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七章：關閉混沌的鎖1.0

    客廳并未開燈，除卻窗外的蒙蒙亮光，在這漆黑一片的深夜，孟熹佑靠著沙發感受著被酒精征服的頭腦與身體，疼痛的神經，一跳一跳的，像是向孟熹佑證明自身的存在。

    煙霧從口中吐出，化為模糊不清的希冀，烤煙的味道在口中反復，含混著唾液變為了苦澀的淚水。

    孟熹佑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無法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就算再快到達某個地方又有什么意義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為什么不可以明示她的歸途，非要讓她自己去嘗試。

    煙蒂掉落，燙在了大腿上，留下了淡淡的紅印，但是昏黑的環境下，酒精麻痹神經的前提下，孟熹佑只是沉默地彈走灰塵，然后望著黢黑的虛空，開始寄希望于無窮無盡的神力來決定她的命運。

    她懷疑一切都是自己罪有應得。

    深夜、醉酒、痛苦、憤怒，藝術家的養分——

    無休止的埋首在工作間里畫畫，將過往的舊beat當作伴奏，畫的旁邊是似是而非的短詩，直到小狗撓門，孟熹佑才將疲憊歸還軀體，驟然困頓到不行。

    即使柑橘的底味永遠是酸澀的

    我也愿意為了回甘的剎那

    將所有的一切吞入口中

    她將畫紙扔到一旁，更不去看附于其上的文字。

    只是打開門給小狗準備了餐食，便要去洗澡。

    清洗掉一身復雜難聞的氣味，孟熹佑站在陽臺望著天邊的日光，眼睛酸脹，她抹掉眼淚，仍舊一言不發。

    崔恩星是明日幾近中午的航班，孟熹佑定好鬧鐘，便用咖啡機煮了一杯拿鐵。

    無所事事的一天，孟熹佑給Hyun準備好東西，自己則隨意吃了些維生素，孟熹佑看了眼時間，簡單計算了一下距離昨日飲酒已經過去10個小時了，便開車帶著Hyun前往工作室。

    空氣中帶著隱約的濕意，孟熹佑猜測今天興許會下雨。

    車內廣播播放著近期熱單。

    我的心里生出了一個漏洞

    yeah無論用什么都無法填滿

    我此刻正在下沉吧

    在四邊形大海之中

    權革的聲音孟熹佑根本不會認錯，甚至這首歌的吉他和弦還是孟熹佑彈奏的，但是想起權革她便也深感悲傷，她覺得是自己的問題，遠離他會讓他幸福嗎？

    從Show  Me后確實聯系與日減少，而D社照片泄露后更是了無音訊了。

    車內廣播仍舊播放著《Instagram》，流淌著淡淡悲傷的旋律，配上權革的聲音，只會讓人更感憂傷。

    在那instagram之中

    對了  你最近怎樣

    照舊地失眠呢

    剪掉的短發真漂亮呢

    卻不按下點贊

    孟熹佑透過后視鏡看著自己齊肩的棕黑色短發。

    “不怎么樣呢，最近不怎么樣?！?/br>
    她嘴唇囁嚅，低聲說著。

    到達工作室時，孟熹佑抱著Hyun先給自己點了個外賣，畢竟到現在她連口水都沒喝，腸胃早就餓到麻木了，她點了杯珍珠熱可可和兩個堿水結，隨后便進入。

    Hyun一直是乖寶寶，孟熹佑寫歌的時候它就自己玩玩具，偶爾也會扒拉孟熹佑的腿，但孟熹佑只要把它抱進懷里，它又會老實地蜷縮在那里。

    禹智皓發來信息時，孟熹佑正在給Hyun揉肚子，直把它揉地打呼嚕。

    【最近有空嗎】

    【想去吃mosu嗎】

    說罷他甚至還發了一張貓貓探頭的表情包。

    孟熹佑不知道自己心中如何想的，只是實話實說。

    【過后幾天就是準備專輯沒什么事情】

    【不過明天我要陪我mama，后天上午送他們回洛杉磯】

    興許是昨天到今天有些寂寞，孟熹佑頓了頓，在聊天氣泡后的數字“1”消失后，孟熹佑便敲敲打打寫上。

    【今天一天都有空】

    孟熹佑猜測對面的文字一直在刪改，因為聊天氣泡后的數字再次消失，說明他一直守在手機前的。

    【你在哪里？家里？】

    孟熹佑將Hyun抱上沙發，慢吞吞地打字過去。

    【Siegrid  Studio】

    當一直沒有關閉的門被推開時，Hyun便搖著尾巴率先沖了過去。孟熹佑從電腦前抬頭時正好撞進禹智皓被漁夫帽檐壓著的眼，他手里提著印著餐廳logo的紙袋，卷起的黑色衛衣袖口露出半截紋著木槿花和漢字的小臂。

    “不是冬春換季容易腸胃不舒服嗎？”他蹲下來揉搓著Hyun的耳朵，“吃堿水結能填飽肚子？”

    孟熹佑看著他從紙袋里取出還冒著熱氣的參雞湯，紙碗中漂浮的金色油花倒映著工作室的射燈光斑。她忽然想起初來韓國那時候，在音樂節的后臺，這人也是這樣點了外賣，打著電話把她從休息時的折迭椅上挖起來喝海鮮粥的。

    好遙遠的過去啊，回憶起來似乎都泛著氧化后的渾濁色彩。

    她舀起一勺浸滿雞rou香氣的湯汁，看著對方從背包里翻出平板電腦，“記得你好像和Seven  Seasons的合約快到期了，還續約嗎？”

    聞言，禹智皓摘掉口罩的指尖頓了頓。Hyun正用濕潤的鼻尖蹭他手腕上的金屬表帶，工作室環繞音響里流淌著孟熹佑尚未完成的demo，是孟熹佑慣用的降半音布魯斯音階混著電子合成器。

    “應該不會了?！彼麆濋_日程表的加密文件，密密麻麻的紅色標注幾乎蓋住整個屏幕，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金屬耳釘在燈光下閃過冷光。

    藝人和老東家很難有善終，更何況禹智皓已經憑借版權費早就賺得盆滿缽滿了，BlockB也許久沒回歸了，孟熹佑也找不出他繼續續約的理由。

    孟熹佑的勺子磕在碗沿發出沉悶聲響，這種話題總是讓人的心情也一齊低落。

    她想起D社偷拍照片里洪多彬模糊的面龐，想起show  me  the  money后臺權革欲言又止的嘆息，想起互聯網上基石哥的一再暗示。

    工作室恒溫系統發出輕微的嗡鳴，Hyun的玩具球滾到調音臺底下，禹智皓彎腰去撿時，后頸凸起的骨節像尚未愈合的傷痕，孟熹佑突然發現他似乎又瘦了些，其實不愛運動的禹智皓和她一樣，瘦下去的理由不過就是節食與忙碌。

    孟熹佑換了個話題，“給你聽聽我的美專的得意之作?！彼膊惶脒^多沉溺在低落的情緒之中，一旦安靜下來總會胡思亂想。

    Hyun正用爪子扒拉著禹智皓的膝蓋，禹智皓則干脆把它抱進了懷里。

    孟熹佑纖細的手指在工作臺面上敲出斷續的節拍，“本來這首我想定位成主打曲的，在洛杉磯和88rising的團隊做了叁個版本，覺得是會有傳唱度的那種歌曲，結果Sean說可能會陷入……”她的尾音消融在突然卡頓的音響藍牙連接里。

    手指無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顯然她的心情煩躁了起來，“西八，怎么回事，最近真的很倒霉——”

    她的咒罵被突如其來的吻截斷在喉嚨里。

    孟熹佑嘗到了禹智皓唇齒間殘留的美式咖啡的苦味，混合著自己口腔里的參雞湯藥香。電腦上未保存的工程文件繼續自動播放了起來，Hyun不知道何時又跳到了地上，爪子撓著皮質轉椅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禹智皓的手掌扣住孟熹佑后頸時，她似乎聽見了他腕表齒輪咬合的細微聲響。

    “怎么樣？”他在換氣的間隙抵著她額頭喘息，拇指摩挲著她耳垂上未戴耳飾的孔洞，“只要一胡思亂想就接吻，是不是一個好主意呢？”

    窗外飄起細雨，遠處漢江上的大橋輪廓在雨霧中模糊成暗色的剪影。

    孟熹佑的指甲陷進他衛衣布料里，只是低語道：“把抱怨的話都吻掉就會開心了嗎？”似乎說到了多么有趣的話題一樣，她自己先忍不住笑出來了。

    但禹智皓知道這只是苦中作樂罷了，她再也不像他們重逢那時那般快樂了。

    Hyun的尾巴掃過效果器踏板，混響開到最大的延遲效果讓所有未盡的言語都變成潮濕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