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機械[無限]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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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捏著的湯勺的上半部分,還算稍微干凈能入手一些的,下半部分則沾染了雪花般的星點脂塊。 從元欲雪的角度來看,這鍋湯底渾濁的看不清里面的內容物,只能見到漂浮著的一層油花。而哪怕湯里混合了極重的香料,也依舊能聞到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腥臊氣息。 湯勺沉底,撈出了更多的內容物。是被剁得稀碎的排骨,出處模糊的軟組織,最后湯勺還碰到了一塊形狀頗大的、完整的rou類—— 元欲雪的目光落在被他撈起的“食物”上。微微頓了一下。 完整巨大的rou塊擠壓了其他湯汁停留的位置,讓它得以顫巍巍地被盛在湯勺的中心。 這一rou塊形狀完整,哪怕某些部位被泡得水腫粗壯,也能清晰辨認出,這是一只……人的左手。 連接的手腕部分,有著褪色的紋身。皮膚已經被煮開了,和里面的肌rou分層,像是一層吸滿湯汁的皮套子,皺巴巴地覆蓋在手上。 元欲雪聞過這樣的味道。 在戰場上,人rou被蟲族吐出的火焰烹熟的時候,就會飄出這種惡心的酸腐氣息來。他依舊平靜地把那只斷手盛進碗里,澆上了一勺覆著油花的湯汁,一下裝滿了面前的瓷碗。 元欲雪的手很穩,湯都沒灑出來一滴。 “mama”緊緊地盯著元欲雪的一舉一動,在這種全神貫注的監視下,想要做出什么手腳——比如將湯倒掉或者調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緊接著,她就看見元欲雪隔著溫熱的碗身,將那滿滿的一碗rou湯,推了過來。 元欲雪掀起眼,瞥了她一眼。 機器人沒有親人,所以他喊人的時候也沒什么心理障礙。 “mama,”元欲雪說,“你先喝?!?/br> “mama”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那碗被蒸化的熱氣騰騰的油脂,對她來說似乎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她的目光都跟著化在了里面。扭曲得難以辨認五官的面孔上,居然讓人看出了“猶豫”的表情。 元欲雪又將rou湯推近了一步。 他在那股令人隱隱作嘔的rou香中,語氣冷淡:“mama愛我,我也愛mama?!?/br> “這是我對mama的愛?!?/br> 話音落下,像脫開了某種限制她的桎梏?!癿ama”再也忍耐不下那股對她致命的吸引力,異化的眼睛有些發紅,猛地對著面前的rou湯大快朵頤起來。 一開始是忍耐地用湯匙盛湯,喝湯的速度很快,發出呼嚕的聲響。到最后吃相越來越兇、干脆是捧著碗往嘴里灌,那只手像雞爪一樣被她抓在手里一嗦手指,吸下了上面的rou,又將骨頭也扔進嘴里,發出“咔嗒、咔嗒”的咀嚼音,鮮紅的嘴咧開得極大,一股滿足感飛快攀上了她的面頰。 “mama”緊閉著眼,滿臉都是沉迷的神色。 而在這一過程中,元欲雪又拿起另一個碗裝滿了湯,繼續遞給她。 湯喝完了就挾別的菜,碗中永遠是塞得滿滿的。每當“mama”露出饑渴的、因為食欲得不到滿足而漸漸暴躁的神色的時候,就有食物被遞到她面前,剛剛好堵住了未爆發的情緒。 等餐桌上的菜色被一掃而空,最后一點醬汁都被填進碗里后,“mama”終于露出了滿意神色,像是剛剛吃飽、終于獲得了短暫的滿足感那樣。 異化嚴重的器官已經回歸到了它原本的狀態。女人看上去溫和柔美,只是臉還是很瘦削,松垮的一層皮掛在面顱骨上,顯出一點非人的怪異來。 看著眼前碗盤的狼藉,她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笑了一聲:“對不起寶貝,mama吃的太多了,都沒有給你剩一點?!?/br> “嗯?!痹┱f,“我愿意的?!?/br> 他注視著那些還留有油脂的光滑盤面,沒有任何感情地說道:“……這是愛?!?/br> 這話得到了女人的認同。 她高興地站起來,夸獎了她的寶貝。又將使用過的碗筷收起,疊成遮擋住了臉的高度,愉悅地走進了廚房中。 “mama去洗碗?!彼f道。 廚房的門合上了,隔絕了大部分的聲響。只能聽到水龍頭被打開,細密的水流持續沖刷著碗筷,還有女人高興地哼著歌的聲音。 這次勉強能聽出幾句模糊的歌詞來。 “愛永遠偉大,值得贊嘆” “沒有背叛、沒有離開”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們是幸??鞓返囊患?,永遠不分開……” 元欲雪站起身。他只是暫時滿足了“mama”的要求,要阻止恐怖的推進,還要做更多的事。 元欲雪剛才掃描過一遍老舊的房屋內部,外部被某種能量阻擋,暫時出不去,也難以繼續探索。而要說室內的異常狀態…… 元欲雪準確地來到客廳中那臺雙開門落地冰箱面前。 房屋內的大多數家電設備都十分陳舊,上面還蓋著一層白色紗布防塵的老電視機、積著灰的吊扇、已經看不出原來本色的皮沙發、被磕碰過許多次的茶幾桌。唯一與這里格格不入,就算是元欲雪不用掃描探索也看得出異常的地方,就是這臺嶄新光潔,容量極大的冰箱了。 元欲雪打開了冰箱門。 里面的三層隔板已經被拆下了,一個成年男人的身體被彎折成不可思議的弧度,塞滿了冰箱。而那張凝固在驚恐神情上的臉,在打開冰箱的時候正對著元欲雪——他們短暫地對視了一兩秒。然后驚恐面容上的那雙眼睛,微微彈動了一下。 他還活著。 或者說這樣的狀態下,將他稱為“活著”,也實在有點勉強了。 從冰箱打開的時候,空氣涌動進狹窄的冰箱內部。男人的嘴像是渴水的魚那樣上下動了動,發出一縷氣音來。 靠的很近,才能聽見他在說些什么。 “我要出去……” “放我出去!” “寶貝?!?/br> 女人仿佛是在一瞬間,就來到了元欲雪的身后。 她柔柔和和地問道:“你在看什么呢?” · 與此同時,電影外部的放映廳內,也爆發了同樣激烈的矛盾。 黑皮不是傻子,在元欲雪進去后,他就清楚了讓電影繼續播放和進入電影的機制。 這樣這場游戲的規則就能進行很簡單的拆分。 ——他們可以輪流進入電影,每人演繹七分鐘或者以上的時間,總之可以商量,直到電影結束,游戲獲勝為止。 但這只是擺在明面上的,看上去最基礎的規則。 這個規則有個很陰險的地方:脫離電影的時間不是由進入電影的人決定的,反而是由另外兩名處于“安全區”內的隊友決定。相當于將自己的生殺大權,全盤交付到了另外兩個個體手中。如果那兩個隊友稍微下作一點……完全可以不管電影中玩家的死活,讓他硬撐著演繹完一個小時,就能躺著獲勝了。 假如那個隊友沒撐下來,下一個由誰進入,那是那時候要考慮的事。 但好在黑皮是個心思非常直接純粹的人,他根本想都沒想過這一點,而是提出了目前看來最公平的方法。 每個人的精力有限,而作為共同進行游戲的隊友,他們受到的風險也應該等同,這和能力、親疏程度沒什么關系,因為是三人游戲,至少態度不該偏倚。 輪流進入是看上去最公平的處理方法。 當然這公平中其實也透露著一些不公平,比如上名玩家做出的危險舉動、陷入的某種困境,將由下名接替的玩家來承擔。而為了脫離暫時的困境,下名玩家或許會將劇情引導向更夸張無底的深淵。 但這樣的矛盾,至少該到幾輪后才會暴露出來。 黑皮沒想到現在就碰了壁。 他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拳頭緊攥,手腕上青筋暴起,幾乎現在就難以按捺他的暴怒,恨不得一拳砸向面前的人。 懦夫! ——眼鏡不愿意進入電影中。 第11章 整蠱游戲 按照每人輪流的順序,元欲雪后,就是眼鏡接替他的位置。 但眼鏡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明明他才是那個貪生怕死、先背信棄義的人,但眼鏡此時的神情,卻慘淡得仿佛是一個受害者、正被劊子手正拿刀割著腦袋威脅他去送死那樣。 本就蒼白的面孔此時更不見一絲血色,落魄同月色下散落的紙錢那樣的慘白。眼鏡露出很忍耐的表情,黑森森的瞳孔放空了,視線凝在虛空的一個焦點中,面上的肌rou很輕微地抽搐著。雖然神情的變動很細節,但要是仔細觀察,其實是能發現他正死死咬著牙、甚至唇縫中都擠出一點血沫的詭異情狀的。 只是黑皮如今也處于暴怒之中,沒有耐性去注意這些細節。他冷冷看著眼鏡。沒動手不是因為什么隊友情,只是單純在理性的衡量下做出的要維持體力、不進行內耗的極端克制的結果。 “眼鏡?!彼跣麘鸢?,含著森冷的殺意,“今天……以后。我不會放過你?!?/br> 眼鏡唇齒翕動,但沒吐出一個聲調來。只是在短暫的沉默后,近乎神經質般地重復著:“……我不能去?!?/br> “我去不了?!?/br> “我會死的?!?/br> “我會死在那里?!?/br> 他似乎頭疼欲裂,手指雜亂地穿梭進發間,支撐著額頭,不斷重復地念著類似詞語的話。力道在那一瞬間失衡,頃刻間捏緊了眼鏡邊框,手被劃破,那些尖銳的玻璃碎片也幾乎要扎進他的眼球當中,但眼鏡卻沒有任何反應,連生理上、眼珠對尖銳物品本能反應閉上眼睛的動作都沒有。 黑皮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但是面對一個軟弱得能在第一時刻就出賣隊友的人,他實在很難生出共情心理,語氣也仍然冷厲諷刺: “死?從進入無限世界的第一天起,誰不是時時刻刻和死亡為伴?” “你怕死,那別人就不怕死?”黑皮冷笑著說,“所以就讓別人替你捱刀,是嗎?” 這種步步緊逼的尖銳質問,讓眼鏡似乎陷入了更深層的掙扎和痛苦當中。他的聲音從緊緊捂住唇部的手掌下傳來,低啞得可怕,仿佛剛才被巖漿灌過食道那樣。 “不一樣。我們之間,不一樣?!?/br> “讓我去……” “我寧愿死?!?/br> 他斷斷續續地,從喉間擠壓出艱澀的聲音。 黑皮微微一頓,理解成了眼鏡不愿意做進入電影的人,寧愿任務失敗,大家一起死。 他再懶得給眼鏡一個眼神,也錯失了他此時異常的反應。視線集中在了放映廳內的巨型屏幕上—— 元欲雪沒有坐以待斃,但是在完全不知走向的恐怖電影中,似乎做什么都會成為推進死亡的一步。 比如現在的元欲雪,站在冰箱門前,注視被扭曲彎折著塞進冰箱里、與其說是活人不如說是會發出聲音的走尸的男人。而“mama”,也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后。 寶貝,你在看什么? 她問。 元欲雪面無表情地合上了冰箱門,將來自男人的、驚恐又微弱的尖叫聲關在了里面。 “我想看看冰箱里有沒有多余的食材,給您做一頓飯?!鼻羼成倌攴鲈诒涞拈T邊,身形單薄,仿佛風一刮就能倒,沒有任何危險性可言。他這樣背對著女人,像將自己脆弱的地方完整的暴露給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