黏土團躺在電動轉臺上,感謝陳清霧老師的悉心教導,但短時間內,孟弗淵都不準備再碰。 工作室鎖了門,兩人驅車離開,在華燈初上的車流中,商量著今天的晚餐。 第48章 麥訊文在開展前一日抵達東城。 他在硅谷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 為了此次展覽,特意請了年假。 因機會難得,其父母也協調了時間, 一道前來。 幾人打算看完展覽之后,順道再挑幾個城市旅游度假。 孟弗淵親自開車去接,送往預訂的酒店下榻。 舟車勞頓, 三人先行修整,聚餐諸事安排到了觀展之后。 開展當日,由司機開著一部商務車,陳清霧和孟弗淵一同前去接人。 麥訊文和其父母已在大廳等候。 陳清霧和孟弗淵穿過旋轉門,走往大廳候客區,麥訊文看見,招了招手, 站起身。 到了跟前,麥訊文見孟弗淵挽著陳清霧的手,笑說:“已經是了?” 孟弗淵點頭。 麥訊文哈哈大笑。 陳清霧聽不懂這莫名其妙的對話,看向孟弗淵, 希望他能進行解釋。 孟弗淵說:“沒事,不重要?!?/br> 麥訊文的mama米拉也站起身, 她見到陳清霧很是高興,一番親熱的寒暄之后,送上自己親自做的手工蠟燭作為禮物。 一行人出發,前往美術館觀展。 下車之后,陳清霧讓大家在安檢口稍等。 片刻, 工作人員姚哥從館內出來, 帶著幾張嘉賓證,一一分發給大家。 大家從安檢口的工作人員通道進入, 穿過大廳,去往今日瓷器展的展廳。 七號到十號四個展廳,均開放給了這一次的展覽。 展廳入口張貼了巨幅的展覽介紹,麥訊文幾人頓步。 展覽名為“塵土與煙霞”。[*注] “從二里頭遺址出土的原始青瓷,到現代技藝下的百花齊放,中國瓷器三千年,汝窯青,定窯白,建窯黑……工藝與匠人相輔相成。歷史長河遺留數朵浪花,我們一一巡訪擷獲。十位滄海遺珠的匠人,作品或圓融、或耿直、或拙樸、或恬淡……煉卻火與光,塵土作煙霞?!?/br> 展覽是免費預約形式,今天是開展首日,放出的名額不多,因此展廳里很是安靜,偶爾的腳步聲和喁喁人聲,也不覺得吵鬧。 大家并不直奔主題,而是沿著布展動線,依次觀覽。 凡有不解,都會詢問陳清霧。 米拉看見一只淺黃到深藍漸變的花瓶,問陳清霧那是怎么燒出來的,“顏色不會混在一起嗎?” 陳清霧解釋:“理論上兩種方法可以實現這種多色的效果,一種是施釉的時候就進行顏色的創作,一種釉色打底,其他釉色鋪成在上面,這種需要對釉色的燒成效果有比較精準的預判,可能前期需要試燒多次才能達到理想的情況。還有一種方法是進行多次復燒。這件作品從外觀看應當是復燒出來的,顏色與顏色之間有疊加覆蓋的效果?!?/br> 話音剛落,米拉便露出幾分崇拜欣賞的目光。 陳清霧和朋友出去玩,逛博物館遇到陶瓷相關的展品,解說時常會看見類似的目光,她始終覺得不好意思,因為只是術業有專攻罷了。 展廳里的作品,并不一定都對得上眼緣,所以有的大家看得久一些,有的只掃過兩眼。 作為專業人士的陳清霧,則“花心博愛”得多,這里的每一件作品,她幾乎都很喜歡。 她尤其熱衷先看器物本身,再根據特質去推斷制瓷人的生平,如果能猜中,她就覺得是意外之喜。 孟弗淵發現了她的自娛自樂,也加入進來。 遇到分歧之時,兩人還會打賭。 玩得不亦樂乎之時,來到了七號與八號展廳的連接處。 前方便是莊世英的個人單元,主題名為“四序有花”,取自于韓偓“四序有花長見雨”這一句。 麥訊文看見這四字,幾分怔忡,問陳清霧:“主題名字是誰擬定的?” “一般都是策展團隊?!?/br> “他們確實認真研究過我奶奶的作品,這個主題,和她做的東西調性非常吻合?!?/br> 說完,麥訊文便迫不及待地步入八號展廳。 墻壁上張貼了莊世英的照片與個人簡介,包含生卒年月,生平經歷。 麥訊文和其父親駐足,逐句閱讀那上面的字,情緒分外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