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光之意 第58節
你mama問你是什么,你沒有和她說。 你去完工作室沒有回家,和同學去了畢業旅行。 可能是出于關心,你的mama在那天晚上,又回去了工作室。 她從來不知道你在長橋村做木拱橋模型的事情…… 對不起,我的兒子,爸爸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件事情,這么多年過去了,請你再允許爸爸自私一回。 你的mama,原本就接受不了你經常去長橋村。更接受不了你竟然把時間花在做木拱橋的模型上。 她在爸爸的工作室放了一把火,將所有的模型付之一炬。 當爸爸趕到的時候,工作室里面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燒得面目全非。 唯有萬安橋模型,因為擺放在了一個玻璃柜子里面,只是被熏得有些黑。 你或許是覺得,那個模型是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應該特別對待。 巧合的是,那個玻璃柜子,原本就是專門定制了裝爸爸自己做的萬安橋模型的。 爸爸沖進去搶救模型的時候,被掉落的玻璃把手給弄傷了,而后被送進了醫院。 爸爸當時還慶幸,模型只是被熏黑,沒有被燒毀。 為了避免再出意外,爸爸連夜讓學生把模型和課題給提交了上去。 因為模型被熏過,爸爸受傷也沒有仔細看,就以為那個模型是自己做的。 直到爸爸的學生送完模型回來,心有余悸地告訴我,幸好我事先做了模型的備份,要不然就來不及提交、也拿不到課題了。 在那一刻,爸爸同時得到了三個消息。 第一,我的手廢了。 第二,我親手做的那個模型學生們在搶救的時候已經毀壞了。 第三,清華的教授也在申請同一個課題,因為沒能提交模型,最后被一錘定音。 這所有的信息夾雜在一起,在那個瞬間,摧毀了爸爸過去十幾年的努力和所有的信念。 那一天,是你高考志愿填報截止的時間。 早早就填報完志愿的你,還開開心心地和同學在外面旅行。 爸爸不知道自己當時腦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唯一逐漸清晰的想法,竟然不是自己的手廢了,而是學術上的瑕疵。 我提交了我兒子的模型,如果兒子去了清華,成了另外一個申請課題的教授的學生,那我是不是就是學術造假? 那我是不是一輩子一輩子都會抬不起頭? 那我是不是還侵占了我兒子的學術成果? 在這種強烈的意念的驅使下,爸爸抖著廢了的手,改掉了你的志愿。 只有把你加到了爸爸的課題里面,只有你成了爸爸的學生,才不算侵占了你的成果,才不會留下學術瑕疵。 爸爸當時腦子被驢給踢了。 爸爸知道,在這樣的人生大事上,道歉根本就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所以爸爸從來沒有和你道過歉。 不是不想,是不敢。 你能相信爸爸嗎? 爸爸真的不是故意做舊了你的模型,當成是自己的。 你能理解爸爸的膽怯嗎? 十幾年的努力,只做成了一件事,最后還成了瑕疵。 對不起,大頭,是爸爸錯了。 站在你的角度,爸爸的的確確是一個為了自己的課題,什么都做的出來的人。 爸爸從來不敢奢望你的原諒。 那天,你說,只要爸爸能給你一個證據,只要能拿出兩座萬安橋模型,你就會相信爸爸。 爸爸不敢開口問你,提筆寫下這封信。 廣義吾兒,只留存在照片里的證據,能算嗎? 第37章 前女友好 聶廣義一上飛機就緊張,幸好他是那種比較能裝的人。 酷酷的外表,加上一絲不茍的裝扮,周圍的人也看不怎么出來他的異樣。 聶廣義做過深入的研究,飛機起飛和降落的時候是最危險的。 平飛階段,基本上都是自動巡航,飛行員甚至可以從駕駛艙里面走出來溜達,出事的概率極低。 聶恐飛早早地做好了心理建設。 起飛的這個過程,他可以依靠天才的強大意志力,強行穩定自己的情緒。 等到飛機快降落的時候,他再把那封信拿出來,好好氣一氣自己。 這樣一來,整個飛行行程,就可以圓滿結束了。 想法是好的。 計劃是趕不上變化的。 飛機才剛剛開始滑動,都沒來得及從廊橋開上跑道,聶廣義整個人就緊張到質壁分離了。 他低估了一周之前雙發失效返航,給他原本就有的恐飛帶來的二次心靈創傷。 他開始不停地冒冷汗。 他很想說點什么,或者喊上兩聲,給自己減壓。 周邊都是人,這么做就是瘋。 聶廣義不斷地做著深呼吸,仍然不能緩解自己的情緒。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行。 很快就有人會看出來他的問題。 聶恐飛是有原則的,頭可斷血可流,發型和面子萬萬不可丟。 情急之下,只得拿出那封,準備在降落的時候,用來讓自己義憤填膺的信。 …… 從小到大,聶廣義和聶教授的感情,一直都是非常好的。 mama是那種會強迫他做很多事情的“虎媽”。 爸爸一直都說,只要他高興就好,開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開始,爸爸自然是說不過mama的。 但是,隨著他開始展露自己的天賦,漸漸地,mama也就強迫到沒有什么可以強迫的。 不管是學習成績,還是興趣愛好,他都有了遠超同齡人的成績。 他一直都認為自己做得很好。 通過自己的努力為自己贏得了自由。 他總是能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考出別人不可能考到的成績,讓mama不得不答應他去長橋村過暑假或者寒假。 這封信,沒有把mama放火的原因,說得很詳細。 聶廣義卻是可以想象得到,mama是在什么樣的一種情況下,放火燒了聶教授的工作室。 那是他人生最肆意的階段。 高考都已經結束了,他都考出常人無法企及的成績了,清華建筑都已經成了板上釘釘。 在這樣的大前提下,他把這些年的寒暑假,在長橋村偷偷做的模型,統統都給運回來,在聶廣義看來,已經完全不會有任何問題了。 然而,他低估了mama對爸爸一直支持五個伯伯的小孩念書這件事情的敵意。 嚴格說起來,他才是導致了后來這一切事情的罪魁禍首。 如果沒有那一把火,爸爸自己做的模型就不會被毀。 如果那個模型還在,就不會有改志愿的事情,更不會有后來發生的一切。 學術造假的嫌疑也好,修改志愿的前提也罷,統統都不存在。 聶廣義是本著把自己氣到無法思考的決心,打開聶教授放到失物招領處的這封信。 最后的結果,卻是摧毀了他這些年,強行用恨意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 古往今來,有愛才有恨。 看完這封信,聶廣義的情緒,當場就崩潰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他抑制不住地放聲嚎哭。 他想要回家,想要去找爸爸。 聶教授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至親了。 他到底使用了多少冷暴力,才讓聶教授變得這么小心翼翼。 聶廣義很想知道,雙發失靈的那一天,聶教授是怎么出現在機場的。 聶教授是不是一直都在默默地關注著他的動向。 爸爸當時想了什么? 又是怎么得到他飛機返航的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