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高明只悲涼地看著他,默然流淚。 這些仿佛等了一輩子的話,為什么此刻聽到,竟不是感到得償所愿的欣慰和幸福,而是如此…… ……如此希望它們不曾從陳賢口中說出? 圣誕節,陳賢給林叔放了公假,替了護工的崗,晝夜陪在病房里,連睡覺都要牽著高明的手。 可一直緊拉著他的手,卻還是走向了日暮窮途。 年后,新的mri結果出來了。 不只是脊髓空洞,醫生給出了更可怕的診斷:有增強信號在延髓及上頸髓位置。 ——腫瘤復發了。 陳賢在醫生辦公室聽到這消息時,幾乎喪失了一切思考能力。他呆怔地跟在醫生身后低著頭走,準備一起回病房和高明溝通治療方案。醫院地面上貼著各色線條標識,指引著往各個大樓和科室的方向。 這條前路,到底是通向哪呢? 通往迎難而上的堅韌,還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離病房越近,陳賢越清醒,也越糾結,不再是糾結高明之前為什么瞞著他,而是糾結這次要不要瞞著高明。 他覺得不能讓高明知道。 至少,不能是現在。 陳賢終于下定決心制止醫生,可此刻醫生已經推開了門。于是他走快兩步,搶先闖了進去,木然擋在了醫生和病床之間。 病床上的人聽見動靜,疲憊地睜開眼看過來。 陳賢杵在那,看著高明只想哭,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講。 真的不能告訴他,他會失去求生欲。 陳賢靈機一動,回頭和醫生用粵語說了幾句,醫生也自然地用粵語回答。他把心里的顧慮說了,醫生表示理解他們需要時間溝通、消化,但病情發展不會等人,勸他們盡快做決定。一來二去,居然聊了幾分鐘。 “你們為什么講廣東話?”病床上的高明突然插嘴:“為了不讓我聽懂嗎?” “呃,沒有,高明,你別多心?!标愘t匆匆回頭去看了一眼他,然后又給醫生使了使眼色。 “還有什么我接受不了的?你說啊,把剛剛你們說的話,再用普通話聊一次?!?/br> 陳賢整個人轉回來,俯身在床邊安撫他:“別鬧,沒事的,我們只是在談你的輸液量……” 高明沒理他,直接問出自己的猜測:“是不是在說,我的右手動不了,不是因為骨折?” 陳賢貼得近,高明看到他聽到自己的話,眼皮輕微地抬了抬,伴隨著瞳孔也放大了些。 懂了。 無法控制地,他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沒再和陳賢對視,也沒聽他再解釋什么,而是垂下眼,他們再說什么都點點頭,不追問也不反駁。 陳賢和醫生改說普通話,真的開始談他的用藥、說骨折恢復和脊髓空洞的事。 后來醫生被叫走了。陳賢在陪護椅上坐下,握住他的手,道:“你看,我沒有騙你啊?!?/br> 他說得一點底氣都沒有,始終不敢看過來。 高明看著他沉默了陣,然后轉眼去看一直站在床尾的護工大叔。 “林叔?!备呙鹘辛艘宦?。 林叔看陳賢的臉色,迅速找個借口躲開了。 高明又把視線落回陳賢臉上。 他想,陳賢不生氣、不跟他算賬,肯定是因為發生了更嚴重的狀況,能讓他震驚到忽略了自己瞞報病情的事。 聯想到前兩天大費周章去做的磁共振,也該出結果了…… “陳賢,你侵犯我知情權干嘛?報復我之前瞞你嗎?” “沒有啊?!标愘t朝他特別難看地笑了一下,就差把“騙人”二字寫在臉上了。 這種氣氛,不說清楚也已經清楚了。 高明淺淺嘆了口氣,問:“長在哪?” “高明……”陳賢無助地叫他。 “噓——你讓我猜猜,”他彎彎嘴角,聲線帶著點調侃:“t2?” 見陳賢皺皺眉,他又試探著問:“c6?” “高明,別多心,醫生跟我解釋了,就是囊腫,做個手術就能緩解?!?/br> 高明本想反駁他,卻克制住了自己。頭暈得他有些堅持不住,他笑了笑,閉起眼說了句:“是嘛……” 反正究竟是什么,等陳賢離開,磨一磨林叔或陳醫生,或者看一眼片子就知道了。 或者其實不知道也沒關系,反正也不會有什么分別。 第124章 天狼 sirius 陳賢和醫生護工都打好了招呼,不要和高明說腫瘤的事,就當是只有脊髓空洞癥去說去治。 高明也真的沒追究,他根本不在乎診斷。 絕望是感受本身,并不需要任何確切的術語來定義。 原因是什么,真的無所謂。 右手的疼不是骨折或者外傷引起的,那種感覺是神經痛,針扎火燎的,和被動活動也沒什么直接聯系。 那只手沒有太多真實的感覺了,偶爾會抽筋,就和他的腿差不多。 左手還能舉起來,但也又麻又疼,最多只是能扶一扶杯子、握一握湯匙。 頭不那么暈的時候,他每天能在輪椅上坐很短一段時間——被推去其它樓做檢查,是他能到的最遠的地方了。 也好,如果是必經的過程,遲早要面對,不如早一點。 他真的不想再多拖了。 他期待死亡。 從又一場噩夢中醒來,看見陳賢正拉著他的左手幫他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