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119節
這就要求木匠們,在決定建造一件家具或者一座建筑的時候,就已經能夠把整件家具,或者整棟建筑的結構了然于心。 榫卯結構同時具備高精度、高強度和成本低廉三大優勢。 嚴謹、牢固不說,還可以輕松拆卸和安裝。 在我國古代被廣泛運用,并流傳至今。 僅憑木材之間的凹凸契合,就能組合出一件件牢固的家具,一座座牢固的建筑。 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榫卯結構,既是古人智慧的結晶,也是人類文明的見證。 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更具體一點來說,就是使用傳統木建筑工具,采用編梁等核心技術構建,以榫卯連接成穩固的拱架橋梁。 隨著時代的發展,釘子和現代工具,早就已經替代了傳統手工藝。 但榫卯工藝作為我國古建筑和古家具領域的“國粹”,依然有著不可替代的優勢。 不管是苗寨吊腳樓營造技藝、侗族木構建筑營造技藝、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還是廣式、京作、明式家具制作技藝,榫卯結構,都是這些技藝的靈魂。 相比于釘子一類的現代工具,榫卯結構有四大優勢。 第一,是更堅固耐用。榫卯結構可以承受木件之間各個方向的扭動。 第二,是不易銹蝕。博物館里面收藏的那些流傳上千年的稀木古家具,全都是榫卯結構。 第三,是易于拆卸。榫卯結構都是活的。萬安橋之前被洪水沖垮,還能重新建起來,就是因為結構都還在。 第四,是對木頭友善。往木頭上面釘釘子,很容易導致木材劈裂。 “可是,聶教授,能熟練掌握榫卯技藝的木工,早就已經鳳毛麟角了。工藝太復雜,結構太嚴謹,精度要求還那么高?!?/br> “確實,一個沒有家族傳承的木匠學徒想要在榫卯技藝出師,沒個十年肯定是不行的?!甭櫶烨诤苁钦J同。 “聶教授,這還不是最主要的?!?/br> “大頭覺得最主要的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要求高,賺錢少。哪怕學會了,也沒有太多的用武之地?!?/br> “怎么會沒有用武之地呢?萬安橋這不就需要重修了嗎?” “聶教授,這是多少年一遇???媳婦都熬成婆了。熬到最后就只剩下在村里的老人家?!?/br> “這確實是大多數非遺傳承面臨的困境。大頭,我們得要想辦法讓年輕人愿意參與到這些人類文明的傳承里面來?!?/br> “這有點難,真有那個本事的年輕人,早就去外面當木工大師傅了,誰還留在村里?” “大頭,你也是這么想的嗎?” “對啊,要求年輕人不出去賺錢,就守著傳統技藝,是不現實的?!?/br> “那你這么大一個建筑師為什么從意大利回來呢?就是為了陪爸爸?”聶天勤嘆了一口氣:“爸爸都說了,你可以有自己的發展?!?/br> “這兒就是我的發展啊?!?/br> “大頭,爸爸想要聽實話?!?/br> “這么和你說吧,聶教授。人類的需求,一直都是層層遞進的。當年輕人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你很難有更高層面的精神追求?!?/br> “大頭的意思是,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只能靠我們老年人?!?/br> “這什么理解??!”聶廣義反駁道:“我的意思是,像我這種年少多金又才華橫溢的年輕人,才最適合被抓來用愛發電?!?/br> 第95章 民間藝術 “大頭,你怎么說著說著就開始自吹自擂上了呢?” “這哪是自吹自擂的?我這是做最專業的分析?!?/br> “行,那爸爸就聽聽你的專業分析?!?/br> “每一項非遺技藝都不太一樣。不同技藝要有不一樣的傳承模式?!?/br> “怎么個不一樣法?” “我給你打個比方啊,聶教授?!?/br> “你說,我聽著?!甭櫶烨谥苯幽贸隽擞浭卤?。 “也不用搞這么正式吧……”聶廣義只準備聊個天。 “就記一筆,省的聽到有用的,回頭又忘了?!?/br> “我對非遺了解的也不多?!?/br> “爸爸也只是關注和古建筑有關的?!?/br> “這怎么還互相謙虛上了?!甭檹V義開始切入正題:“聶教授,你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帶我去開封看過打鐵花?” 打鐵花是一種大型民間傳統表演技藝。 這項技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打鐵打出花來。 1600度的鐵水,被匠人拿工具一打,就像是天女散花一般。 比流星雨還要絢爛。 鐵水可以打出花這件事情,是古代匠人在鑄造鐵器的過程中,無意發現。 隨著經濟的發展,吃飽之后沒事干,就慢慢演變成了一項表演技藝。 這項技藝的傳承,和萬安橋的歷史相當。 始于北宋時期,鼎盛于明清。 流傳于黃河中下游,被譽為黃河流域十大民間藝術之首。 “記得啊,打鐵花也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你那時候還不到六歲吧?興奮得手舞足蹈,看完了還和人光著膀子打鐵花的師傅說,您放的煙花真好看?!?/br> “聶教授,這種小細節,就不用記這么清楚了嘛?!?/br> “你不搭理爸爸這些年,爸爸可不就得靠回憶里的這些小細節?” “我細你個大頭節!” 聶廣義有點煩聶天勤整天把【你不搭理爸爸這些年】掛在嘴上。 說得好像聶廣義才是罪魁禍首一般。 也不知道是誰篡改了誰的志愿。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當初原諒的太簡單。 早知道應該多提點條件,再正式簽個原諒協議。 要不然,有老子的身份壓著,他可就只有當兒子的份了…… 就是這種久違的被人管的感覺! “廣義,你怎么和爸爸說話的?” “廣義當然不會這么說了,大頭可不就得把自己的外號掛在嘴上?”聶廣義見好就收:“還想不想聽專業分析了?” “聽,聽?!甭櫶烨陂e著打開了筆蓋。 聶天勤很享受有兒子拌嘴的感覺。 他甚至有種感覺,聶廣義是故意表現出來這些,好讓他有做父親的威嚴。 “我小時候,你帶我去看打鐵花的時候,好看是好看,但其實也就還是和別的非遺技藝沒有太大的區別。你再看看現在?!?/br> “現在怎么了?” “打鐵花都上春晚了,這是多少明星都沒有達成的成就啊?!?/br> “那不是剛好那次有分會場嗎?”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以前只有豫晉地區的人知道有打鐵花這項技藝,現在到處都有人在打鐵花?!?/br> “打鐵花確實極具觀賞性?!?/br> “是的,聶教授,這一類的技藝,只要獲得足夠的關注,就會有很多人愿意學。不僅夠酷,還可以賺到很多錢。這項技藝在歷史的長河里面,不僅流傳了下來,還推陳出新。就比如你剛剛笑話的放煙花……” “爸爸沒有笑話你,是說你小時候可愛?!?/br> “說我可愛還不是笑話我?” “爸爸錯了,爸爸想你道歉,我兒子是天底下最不可愛的人?!?/br> “聶教授,你差不多得了啊,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br> “大頭,你一句話兩個得了,意思還不一樣,爸爸到底是要【得了】呢還是【不要得了】?” 聶廣義長出一口氣,他現在是真心覺得,爸爸比他更像小孩子。 索性接著自己的話題往下說:“我把打鐵花誤認成放煙花,但鐵花和煙花的結合,早就已經是打鐵花推陳出新的方式之一?!?/br> “爸爸也看到了,場面蔚為壯觀,確實和你小時候看的打鐵花有些不太一樣了。在空曠的地方搭雙層的棚子,在棚子上面安放好煙花,十幾個人一起打鐵花,用打鐵花飛濺的鐵水,去點燃提前掛在棚子上的煙花爆竹?!?/br> “所以啊,聶教授,這種極具觀賞性的非遺技藝。只要被關注到,就會有很多人愿意去學習和傳承,不僅繼承了,還慢慢發揚光大,堪稱繼往開來?!?/br> “打鐵花確實不像大多數非遺技藝那樣,不是被束之高閣就是在博物館安家?!甭櫶烨诒硎玖速澩?。 聶廣義接話:“聶教授不覺得奇怪嗎?”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打鐵花是和萬安橋所屬的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是同一批進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打鐵花都能上春晚了,萬安橋如果不是被燒了,除了鄉里鄉親,基本上還是無人知曉的狀態?!?/br> “大頭啊,打鐵花其實很危險的,你小時候不是還差點被嚇哭嗎?”聶天勤揭短上癮。 “游離在危險的邊緣,每分每秒,都在和被灼傷擦肩而過,在觀賞者的眼里,又像是純潔無害的花朵綻放。這種玩弄自然的快感,對年輕人來說,是很有吸引來的?!?/br> “你說的沒有錯,但打鐵花的經驗并不能用在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的傳承上面啊?!?/br>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了,不同的技藝要有不同的傳承方式?!?/br> “那大頭和爸爸說說,什么樣的傳承方式適合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 “首先不能想著什么家族傳承啊,什么村里的木匠啊,要多找找我這樣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