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風覺得，這位鐘小萱女士，是一個有些矛盾的人，表面看著柔情似水，內心卻有如一團熾熱的火焰。正是因為這種矛盾的特質，才讓人念念不忘吧？

    正如陳如所說，鐘小萱有把計劃寫在便簽紙上貼在顯眼處的習慣。他們一進門，就看見了她的書桌上那貼滿便簽紙的小書架，上面的字跡有新有舊，寫滿了她第二天要做的事。

    “煩人禿頭的客戶喜歡喝綠茶，明天要從公司帶一些過去送給他”、“交接過來的客戶喜歡裝逼，明天要記得搜集他公司的資料，然后恰到好處拍馬屁”、“明天小如過生日，要記得給她買蛋糕和禮物”、“零食全部吃完了，明天下班記得去超市補充一些”……

    紙條上的內容包括了工作和生活兩部分，每一張上面都有日期，宋長風一一掃過去，很快就發現了她在出事的前一天寫的內容。

    一共有三張紙，第一張寫著“煩死了為什么要約在那種地方，明天一定要叫李蕓陪著一起去”、第二張寫著“明天下班后記得帶雞翅包飯，小如想吃很久了”，第三張寫著“他又找我了，明天一定要和他說明白”。

    陳如看見第二張，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她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小萱都會記在心上，要是她昨天早點打電話讓她回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陳小姐，這個李蕓你知道是誰嗎？還有，那種地方指的是哪里？還有這張，他又找我了，是指誰？”宋長風指著另外的兩張紙問道，他直覺這兩張紙上透露出的某些信息很重要。

    “李蕓是她的同事，年紀比她大一歲，和她同時進公司的，以前小萱帶她來過一次。那種地方我不清楚是哪里。他又找我了說的應該是她的前男友王浩，王浩很喜歡小萱，可他急著結婚，小萱不想，就和他分手了?！?/br>
    “有王浩的照片嗎？”

    “應該有吧，”陳如手忙腳亂地打開手機，“我找找啊，小萱應該發過的?！?/br>
    陳如打開鐘小萱的朋友圈快速滑動，很快，在五個月前的某一天，翻到了一張鐘小萱和王浩的合影。照片中，鐘小萱靠在一個長相帥氣，身穿白色襯衫的男子身上，手對著鏡頭笑著比了一個耶，男子低頭看著她，眼里滿是溫柔。

    “她帶你見過她的男朋友嗎？”

    陳如抿了抿唇：“第一個的時候見過，后來兩個就沒了，小萱說她不想結婚，所以談戀愛時也幾乎沒有全身心投入過?！?/br>
    “王浩的聯系方式你有嗎？”

    “我都沒見過他，怎么可能有他的聯系方式呢？不過，我好像記得小萱說過，王浩的公司離她們公司不遠，好像叫什么晨星貿易的……”

    在他們交談期間，其他人已經在房間里搜集了一些線索，傲風也在整間屋子里逛了兩圈，可惜的是，什么特殊情況都沒發現。

    問得差不多后，他們一群人就離開了鐘小萱家。宋長風讓其他人先回局里，他剛剛打電話問過了，那邊說鐘小萱公司的負責人和她那個部門的同事都被帶回去了，其中就包括了那個李蕓。

    “你們先回去，重點詢問李蕓，我先去王浩的公司，看看他那里能不能有什么發現?！?/br>
    第101章 狂犬疫苗

    晨星貿易公司，在永和大廈的十二樓，位置算不上大，員工也只有三十幾個，但每年的凈利潤卻很高。

    因此，他們公司的福利很好，每個月除了工資外還有高額的獎金，中午包一頓飯，車補房補這些應有盡有，可謂是行內待遇標桿，遠不是鐘小萱那家貿易公司能比得上的。

    宋長風來到晨星貿易公司的前臺，表明來意后，前臺往里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里頭出來一個年輕男子，宋長風和傲風一眼就認出了，眼前這個男人正是出現在鐘小萱朋友圈里的王浩。

    “請問，你是哪位？你找我有事嗎？”王浩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神情看著面前的一人一犬。

    宋長風掏出自己的證件在他面前比劃了一下：“王先生你好，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一下，不知道現在方便嗎？”

    王浩看了看他，轉身沖前臺說了幾句話，然后朝他們走來。王浩帶他們往公司里走，然后來到了一間無人的小辦公室。

    “警察同志，你有什么想讓我配合的只管說吧?！蓖鹾粕袂樘谷?，眼神清澈，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傲風斷定，王浩應該和此案沒有關系。當然，之所以這樣認為，和王浩的神情及眼神沒有半點關系。他會這樣想，是因為昨天晚上老金的發現。昨晚老金說了，它當時和那個男人進行了搏斗，咬了它的手腕一口，還把白襯衫撕下來一些?？墒沁@王浩兩只袖子翻卷，露出光滑的手臂，上面沒有一點痕跡。

    “不介意我錄音吧？”此刻沒有執法記錄儀，也做不了筆錄，只能錄音了。

    王浩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

    “昨天下午兩點到四點之間，你在干什么？”宋長風問道。

    王浩不假思索地道：“那時我在公司上班。警察同志，為什么要這樣問我？”

    宋長風沒有回答他，而且接著詢問：“有人能證明你那時候在公司嗎？”

    王浩道：“當然了，我的同事都可以證明，昨天下午我們接到一個大單，經理為了做好方案，帶著我們在會議室開了一下午會，一點半進去，直到五點才出來?！闭f話時，他的神情中滿是社畜打工人的心酸。

    他的神情不似作偽，也不可能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言，甚至從他的表現來看，這個叫王浩的應該還不知道鐘小萱遇害的事情。

    于是，宋長風直入主題，說道：“昨天下午兩點到三點之間，鐘小萱在某小型垃圾場內遇害?！?/br>
    王浩僵在原地，一時無法做出反應，良久之后，才沙啞著嗓子說道：“同志，你開玩笑的吧？怎么可能？”

    “沒有人會拿這種事開玩笑，警方更不會。她的遺體現在還在警局，我們準備聯系她的家屬過來幫她處理后事?！?/br>
    王浩黯然地搖了搖頭：“她的爸媽不會過來的。其他人能代為處理嗎？”

    看來王浩對鐘小萱的家庭了解挺詳細的，而且也可以看出王浩對她感情深刻。

    “一般情況，是不行的?！彼伍L風搖頭，為了避免之后可能有的糾紛，警局不能答應這件事。

    “小萱到底是怎么遇害的？她是被誰害的？兇手找到了嗎？”王浩兩眼發紅，問完之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宋長風，“你們懷疑是我害了小萱？我那么愛她，我怎么可能傷害她！”

    “王先生，你先別激動。這只是正常的詢問，有助于我們更快找到真相。之所以過來找你，是因為我們在鐘小萱的便利貼上發現了這么一句話，”宋長風把話復述了一遍，又道，“據她的朋友陳女士說，你近期似乎聯系了鐘小萱?！?/br>
    王浩頹然地嘆了口氣：“我前些天確實一直在聯系她，我不明白，她為什么一定要和我分手？我很愛她，我覺得她也很愛我，有什么問題不能一起解決嗎？我明明都向她求婚了，她卻突然要和我分手……”

    宋長風和傲風一言不發，對于兩條單身狗來說，這種情情愛愛的事他們根本插不上嘴。不過，就陳如的說法來看，鐘小萱是因為原生家庭的關系畏懼走入婚姻的殿堂，那么王浩自覺給她安全感的求婚，正是結束這段感情的原因。只能說，他們其實還不太了解對方。

    王浩絮絮叨叨說了一通之后，突然打開手機，放在宋長風面前，道：“我沒有刪除聊天記錄的習慣，同志，你可以看看，我們在七天之前，就徹底沒聊過了?！?/br>
    宋長風接過手機，大片大片的綠色文字出現在屏幕上，間或穿插著鐘小萱回復的只言片語。這姑娘鐵了心要分手，如此冷淡應該是不想讓他心存幻想吧。再往下看，宋長風明白了，為什么七天之前他們不再聯系，那是因為鐘小萱直接用一個大紅的感嘆號結束了這段關系。王浩又調出通話記錄，電話的聯系也止步于七天前，看來是他的號碼也被拉黑了。

    “好的，王先生，我們今天的談話就到這里吧，后續如果有情況，我們再來找你?！彼伍L風站起身，既然這里沒什么線索，那他得趕緊去到下一個地點。

    王浩還奇怪他話中的“們”指的是誰，突然看見從進來起就沒吭過一聲，這會也隨著宋長風起身的沉穩狗狗。

    “好的，我隨時配合。警察同志，如果小萱的家人真的不來，她的后事能不能交給我辦？”王浩的神情復又變得低落，剛剛被懷疑的憤怒蓋過了悲傷，這會兒提起，不免又難過起來。

    宋長風微微點頭，但他心里清楚，他們不可能讓這種事發生的。

    宋長風和傲風走出晨星貿易公司，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條線索又作廢了，看來鐘小萱并沒有把自己被某人sao擾的事告訴陳如，不知道是不是怕她擔心。

    傲風也無奈，關鍵證據找到了，可嫌疑人卻遲遲不出現。要不是老金對那個男人的外貌形容只有高大這兩個字，傲風真想到處走走，看能不能撞上兇手。

    兇手會去哪兒呢？

    傲風一邊走一邊想，突然腦子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兇手絕對會去的地方。他抬頭四處看看，回頭朝宋長風“汪”了一聲，然后飛快地朝某個方向跑了起來。

    宋長風不明所以，因為手上的牽引繩突然動起來，他也只好跟著往前跑。

    大概跑了七八分鐘，一人一犬雖不至于累得喘不過氣，但大夏天的在太陽底下奔跑，著實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安陽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彼伍L風默默地念著面前這棟建筑上的字，有些不明白傲風為什么帶他來這兒。

    正疑惑間，門里出來兩個人，是一大一小父子倆。小的捂著胳膊扁著嘴泫然欲泣，大的則一臉無奈地說：“都叫你不要碰路邊的野貓野狗了，這下好了吧？還得再打三針呢！”

    小的一聽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分辯：“可是小白不一樣嘛，是因為爸爸你突然過來，它才會咬到我的手……”他看了看自己的食指，上面有道小口子。

    宋長風看著父子倆遠去的背影，莞爾一笑，猜測大概是孩子在喂流浪狗吃東西，孩子爸爸突然出現，把流浪狗嚇了一跳，犬齒擦破了孩子的手指。有了傷口，那就必須馬上打狂犬疫苗，不然的話，很有可能會得狂犬病。

    狂犬??？

    宋長風琢磨著這個詞，然后抬頭看看疾控中心，又低頭看看傲風。傲風也正在看他，神情有些著急，喉嚨深處還發出低嗚聲，似乎在催促他趕快想起。

    宋長風蹲下身，捧起傲風的腦袋：“傲風，你是不是想提醒我，案發現場發現的那塊碎布是犬類撕扯下來的？”

    傲風點點頭。

    宋長風毫不懷疑，傲風嗅覺靈敏，肯定是從上面聞到了其他狗狗的味道。他們當時拿到碎布，重點關注的是上面遺留的血跡和襯衫本身的材質等特征，他們那時還想繼續聯想推測時，突然有了受害者身份的線索，便把這個在現場發現的物證暫時拋下了。

    “走，咱們進去看看！”

    宋長風帶著傲風，精神十足地踏入了面前的疾控中心。

    十幾分鐘后，宋長風拿著幾張紙走出了疾控中心。其中有一張是昨天下午到現在的狂犬疫苗接種人名單，另外的幾張是安陽市被授權可以接種狂犬疫苗的社區醫院和私人診所，只要把這兩天接種了狂犬疫苗的人找到再排除，就有很大幾率能找到兇手！

    這時，宋長風的手機突然響起，是雷立明打來的電話。

    “喂，雷隊？”

    “長風啊，你那邊問完了沒有，趕緊回來開個會，我們從李蕓嘴里得到一些線索，一起分析分析?！?/br>
    “行，雷隊，我馬上回來，我這里也有一些線索?！?/br>
    掛斷電話后，宋長風打了一輛車，帶上傲風往局里趕去。

    第102章 忙碌的一天

    “……現在看來，問題還是出在這里！”雷立明拿著粉筆，在面前的黑板某處位置圈畫了一下，然后用力在中間的字眼上點了點。

    后面趕到的宋長風和傲風悄悄走到人群后面，一眼就看見了被雷立明圈畫起的那幾個字，“樂淘淘洗腳城”。

    宋長風輕輕戳了戳站在前面的郭自樂，低聲問道：“雷隊剛剛說了什么？”

    “我們剛剛從鐘小萱的同事李蕓口中得知，鐘小萱和客戶約好的地方，就是這個樂淘淘洗腳城。之前垃圾場的老板黃天波不也在那兒嗎？我們現在懷疑，鐘小萱被害這件事和這家店有關?！惫詷芬残÷暣鸶?。

    宋長風問：“李蕓有沒有說在那里面發生了什么？我記得鐘小萱的便利貼上寫著，要讓李蕓陪她一起去?！?/br>
    郭自樂搖頭：“一提起這事李蕓就哭了。她說鐘小萱是叫了她，但她昨天人不舒服，吃了感冒藥就趴在桌上休息，等她醒來后，鐘小萱已經自己去了，估計是不想打擾她……她說，如果昨天沒有睡著就好了?！闭f到這里，郭自樂神色有些復雜，世間之事就是這樣說不清楚，無巧不成書。

    宋長風跟著嘆了一口氣，這種事誰又希望發生呢？他知道錯不在李蕓，可身為當事者的李蕓，卻會因此陷入自責自厭的情緒中，腦子里還會經?；孟?，如果當時這樣那樣做就好了。但是，時間不會倒流，發生過的事永遠也不可能消逝。

    “那她說了約好的客戶是誰嗎？”

    “是盛興科技的部門經理，叫關齊茂，除了他以外，還有下面的兩個科員。這三個人已經讓人過去找了，估計待會就能帶回來?！惫詷返?。

    兩人正說著，上頭的雷立明突然停下，然后看過來，喊道：“長風啊，你上來，你不是說也發現了線索嗎？過來分析一下?！?/br>
    宋長風往前走，傲風也跟著他一起去到上面，一人一犬在十幾雙眼睛前站定。面對著他們，下方的眾人神色都有些感慨，這宋長風入職不過半個多月，就被頭兒如此重用，偏偏他們還心服口服，誰叫人宋長風厲害呢？不管是上一起案件還是這起案件，重要物證都是他和他的警犬發現的。

    嘖，說起來，這警犬的作用確實該挺大的，要不要也試著申請一只？

    宋長風當然不可能透過他們認真的表情看出他們對警犬的覬覦。他拿起手上的幾張紙，用小磁鐵吸在了黑板上。

    “上午我們發現的物證里，有一塊碎布，上面有不少血跡。當時我們只關注了血跡，卻忘了關注這塊碎布是怎么來的。痕檢科的同事們其實給出了答案，這塊碎布是經外力撕扯下來的，通過它上面遺留的齒痕，初步斷定是小動物留下的撕扯痕跡?！彼伍L風說著，調出手機，把上午拍下的鑒定報告打開給大家看。

    部分人也拍了，便自己打開手機查看，發現上面確實有這么一條?？墒沁@條的作用是什么呢？難道讓他們把小動物找出來，讓它去辨認兇手嗎？

    “通過這塊碎布，我們可以判斷，兇手在行兇過程中，應該遭遇了貓狗的襲擊，一番搏斗之后，他的袖子被撕扯下一塊碎布，手臂也受了點傷。一般來說，被貓或狗咬傷后，大家的第一反應是什么？是去接種狂犬疫苗。當傲風帶著我跑到疾控中心時，我才反應過來。于是我在回來之前，去了疾控中心，調出了昨天下午之后所有到接種疫苗的人，以及疾控中心授權，能接種疫苗的社區醫院和私人診所的位置?！?/br>
    宋長風一番解釋，讓大家恍然大悟。雷立明更是哈哈笑著，稱贊他心思細膩。

    宋長風搖頭：“是傲風發現的，要不是它帶我去那里，我一時是聯想不到這些的?！?/br>
    “傲風不錯，”雷立明伸手摸了摸傲風的腦袋，“你也不錯，哈哈，當初把你們要來，說明我眼光也不錯。不過現在還不到論功行賞的時候。所有人，都有！”

    突然的口令讓所有人都肅著臉嚴陣以待，等著聽他的吩咐。

    “現在立刻分成三組，一組聯合社區民警分頭走訪這些有接種資質的醫院，盡快把所有名單都弄齊全，然后進行篩選分類，對于重點人員一定要上門詢問，其他人也要打電話確認。第二組組繼續跟進樂淘淘洗腳城，調取里面的監控，把和受害者有交集的人全部找到并進行詢問。第三組人不需要太多，兩個就夠了。到時候你們負責去移動公司把受害者近期通信名單調出來，然后一個個打電話詢問，排查可疑人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