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161節
夢心之對追求者的處理方式,向來都是一致的——敬而遠之。 唯一和以往有些不同的是,聶廣義是姐妹。 夢心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 姐妹之間的相互贊美,從理論上來說,還是比較倒也還算是比較正常。 “聶先生謬贊了,我和甑姬jiejie,光氣質就差了一大截?!眽粜闹疀]過多久就調整好了。 “不可能!”聶廣義被反駁得有點小激動:“要說好看,你還真不一定是頂好看的,畢竟,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但要論氣質,姑娘絕對是一等一的?!?/br> 好好的一句話,被聶廣義說的怪怪的。 都不知道是贊美還是嫌棄。 又或者,某位大少是想要欲揚先抑? 夢心之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動不動就用既往經驗,去推斷聶先生。 畢竟,她之前就出過很多錯。 把誰列為追求者,也不能把直接把她拉黑的聶先生,放到敬而遠之的名單里面。 “在夢里,我能很清晰地看到甑姬jiejie,驚嘆于她的氣質和美貌,那種感覺很真實,奇怪的是,醒來之后,又想不起來具體是什么形象,只是夢里的建筑,越來越清晰?!?/br> “建筑?”聶廣義問,“極光之意嗎?” “是的?!?/br> “姑娘在水里面跳舞,是真的有點好看?!?/br> “我?”夢心之很是有些疑惑,“我在水里面跳舞?” 聶廣義卡殼了,他忽然想起來,那個無比真實的舞蹈,只在他的夢里面出現過。 那是他第一次夢到夢心之。 相當不耐煩的一種體驗。 睡醒之后,整個人都煩躁到不行,唯一能夠讓他稍微安心一點的,是他在夢境里,重溫了自己酒后吐出來的真言。 就是那個關于他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的言論。 四處留情,男人就該這么灑脫,女人就該在一旁端茶倒水跳舞助興。 那是很早之前了,早到他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喜歡夢心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喜歡。 意識到自己把夢境當成了現實,聶廣義趕緊改口:“我說的是甑夫人,你夢到的她,應該還是個姑娘吧?在水里面要怎么跳舞?你的夢應該是有邏輯的吧?” 聶廣義用最后一個問題轉移話題,并且獲得了成功。 “在水上跳舞,存在邏輯問題嗎?”夢心之問聶廣義,“不是還有水上芭蕾?” “水上芭蕾說的是花樣游泳?!甭檹V義一鍵刪除了自己的夢境,瞬間就變得比小白還要小白:“水上芭蕾的本質是游泳?!?/br> “聶先生說的對。我說的水上芭蕾是字面上的意思,在灌注了水的舞臺上跳芭蕾,水很淺,剛剛沒過腳尖?!?/br> “這光想想就美不勝收??!”聶廣義沒想過自己的夢境也能照進現實,得意忘形道:“穿鞋嗎?不穿的話,應該是戀足癖的天堂吧……” 第148章 三寸金蓮 “聶先生竟然還有這樣的癖好!”夢心之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哪個男人不戀足呢?”聶廣義有些跳脫地回應道,“男人不戀足的話,哪會有三寸金蓮?” “聶先生覺得三寸金蓮美?”夢心之愈發詫異。 再怎么不尊重女性,也應該有個限度。 古代的一米,是三尺,一尺是十寸。 三寸換算到現代,就差不多是十厘米。 正常成年人的腳,怎么可能只有十厘米。 三寸金蓮、四寸銀蓮,大于四寸的就是鐵蓮。 按照這么個算法,當代成年女性的腳,全部都是不入流的鐵蓮。 介于古代男人對于小腳的癡迷,女性或自愿,或被迫地開始裹腳。 裹腳是舊社會對女性身體的摧殘,需要骨損rou爛才能完成。 避開小女孩的大腳趾,將剩下的四個腳趾,死命地往腳掌掰。 在小女孩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里,裹腳的人目露兇光,直接把腳指頭的骨頭折斷。 骨折僅僅只是開始,在骨折之后,每天還要逼著女孩不停地走路。 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骨頭的復原,讓腳骨rou徹底斷裂,進而纏成一個“理想”的形狀。 這個纏足的過程,每天晚上都要重復。 光聽一聽都覺得可怕。 我國古代女性的裹腳,和曾經風靡歐洲的束腰一樣,都是對女性身體的一種摧殘。 和束腰相比,裹腳是更為嚴苛的酷刑。 像三寸金蓮這種畸形的審美,放到歷史的長河里面,或許還能解釋一下。 放到當代社會,就是對女性的褻瀆。 聶廣義沒有給出太明確的回應,只模棱兩可地來了一句:“很多人都覺得三寸金蓮美?!?/br> “恕我不敢茍同?!?/br> “姑娘似乎有點針對我?!?/br> “沒有,我只是針對裹腳這件事情本身?!?/br> “我只是說,有很多人都覺得美,并沒有說我覺得美。我覺得自然才是美,在自然的前提下,我喜歡腳小一點的,最好不要做美甲,如果做了,也是水晶或者單色簡潔的,腳指甲要是做得和手指甲一樣復雜,就失去了自然的美感?!?/br> 夢心之心下感嘆,【不愧是姐妹,連美甲都研究地這么細致?!?/br> 聶廣義在夢心之的一臉感嘆中,進一步表達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在自然美的前提下,我喜歡腳小一點的,34碼、35碼,最多不超過36碼?!?/br> 見夢心之沒反應,聶廣義開啟互動提問:“這樣算畸形或者變態嗎?” “這樣的喜好,肯定是聶先生的自由啊。環肥燕瘦、高矮胖瘦,每個人都有選擇蘿卜或是青菜的自由?!眽粜闹贈]有了先前的那種難以置信。 “環肥燕瘦,這個成語出自東坡居士的《孫莘老求墨妙亭詩》?!甭檹V義的重點有點奇怪。 在夢心之不解的目光里面,聶廣義繼續開口:“說到東坡居士,就不得不說,他是戀足癖的鼻祖,三寸金蓮的推廣大使。不知道姑娘對東坡居士的印象幾何?可有覺得癡迷纏足的蘇東坡,不尊重女性?” “東坡居士喜歡裹腳的女生?”夢心之不免詫異。 她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夢境,硬是沒有想起來,閏之jiejie有沒有裹腳。 夢心之一直都覺得,蘇東坡是女權衛士,蘇東坡的女人都有名有姓,光這一點,就足以讓同時代的男人望塵莫及。 聶廣義忽然說蘇軾是裹腳陋習的推廣大使,讓夢心之很是有些不能接受。 “看來姑娘是沒有看過蘇東坡的《菩薩蠻》?!?/br> “我有看過啊?!镀兴_蠻?回文夏閨怨》,【柳庭風靜人眠晝,晝眠人靜風庭柳;香汗薄衫涼,涼衫薄汗香。 手紅冰碗藕,藕碗冰紅手;郎笑藕絲長,長絲藕笑郎?!磕睦镉姓f裹腳?” 聶廣義搖頭:“不是這一首?!?/br> 夢心之想了想:“《菩薩蠻?七夕》,【風回仙馭云開扇。更闌月墜星河轉;枕上夢魂驚,曉檐疏雨零。相逢雖草草,長共天難老;終不羨人間,人間日似年?!俊?/br> 聶廣義還是搖頭:“也不是這一首?!?/br> 夢心之繳械投降:“我只知道這兩首?!?/br> 因著有閏之jiejie的cao持,蘇東坡流傳下來的詩實在是太多了。 夢心之只細細地研究過,蘇東坡寫給個王弗、王閏之和王朝云的。 確實還存在知識盲區。 “東坡居士還有一首《菩薩蠻?濕云不動溪橋冷》,【濕云不動溪橋冷,嫩寒初透東風影;橋下水聲長,一枝和月香。人憐花似舊,花比人應瘦;莫憑小欄干,夜深花正寒?!俊?/br> 夢心之認真聽完才問:“這也沒有在說纏足吧?” “是的,所以我們就不得不說,東坡居士還所有一首《菩薩蠻?詠足》了?!?/br> 夢心之的知識盲區 1。 聶廣義一本正經地開始念《詠足》:“【涂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偷立宮樣穩,并立雙跌困;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俊?/br> “這寫的也太大膽了吧?”夢心之評論,“感覺不像是當時那個年代的?!?/br> 聶廣義贊同道:“確實是一首有顏色的詞?!?/br> 話題莫名進展到了有顏色的階段,不免有些尷尬。 夢心之稍微好一些,她還在以為聶廣義是姐妹。 聶廣義不自然地開始找補:“不過,那個時候,其實還不叫三寸金蓮,叫【快上馬】,只是把腳束得纖直,并沒有三寸金蓮那么畸形和慘絕人寰。宋史《五行志》里有關于【快上馬】的記載——【理宗朝,宮人束腳纖直,名快上馬】?!?/br> “是這樣啊?!眽粜闹_實不像戀足癖那么,術業有專攻,繼續在自己的只是盲區提問:“《詠足》和《五行志》都沒有明確說纏足?!究焐像R】和裹腳,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吧?” “沒錯,纏足第一次被用文字記錄下來,是兩宋之交張邦基的《墨莊漫錄》,張邦基在漫錄里面寫,【婦人之纏足,起于近世,前世書傳,皆無所自,……以帛繞腳,令纖小屈上做新月狀,素襪舞云中,回旋有凌云之態?!俊?/br> “兩宋之交才開始有的陋習啊?!?/br> “對,《墨莊漫錄》是1148年,也就是南宋紹興十八年成的書,要是沒有大文豪蘇軾的推波助瀾,公然戀足,后世就不一定會有審美愈發畸形的三寸金蓮?!?/br> “聶先生懂得真多?!?/br> “每個人都應該鉆研自己的愛好啊,就像姑娘也會鉆研圖書館學,是不是?” 明明就是個歪理,卻被聶廣義說的天經地義。 夢心之不認為圖書館學和戀足癖有什么可比性。 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論據用于反駁。 夢心之不禁莞爾:“聶先生還挺會鉆研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