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197節
聶廣義剛剛升騰起來的那點聊天的心思,瞬間就跑北極圈去了。 因為奔跑的速度太快, 直接掙脫了地心引力,奔向外太空…… 夢心之沒有注意到聶廣義的表情變化, 很認真地強調了一下:“就是我第一次去盧浮宮, 把畫丟了,然后又被聶先生給撿到的那一天。我也是因為爸爸的這番話,才開始對博物館感興趣的?!?/br> “這可真是一幅倔強的畫?!甭檹V義很是有些自嘲道:“硬生生被我收藏了這么多年,最后物歸原主成為我的罪證?!?。 “第一張畫其實是看不出來的,是從這張畫之后,才慢慢開始有了極光之意的雛形,越畫越清晰?!眽粜闹阉嫷牡诙垐D也拿了出來,放在一起,讓聶廣義做對比。 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而已。 聶廣義恨自己有一雙“超前”的眼睛。 為什么別人看不出來畫里面有什么,而他卻總有一種隱隱的感覺,仿佛有一棟水上建筑躍然紙上。 他不想和夢心之繼續探討這個話題。 他也不確定一個有污點的建筑師,還能不能擁有光明的未來。 他曾經向往的普利茲克獎,自此也將離他遠去。 可是,又有什么關系呢? 他缺這點獎項嗎? 他需要靠建筑師的身份生活嗎? 他mama留給他的,只要到了十八歲就能自由支配的信托,到現在都還躺在基金賺利息呢。 哪怕身敗名裂,他只要不再踏足意大利就也一樣可以很好的生活。 離開奮斗了十幾年的建筑設計, 遠離曾經關注他的媒體, 真正一見到他就能認出他, 并且投來異樣的目光的,又能有幾個人。 人,總是健忘的。 當天才不再是天才,就更容易被遺忘了。 那些曾經因為令人驚嘆的長相,讓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為胖了,就被人遺忘。 那些曾經因為令人驚嘆的才華,讓人眼前一亮的人,可能只是因為拿了第二,就被人遺忘。 世界,總是這么現實。 聶廣義發現自己的內心,從未有過的平靜。 天才本來就是用來形容少年的。 哪怕再怎么不愿意承認,少年時代,也早已離他遠去。 人的心境,有的時候,就是那么一瞬間的事情。 夢想是只屬于少年的奢侈品。 聶廣義發現自己可以靜下心來面對現實了。 他不用再每分每秒瘋狂地健身,用身體的絕對疲憊,來阻止自己思考。 “你畫的第一張極光之意和第二張,確實有著本質上的差別?!甭檹V義拿著夢心之最初的兩張畫,開始認真點評。 他看了一下【開心小姐】署名后面的時間,繼續評論:“西方美術史,從佛羅倫薩畫派發展到印象畫派,用了四百年的時間,開根號小姐只花了四個月,就從印象畫派回歸到了佛羅倫薩畫派?!?/br> “聶先生是不是也能看出來這兩幅畫的內容有著質的飛躍?”夢心之稍顯興奮地看了聶廣義一眼。 只是一眼,夾雜著淡淡的期待,像白云在空中漫步,rou眼可見,又極不明顯,幾乎不會給人的內心,造成一絲絲的漣漪。 聶廣義卻是被這絲微不可察的漣漪給刺激到了。 他的內心,遠比他的外表要敏感和細膩。 夢心之對“繪畫演變史”的期待,意味著他抄襲事實的成立,也意味著他再也沒辦法解釋得清楚。 “我確實看出來了。從開根號小姐發現第一張畫在羅馬工作室的那一天,就已經確認無疑?!甭檹V義強忍著身體的不適站了起來,“我得去衛生間處理一下我的痔瘡,免得玷污了開根號小姐的座椅?!?/br> 宣適的家。 宣適的沙發。 就這么就成了開心小姐的座椅…… 第190章 我的對象 夜深人靜。 輾轉難眠。 肌rou酸痛不是病,疼起來比牙疼要要命,比痔瘡還要傷。 和全身的肌rou相比,精神上的重創才是最要命的。 聶廣義不清楚,別的天才,會不會也要經歷他這樣的過程。 總歸,中科大的少年班,也很難得才出一個,一路天才到底的。 既能驚艷學生時代,又能驚艷創業時代,最后還能一直驚艷到老的,放眼全球,也是屈指可數的程度。 聶廣義躺成了一個大字型,好一會兒,又把自己的雙手舉到枕頭上。 形成了一個躺平投降的姿勢。 據說,這是一個最能讓人獲得安全感的姿勢,也是最放松的睡眠姿勢。 萬事俱備只欠睡眠。 聶廣義是真的一點都沒有想睡的心思。 回顧過去的這一年。 最大的收獲,是和聶教授和解,從孤家寡人,重新成了一個有家的人。 還有什么是比這更幸運的事情? 人可能真的不能太貪心,不能在有了家之后,還想擁有愛情。 都是婚姻失敗過一次的人了,怎么還能有不該有的奢望? 【夢心之是我的現世報吧?!柯檹V義如是想著。 好在,現在退回去,一切都還來得及。 一個他自己都不承認的表白,夢心之又能拿他怎么樣呢? 想到這兒,聶廣義努力放松心情,再輕輕松松地換個姿勢。 就這么把自己“輕松”出了一身冷汗。 聶廣義就著冷汗開始思考,建筑師不能只關注建筑的外觀,需要把居住感的方方面面都一并考慮進去。 比如說,睡眠的舒適感。 很多人不明白,好的床墊和不好的床墊最大的區別是什么。 還有的人,甚至是醫生,會告訴你,腰不好的要睡硬板床。 但真正好的、對人體的脊椎有益的,絕對不是硬板床。 要根據人體工學,進行全方位的包裹。 用一個最簡單的衡量標準,就是一整個晚上完全不換姿勢,早上醒來,還是感到渾身輕松。 聶廣義是擁有這樣的床墊的。 哪怕這是在宣適的家,聶廣義也一樣是對每一件家具都做到了親力親為。 只不過,肌rou問題,并不在床墊可以解決的問題范圍之內。 感情問題,更是如此。 聶廣義僵直在床上,回憶他和夢心之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一天,他和個叫宗意的小姑娘置氣,用二胡炫技了一首野蜂飛舞。 那一天,他看到夢心之娉娉婷婷地走過來,舉手投足,每一個動作,都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從那一天、那一刻、那一秒開始,他就已經喜歡上了夢心之。 聶廣義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一見鐘情的時候。 他長這么大,見過的美女這么多。 含蓄的、直白的,溫婉的、熱烈的…… 全都倒追過他,哪怕好些在別人眼里是很矜持的女生。 曾經有人和他說,【我只對你才這樣】,聶廣義從來都是不屑一顧。 現在,輪到自己經歷這個過程,才明白這個世界,真的會有那么一個人,對你來說是特別的。 見到了,移不開眼睛。 見不到,便有一顆無處安放的心。 可是,這又怎么樣呢? 那些曾經被他拒絕的人,至今也沒有被他接受。 說起來,他還是幸運的。 他都沒有給夢心之拒絕他的機會。 總會過去的。 就像堆積在他肌rou里的乳酸。 今天不消,明天不消,后天總也還是要消掉一部分的。 現在是導致行動不便,再過幾天,就會和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樣。 撕心裂肺和齜牙咧嘴之間,本來也沒有太過明顯的界限。 齜牙咧嘴和嘻嘻哈哈之間,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