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見明月 第36節
書迷正在閱讀:暗里著迷(偽骨科,np)、逢時、卿欲、瘋戲子、誰家好人穿成假千金啊、洛九針、馴服、繼兄、守寡后我懷了宿敵的孩子、太子的戲精寵妃
這是鄭氏原話,之前聽來無甚毛病,但如今再聽,就有了另一層味道。 褚昉呼吸微微促了一息。 她在說他年紀大,他的確長她六歲,不,若按生辰計算,是六歲零十個月,將近七歲了,不比周玘年輕。 可他看上去,還是與她般配的吧? 而且,他只是年歲大些而已,不論形貌還是其他,并不差吧? 褚昉眉心緊了緊,音色不易察覺的沉下幾分,“不過二十有五,未及三十,緣何就要擔心子嗣一事?!?/br> 陸鳶察覺他微妙的不服氣,沒有接話。 褚昉也不指望在他面前一貫扮演恭順的陸鳶能說出反駁或抱怨的話來,知她向來奉行沉默如金,遂直接說:“若因子嗣一事,你不必再擔憂,母親和我都不會再逼你,你且慢慢調養,順其自然便罷?!?/br> 說罷這些,見陸鳶沒有回應,褚昉接著說:“我已命人買了宅子,孟華也會搬出去另住?!?/br> 陸鳶終于抬頭看了過去,眼神中不可抑制地閃過詫異、困惑。 褚昉不喜這樣的目光,她竟真的以為他一直都想娶平妻,并且對這事毫不在意? 他知道她不在意,早就知道的,無須如此憤怒。 “你還有何擔憂,只管說來?!瘪視P對上陸鳶的目光,認真問。 話至此處,陸鳶便是再困惑、再不敢置信,也明白過來:褚昉反悔了,不打算和離了。 為何會如此?明明說好的,只要父親不去纏鬧,他不會留她這位妻子,為何臨時變卦? 難道,他真的已經知道了她和周玘的前緣? “國公爺,我知你當初娶我并非甘愿,這三年亦不舒心,我,也有此感,所以,我想,還是一別兩寬吧?!标戻S沒再找其他托辭,直截了當地說。 褚昉看著她,神色無波,眼底卻已是驚濤駭浪。 她終于說了實話。 當初,他娶她是不甘愿,她嫁他亦不甘愿,這三年來,她不舒心,她從沒有忘記過她的舊情郎,她大概一直在等著離開的這日。 若因子嗣,若因平妻,他都可以解決。 唯獨這三年的不甘愿、不舒心,還有她念念不忘的舊情郎,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一夕之間也束手無策。 “陸氏,你現在說一別兩寬,不覺得晚了么?” 陸鳶從這話里聽出濃重的不甘心,將要開口再說,聽褚昉說道:“此去疏勒,給你帶了些東西回來?!?/br> 褚昉將匣子推給陸鳶。 從褚昉進門,這匣子就一直在他手中,不曾讓任何人碰,陸鳶沒有起過探究的心思,更不曾想過這里面的東西竟是他千里迢迢從疏勒帶回來的。 陸鳶疑惑地看褚昉一眼,手下已打開匣子,入目是一雙不曾見過的骨匕。 但她并不陌生,那是四年前她途徑疏勒時找老工匠定制的信物,雖不曾見過,卻一眼就勾起了記憶。 彼時,她剛剛及笄,為著生意要去一趟波斯,周玘說等她回京就去提親,還特意編綴了《笑林廣記》供她路上消遣解悶。 投桃報李,她定了這雙骨匕。 卻沒想到,陰差陽錯,這雙骨匕竟落到了褚昉手里。 骨匕旁側放著一個繡花袋子,是她之前用來裝《笑林廣記》的,雖然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卻還是打開了。 破碎的舊本《笑林廣記》、周玘的文章、周玘的藥方,還有她的脈案。 顯然,褚昉知道的、以為的,遠比她想象到的多。 他知道她和周玘的舊情,知道她不曾喝藥調養,恐怕也會以為,她不肯為他生兒育女,一心離開褚家,都是為了周玘。 而他給她看這些東西,就是在告誡她。 他從何時察覺的?陸鳶細細回想,憶起他出征前那個反常的夜晚。 他叫她生個孩子,還要她既嫁從夫,抱貞守一。 所以,他從那時就已決定,不會放她離開了嗎? “國公爺,想說什么?”陸鳶問。 聽來甚是平靜,褚昉卻還是從中聽出了死灰一般的落寞。 他的心也沉了下去,卻是冷聲說:“你這輩子,只能做褚家婦?!?/br> 陸鳶沒有回應,房內一時靜的出奇。 卻在這時,院里傳來陸鷺高興的呼喊聲:“元諾哥哥,你來了!” 褚昉坐了片刻,起身要出門。 “國公爺!” 陸鳶不覺提高了音量,是褚昉從沒有聽過的急切。 第35章 關心則亂 ◇ ◎為著周玘,她失態了◎ 褚昉只是站起了身, 還未抬步,可他的妻卻如臨大敵,一步邁來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身形單薄, 雖高挑卻不及他的肩膀, 擋在他身前如螳臂當車,卻義無反顧。 依舊是他從未見過的凌厲模樣。 陸鳶看著他,重且又重,生怕他不信一般,解釋道:“我與元……周三公子, 發乎情, 止乎禮,自我出嫁,再未有牽連?!?/br> 褚昉平靜地看著她。 她從沒有如此急切緊張過,緊張到差點失言。 也從沒有主動解釋過什么事情。 可為著周玘,她失態了。 原來她的情緒也可以如此激烈, 如此溢于言表。 她顯而易見的、不可自控的在為另一個男人擔憂。 褚昉目中的光暗了又暗, 沉了又沉,忽地扣住她手腕,將人重重扯近,問:“果真如此嗎?” 那謄寫的新本《笑林廣記》是怎么回事?那只布偶、那盞祈福的燈又是怎么回事? 陸鳶與他目光相對片刻,漸漸平靜下來, 他既已知曉她和周玘的舊情,又怎會相信她所說的話? 越描越黑,他只會相信他愿意相信的。 “國公爺想怎么樣?”陸鳶語氣恢復如常。 他想怎樣?不過想留下她罷了。 褚昉丟開她手, 漠然說:“你以為我想怎樣, 不過想去向周三公子道聲恭賀而已, 夫人何故如此緊張?” 陸鳶面色如常, 提著的心卻沒有半分落下,輕抿了唇,閃向一側。 是她關心則亂,在他面前失了分寸,周玘如今是狀元郎,就是褚昉也不能無故為難,她不該如此反應過激。 褚昉拿過裝筆的小匣子,臨出門,又頓住腳步問:“夫人不一起來么?” 陸鳶僵立片刻,抬步跟在他身后。 院中,陸敏之與陸徽都在陪周玘說話,陸敏之有些心不在焉,不時朝陸鳶閨房看,又不耐煩地嘟囔:“這小丫頭換什么衣裳要這么久?” 他盼著陸鷺趕緊換好衣裳好送走周玘,可陸鷺卻故意拖延時間一般,許久不見出來,可他又怕褚昉聽見動靜出來察看,心中焦慮,目光不自覺就落在了陸鳶閨房。 褚昉還真就出來了。 他右手托著一個小匣子橫在腰前,另只手背負在后,信步朝周玘走來。 他面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卻又帶著從容的禮貌和恰到好處的平和,瞧上去亦是溫潤端方,倒不似之前不食人間煙火。 他雖信步在前,卻注意著身后妻子的腳步,并沒走得太快,始終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夫妻二人一前一后,步履相接,竟有一種夫唱婦隨的意味。 褚昉紫袍玉帶,陸鳶青裳霞帔,瞧上去竟有些登對。 陸敏之既惴惴又歡喜,忙解釋說:“賢婿,昭文自幼受教于周家三郎,與他親厚的很,元諾待昭文也像親弟弟一般,還特意跑來家中接他?!?/br> 陸父極力想將周玘與陸家子女的關系定性在簡單的如兄如師這一層上。 褚昉笑了下,看向周玘說:“我聽夫人提起過,與你曾是鄰居?!?/br> 陸敏之心中咯噔一下,陸徽也微微皺了眉。 卻聽褚昉接著說:“夫人視你如兄長,蒙你諸多照顧,如今你高中狀元,我與夫人自當聊表祝賀?!?/br> 褚昉遞上匣子,“夫人囑我挑的,給你和昭文一人帶了一支,不知可合你的意?” 夫人,夫人,夫人,寥寥數語,張口閉口皆是“夫人”。 好似要昭告天下,陸鳶是他的夫人! 陸家父子聽的都有些別扭,既別扭又怪異。 周玘卻無甚反應,面色平靜無波,接過匣子施禮道謝。 自始至終守禮地沒有看陸鳶一眼。 約是落在褚昉身后的緣故,陸鳶卻沒有那么多顧忌,堂堂正正地看著周玘波瀾無驚接過褚昉遞上的賀禮。 她暗暗欣慰。 相伴多年的少年郎終是長成了一個沉穩持重的郎君,他大概不會再因情之一事郁結在心、病情反復了吧? 他終于能做到平靜地面對她、接受她已為人婦這件事了吧? 陸鳶看著他,唇角微微翹了下。 幸而,幸而他不知道,她差一點就自由了。 不然此刻,他的失望,一定比她還重。 陸敏之看著女兒神色,額頭冒了一層汗,生怕褚昉此時一個回頭撞破什么,待周玘接了賀禮,忙推著小兒子和周玘向府門去,口中卻揚聲喊著:“二丫頭,你再不出來,不等你了!耽誤開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