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隊長的最后一案 第26節
他很自責,如果不是他和劉猛玩笑,劉猛也不會開車走神,可能就不至于發生車禍,都是因為他。 葬禮現場,周時瞪著上面掛著的黑白相片,瞪得眼睛酸疼也沒有眨眼。他不敢相信,怎么會呢?劉猛怎么突然就沒了呢? 這幾天他實在是太疲倦了,并肩作戰的同事沒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當年涉案人也因此死亡,辛暢家屬昨天已經趕到天南,拉著周時沒頭沒臉地就要打,看著他們絕望的神情,周時也不是滋味,可他根本沒有精力去安撫他們,只好讓同事代勞,畢竟他也剛剛失去了一位好哥們。 劉猛的父母深明大義,劉父拉著局長李新文的手,哽咽著說:“我兒子光榮,我為他自豪?!?/br> 可周時一看見他女朋友崩潰的樣子,就徹底破防了,他們原本已經快要談婚論嫁了。 他紅著眼睛看著黑白相框里的劉猛,就想,這一定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 交通事故認定那邊,他去了好幾趟了,交警的反饋是,當時劉猛他們的車原本在行車道上正常行駛,不知為什么突然撞向了旁邊的防護帶,由于速度太快,導致車直接翻過防護帶進了逆向車道,逆向車道的車反應不及,引起了三輛車連環相撞,但其他車里的司機都受了輕傷,出了事故后迅速跑出了車,只有劉猛他們車上的人傷亡嚴重,最后還引起了爆炸。 “查到他們為什么突然沖向防護帶嗎?” 交警告訴周時:“我們看了當時的視頻,經過反復確認,認為車子是為了躲這個東西才偏離了方向?!闭f著,交警遞給周時 3 張放大的照片。 周時看出這是事故之前的視頻截圖,第一張,拍攝位置位于車子的正前方,很清楚,甚至連劉猛和小方兩人的臉都能看到,當時兩人的表情明顯很開心。這張沒看出什么異樣。 第二張,兩人的表情變化不大,但在車子右輪前,卻多出了一樣東西,仔細看,像是一根豎著的尖釘,有一根筷子那么長。 第三張,劉猛的車往左打了方向盤,右輪躲過了尖釘,但由于本身離防護帶就很近,所以高速之下,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車就撞到了防護帶,這個過程,就是一剎那的事。 周時有疑惑,問交警隊:“這個尖釘這么長,還倒立著,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車子前面呢?再說,前面的車為什么都沒出事,就劉猛他們的車出事了?” 交警解釋:“奇怪就奇怪在這里,在劉猛他們前面過去的車,與他們時間相隔在 5 分鐘,前面車過去時平安無事,視頻中沒看到地上有尖釘,尖釘是在劉猛他們車接近這里時才突然出現的?!?/br> “突然?什么叫突然出現?變戲法一樣,嘭,就出來了?”周時不可思議。 “不是這個意思,巧合的是,正好在劉猛他們車子到達這個地方的前 2 分鐘,這個路段的攝像頭出了故障,卡了一分鐘,等恢復正常后,地上就有釘子了,再過一分鐘,劉猛他們就到了這里?!?/br> “這么巧?!”周時心里的懷疑頓時升至頂峰:“這一定是謀殺,一定是!” “我們也懷疑有問題,這個釘子像是人為放置的,所以我截取了這三張照片給你們,就是想讓你們往這個時間去查一查線索?!?/br> 周時低頭撫摸著照片中兩人的笑顏,頓時涌起一陣悲涼,這是劉猛在這世上最后一刻的相片了。 周時從沒想過,翻一樁舊案,會犧牲掉一名同志。 “查,一定要查的,麻煩你幫我把釘子出現前后 5 分鐘,這條路兩個方向路過的車輛和人員都給我們提供一下,總歸跑不了他們?!?/br> 他們做的越多,尾巴露的就越多,這是劉猛用命換來的機會。 第三十六章 招了 周時跑交警隊私自查案的事,很快就被紀委知道了,他們派人來到市公安局時,李新文正在給垂頭喪氣的刑警隊做“心理疏導”。 其實李新文哪會啊,罵人行,安慰人他可不擅長。 但是這幾天刑警隊的所有人都不在狀態,他作為一把領導,即使再不行,也得帶頭打起精神來。 可一見那幫年輕人的眼神,李新文也忍不住酸了鼻子。自打成立了專案組,短短幾個月,組長被停職,副組長犧牲,這叫什么事?接下來案子又該怎么查? 這么一想,那些鼓舞士氣的話他怎么也說不出來,憋了半天,最后化作一句:“同志們,大家要化悲痛為力量……”李新文自己都覺得這話說的,真蒼白。 話音剛落,一扭頭,紀委的人就站到了門口。 把他們迎進辦公室,李新文沒發一言。 對方倒是沒有發難,對于劉猛的遭遇他們也聽說了,深表同情,整個市公安局都過于壓抑,他們也不好太過苛責,只是表示職責所在,不得不來這一趟。 根據紀委的意思,周時處于停職期間,是不能參與任何案件的調查的,包括不能利用職權去交警隊獲取車禍的資料。 李新文憋不住了,質問:“你們不知道我們現在辦的案子遇到了個硬骨頭嗎?一個出事是意外,兩個出事也是意外?再者周時上次的事情,這么長時間了你們還沒查出來什么嗎?” 紀委人員稱他們和臨市公安一直在交流,公安那邊已經有一些進展了,相信很快就能恢復周時的職務,只是這段時間還需要周時遵守一下規定。 李新文皺眉:“能說說具體什么進展嗎?” 對方閉上口,不好意思地笑著搖了搖頭,卻又給了一些的希望:“我們保證,會盡快的?!?/br> 送走紀委的人,李新文坐回桌前,撥了一個電話。不一會,高強走了進來。 “我要你暗地跟進周時被陷害那個案子,有進展了沒有?!?/br> 高強有些躑躅:“李局,有是有……” “什么時候學的這么磨嘰,痛快點說!” “是這樣,這件事發生的整個過程非常簡單,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所以并不存在其他人作案后故意陷害周時的可能,因此如果想要洗清責任,主要就在那個送水工身上,他是否是故意摔傷嫁禍周時,現在主要的進展是,經過徹底的體檢,這個人身上沒有內傷,口里也沒有損傷,腦部 ct 也沒有問題,只有手臂上有一些輕微擦傷,按常理講,是沒有吐血的可能性的?!?/br> 李新文一聽,馬上提起了精神:“那不就能證明是假的,是故意訛詐了?” 高強搖了下頭:“不過吐出來的血經過檢驗確實是他自己的血液,警方懷疑是提前準備好的血包放嘴里,現在還在核查?!?/br> “人醒了嗎?” “醒了,表現出失憶,問啥都不知道。家屬不停纏鬧,非要周時負責?!备邚姛o奈。 李新文都要氣樂了:“無賴嘛這不是!他說失憶就失憶?周時怎么被這么一個狗皮膏藥黏上了!” “說的就是,臨市公安本已經傾向免去周時刑事責任,一旦免責就可以復職。但失憶這個事又不好界定,醫生說的確有些失憶原因是查不出來的,目前家屬拒絕調解,要不是他們鬧的緊,頂多就是賠點錢罷了?,F在就是在膠著當中?!?/br> 李新文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看來明面上已經走不通了,此人目的明確,就是要把周時拉下來,他到底是誰的人?為什么愿意冒險做這樣的事? 既然從傷情上走不通,不如從身份上入手,或許會有發現。 想到這,他對高強交代:“你去查查他的身份,他做這些事一定是聽命于他人的,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找到背后那個人才是關鍵?!?/br> 高強點了下頭:“我也這么想的,已經在查了?!闭f著,他看了下表,又繼續道:“小石昨天說有線索了,今天必定給我答復?!?/br> 李新文終于有了點笑顏:“我說最近怎么沒在刑警隊見到小石,原來替你跑腿去了?!?/br> 高強眨了眨不大的眼睛,露出一絲狡黠。 傍晚時分,小石回來了,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送水工之前受聘于景華集團,是一名內部保安,于 15 日前離職,然后就去送水了?!?/br> 李新文聽到后,眼睛微瞇:“又是景華?內部保安什么意思?” “類似專門保護羅景華一家子的貼身保鏢,他們給定的官方職務就叫內部保安?!?/br> 之前周時跟李新文匯報過譚滿案進展,景華飯店總經理王青澤有極大嫌疑,這不就串起來了。 他冷笑一聲,深呼一口氣,交代高強:“玩陰的?那咱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深夜,人民醫院,一個人影悄悄出現在住院部,無聲摸到了一間病房門口,左右看下無人,手中擺動兩下,隨著一聲輕輕的“嗒”,他一閃身,進了房間。 房間內只有一張病床,床上的人已經熟睡,根本沒有聽到有人摸了進來。 人影走到床前,俯身看著床上的人,默默掏出來一樣東西,抵到那人的額前。 他猛地驚醒,一臉驚恐! “誰,你是誰!要干什么!” 人影冷著嗓子:“羅總說,你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需要你做最后一次貢獻?!?/br> 那人聲音都變了調:“什…么,任,任務???” 人影彎下腰,手上的東西依然抵得緊緊的,貼著那人的耳邊小聲說:“如果你今天意外身亡,哦不,是傷重而亡,你猜被你陷害的那個人會不會就徹底翻不了身了!” “不,不,不能,你告訴羅總,我有辦法,我有辦法讓他翻不了身的,我行,羅總答應過我,等那個警察進了監獄,就送我們全家去國外的,他答應過我的?!?/br>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現在他不是還沒進監獄,你裝失憶雖然暫時牽絆住了他,但拖不了多久,你知道羅總的脾氣,他不允許有任何意外發生?!比擞罢f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紙包,遞了過去:“吃了它,我保證你沒有痛苦。你要是不吃,我也不怕用槍,消了音的,而且我也做了充足準備栽贓給那個警察,到時就說他狗急跳墻殺人泄憤?!?/br> 床上一陣水聲傳來,那人尿了褲子,聲音卻突然尖利起來:“羅建華這狗日的,我替他賣命 10 年,做了多少見不得光的事,他一個命令,說要讓那警察下臺,我就得在這里裝死,他倒好,卸磨殺驢,狗日的,你今天要是殺了我,我做鬼也饒不過他們?!闭f完,他氣喘吁吁,半天都沒能平復。 人影卻不再出聲,既沒有灌藥,也沒有扣動扳機,幾秒鐘后,病房燈大亮,外面瞬間涌進來許多警察。 高強走在最前面,也不廢話,一揮手:“拉起來,帶走!” 而那個人影也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露出本來的面容,赫然是小石,他一手掐腰,另一只手把槍口伸到嘴邊,對準槍口吹了一口,一昂頭:“怎么樣,是不是酷斃了!” 已經被拖拽起來,再也裝不了失憶的劉三此時才明白自己被玩了,一臉死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因為已經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劉三故意陷害周時,且明明白白指認出是羅景華干的。 一切似乎全部都迎刃而解。 第二天,周時官復原職,一進刑警隊,顧不得寒暄,就馬不停蹄地開展起工作。 劉三已經錄完全部口供,全招了,羅景華也被請到了公安局。 面對證據確鑿的錄音,羅景華再也沒有了一個大老板的氣度,仿佛瞬間老了十歲,但面對審訊,問其為何要陷害周時時,他卻反復就一段話: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我景華集團三番兩次出人命官司,作為一名平頭老百姓,我和周警官申請過對我公司名譽進行保護,申請過盡快破案還我景華清白,可他怎么做的?不僅不幫助我們,還天天查我們,查我的女婿,并試圖把叫什么,什么滿的案子扣在我們頭上!我不服!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他為警不公!我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自己用自己的方式給我自己討公道! 李新文面對羅景華的嘴硬,一臉無語。 “真是不見閻王不落淚?!?/br> 這時,周時推門進來了,今天復職第一天,周時就去了交警隊查找線索。 李新文一看他回來了,轉過頭便問道,車禍那邊有線索了嗎? 周時點點頭,嚴肅道:“我剛從交警支隊出來,那邊把查出來的所有過路車輛和人員信息都查找到了,我已經逐一對過一遍,發現了很多信息,正準備跟您好好匯報一下,這不就趕緊過來了?!?/br> 李新文點點頭,離開審訊室外的觀察室,邊走邊對周時說:“回我辦公室,咱們慢慢縷?!?/br> 這一次,必須要把他們爺倆定死在這,這回倒要看看,到底是誰讓誰翻不過身! 第三十七章 嫌疑 劉猛出事故的路段是雙向 6 車道,屬于城外外環路,平時車輛不多,經排查,在尖釘出現的前五分鐘內,本車道共經過 12 輛車,反向車道共經過 21 輛車。 周時重點對這 33 輛車進行了確認,但無論是車輛歸屬還是當時的影像截圖,都沒發現可疑人。于是他們又去查看了行人,不過此處本就不屬于城區,周圍只有零星村民,事故出現前后,沒有一個行人路過此處。 但尖釘是不可能憑空出現的,作案人一定藏在某輛車里,可惜路段監控只能觀察到駕駛室和副駕駛人員,坐在后排是拍攝不到的,交警那邊配合周時做了大量的工作。 他們聯系到了 33 輛車車主,并將司機全部叫到交警隊,周時對他們一個一個進行了單獨詢問,最后排除了 28 輛車,暫時保留了 4 輛可疑車輛。 這四輛車中,有兩輛車是網約車,一輛同向行駛,一輛反向行駛。 據同向車司機講,他當時是從附近的縣城拉上的人,乘客是一名中年男性,目的地是天南市區,此處距離天南市區還有 80 多公里,打車的人說是要去市區找親戚,原本司機不怎么走長途,但恰好那天他也去天南辦事,就順路拉了活。 司機記得很清楚,在路過事發路段時,乘客搖下過窗戶,因為現在已經是 11 月份,天氣冷了,一般很少有乘客會開窗,當時窗戶一搖,司機被冷風吹得后腦勺發麻,便從后視鏡看了眼后排乘客,見他伸出頭吐了口痰,隨后又把窗戶搖上了,司機收回眼神時,前面正好有路標,所以他確認當時乘客搖窗距離事發處不太遠。這輛車就是劉猛他們所在車道上前 5 分鐘過去的那輛。 第二輛網約車是反向而來,這輛車路途不遠,起始點就是鄰近的兩個縣城,乘客是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小孩,到事發路段時,孩子暈車要嘔吐,司機停下了車打起雙閃讓孩子下車去旁邊防護帶,孩子母親跟著下了車,孩子嘔吐完后,母親又重新帶著上了車,停留時間大概在 3 分鐘,其中視頻卡頓的那一分鐘就在這段時間里,他們上車剛走,后面就出了事故,其實算得上是很驚險的擦肩而過,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周時還是把他們列為重點排查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