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哪里痛嗎？”他對上那人空洞的淚眼。 高明臉色非常差，痛倒是次要的，他突然不明白這樂觀積極是在表演給誰看了。這生命到底還有什么用？ 他繃不住了，淚水決堤一般，道：“心痛，哥，我心里好難受?！?/br> 陳賢抓緊把他從地上抱了起來，放在床上也不松開，用自己的體溫暖著他?！叭メt院檢查一下吧？我怕你剛剛摔傷了哪里?！?/br> “別折騰了，隨它去吧……”高明說得好像那不是他的身體一樣。剛才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現在逐漸平靜下來，感覺非常不真實，整個人輕飄飄的，又一下一下被各處飄忽的疼痛抓回地面猛捶。他朝陳賢擺擺手指：“賢哥，對不起，我又弄臟了你身上……你別管我了，快去休息下吧?！?/br> “我不能，我怕你身體出問題，我怕你再胡思亂想，怕你再想方設法離開我?！彼o抱著他不放手。 “我還是不懂你。接受不了我，又很怕我走。你是在可憐我無處可去嗎？有時候我覺得你對我是有感情的，有時候又覺得你像一個旁觀者?！?/br> “都是我不好，我又沒能照顧好你……” “你別這么說，不要自責。就是因為照顧我，你才累成這樣。你放心，我不會鉆牛角尖?！彼f著伸手去拉卷在身下的被角：“被套我等下拆掉，我自己可以的，可能慢一點、邋遢一點，但總會收拾好的?！?/br> 陳賢沒有說話，只是按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 “你別這樣……”高明難過得沒有一點力氣了?？粗愘t那只勻稱又有力的手，他的聲音又哽咽了起來：“賢哥……或許，我可能沒資格愛你，但我控制不住。如果你愛的人為了你這樣勞累、痛苦、糾結，你還可以繼續坦然地接受他的照顧嗎？” “……” “我求求你去休息一下，再給我幾天時間恢復，如果你現在倒下，我什么都做不了……”高明皺起眉頭看他，好像在承受很大的痛苦：“我現在腦子也好亂……你放我，放我自己想想，我會好的……” 第35章 手腕被陳賢攥住，他不自覺地越握越緊，高明感覺到疼。他的視線也死死鎖著自己，像是有憐惜、恐懼，還有說不出的乞求。 每一次，陳賢抓住他的手，都是這一副表情。 “放手呀，賢哥?！?/br> 每一次，高明也都是這樣說。 對方聞聲一抖，松了手。高明看著自己被他抓著的地方由白變紅，手腕上短暫地留下了一道道指印。他重新回頭看向陳賢，那人收起了剛才的神情，變回平常的樣子。 和當年那個少年無異的淡漠。 陳賢扶起他讓他靠在枕頭上，俯身在床邊看他的狀況。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高明覺得他沒有靈魂似的，那只是一種淺層的關心，更像是習慣性的表演。 身上虛弱得厲害，高明不敢再直視那人黑洞洞的雙瞳，索性闔上眼。眼前取而代之浮現出陳賢年少時的樣子。又想起以前那個坐在教室角落里的他，從不主動說話，也不關心班里發生著什么。自己故意引得哄堂大笑的時候，他也只是冷淡地看著窗外。 那是什么時候來著，他沖出教室門拉住自己，也是那個表情。好像自那之后，他們就走散了。他說不出口的話到底是什么呢？ 現在的他和那時候判若兩人。他開朗多了，會表達自己，會關心周圍的人和事，他有體面的工作，能勝任他的社會角色。只是每次提到父母，就突然又變回了之前那樣。 好像從沒問過陳賢他要什么？為什么從沒聊起過中間錯過的那十年？他是怎么改變的？他是怎么說服他mama放下仇恨，又是怎么自己一步步自救的呢？ 他是在表演另一個人格嗎？是不是那些他時不時流露出的“從前的冷漠”，才是他內心真實穩定的樣子呢？ 天吶，高明，你在干嘛??？你第一天認識他嗎？他心里的糾結，你第一次察覺嗎？ 高明越想越不是滋味。當年報讀心理學，不就是想幫他們嗎？虧得學了那么多年，到頭來什么用都沒有。 一直忙著生病和自暴自棄的他，居然忽略了陳賢的情緒，居然忘了怎么傾聽。一味地逼迫他自我剖析，卻在他將要袒露心聲的時候，用那樣的話指責他…… 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他？為什么逼他重拾面具？想要父親的悲劇在陳賢身上重演嗎？ 高明，要你何用??？他都這么明顯地在求助了，你還假裝聽不懂嗎？ 淚水聚積了太多快要流出去，高明睜開眼抬手擦了一下。陳賢不在身邊，外面有水聲，想必是他在收拾自己造成的爛攤子。 又是這樣，以自顧不暇為借口，無視陳賢的掙扎?？蛇@樣的自己，能怎么幫他、怎么愛他呢？高明苦思冥想，手上慢慢剝著被罩。還是體力不支，被套只拆了一半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知什么時候身體被安置妥帖，身上也換了一床新被子。醒來時看到陳賢坐在他的輪椅上，趴在他床邊休息，還伸長一只手有節奏地輕拍著他的身體，好像在哄孩子睡覺。 對不起，對不起，一直對你視而不見。 “！”手被高明握住，陳賢坐起來看他：“醒了？還好嗎？” “還好?！备呙鲃恿藙?，身上很多地方都在痛。他忍著撐起自己，喝盡了陳賢遞過來的水?？粗鴮Ψ侥请p疲累的雙眼，高明心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