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1100節
秦燕壓低嗓音道:“這遺詔若是宣早了,只怕有叵測之人,亂用心機?!?/br> 洪振基一怔:“叵測之人是說……” 秦燕搖頭道:“老奴不敢妄言,可若有大臣說,神君有神君寬宏,臣民有臣民的心意,這遺詔,豈不是沒用處了?” 洪振基點點頭,他能想象到群臣的嘴臉,尤其是太師孔忠深的嘴臉。 這老廝對我當上神君,還頗為不滿。 秦燕接著說道:“殿下,您將登基大寶,既有遺詔,此事可不與群臣商議?!?/br> 洪振基攥著遺詔,神情越發嚴肅起來。 說的對呀,我跟他們商議什么? 我就要成為神君了! 皇兄什么時候和臣子們商議事情。 千乘神君不需要和任何人商量事情! 所謂臣子,就是給神君出力的奴仆! “秦燕,既說是從簡,最簡能簡到何種地步?” 秦燕思量片刻:“伸出三根手指?!?/br> “也就是說,最少也得三年?卻沒有別的辦法么?”洪振基皺皺眉頭,他想讓千乘國盡快忘掉前任神君。 秦燕搖搖頭道:“老奴想說的是三天?!?/br> “三天!”洪振基一驚,怒斥一聲道,“你說什么胡話?這哪合得上禮制?這不是讓千乘臣民,指戳于寡人么?” 秦燕把聲音壓到了最低:“殿下,若是指戳在身后,日后有的是辦法處置,若是指戳在身前,卻要引來倒懸之危?!?/br> 洪振基一愣:“此言何意?什么叫指戳在身前?” 秦燕道:“喪禮未畢,新基未穩,這是千乘古禮,殿下不要忘了,二圣子和三圣子,可都還活著,指戳在身前,可未必是用手?!?/br> 洪振基倒吸了一口涼氣。 秦燕說的沒錯,千乘國確實有“喪禮未畢,新基未穩”的古禮,意思就是喪禮只要沒結束,新任神君的身份就不算穩固。 也確實不穩固,喪禮期間,新君還得天天穿著喪服。 換作以往,這也就是走個形式,可現在不是形式那么簡單,洪振基不是洪俊誠的兒子,而且洪俊誠的兩個兒子還活著。 這兩個兒子若是跳出來,隨時有可能和洪振基當面叫陣,這就是所謂的身前指摘。 他們甚至有可能舉兵起事,這就是所謂的指摘不用手,用的是兵刃! 秦燕又提醒一句:“殿下,夜長夢多,三天時間不短,卻還難說會不會有變數?!?/br> 洪振基長嘆一聲,連連搖頭道:“皇兄對寡人恩重如山,若是喪禮做的過于草率,寡人于心何忍?” 秦燕趕緊詢問道:“依殿下之意,禮期當為多久?” 洪振基長嘆一聲,看著秦燕道:“你說,一天行么?” 秦燕沉默良久道:“一天,這委實倉促了些……” 洪振基咂咂嘴唇道:“皇兄說從簡,皇兄本就是個節儉的人?!?/br> 秦燕俯身施禮道:“老奴明白,老奴這就去cao辦?!?/br> 洪振基嘆道:“雖是皇兄的心意,可寡人也不好開口?!?/br> 秦燕再次點頭:“且待老奴說與諸位大臣?!?/br> 第842章 好酒! 翌日,千乘國cao持神君洪俊誠的喪禮。 按照洪俊誠的的遺詔,喪事從簡。 簡化到了什么地步? 洪振基只叫來皇后、洪華云和洪華恒等人,把洪俊誠送進皇陵。 所有禮數,能免則免,實在免不掉的,比如說《喪大禮》中規定的泣、哭、哭踴之類的規定流程,都由洪家人完成。 文武群臣,稍作憑吊,立刻離去。 全國各州各縣,貼了一張告示,就算喪禮結束了。 群臣有意見么? 有! 敢提么? 不敢。 在千乘國,沒有人敢置疑神君的決定。 得知神君駕崩,神臨城的匠人們嚇壞了。 有的趕緊往城外跑。 有的趕緊到集市上買糧食。 等到了第二天,城里百姓自覺穿上了喪服,走到街上,卻見大小官差身上都穿著官袍,沒有人穿喪服。 這是什么狀況? 這些官差想造反是怎地? 百姓們也不敢多問,只管低頭走路。 等到了集市,發現集市開張了,他們也不敢進去,連多看一眼的膽量都沒有。 “這集市為什么還開張?” “誰知道呢,難說這里邊有什么套?!?/br> “要不進去看看?” “你瘋了怎地,快走,沒看那邊有錦繡筆吏么?” 沒人知道集市為什么開張了,就連安市衙門的差人也不知道內情。 他們只知道這是安市大人的吩咐,還特地告訴他們,不要穿喪服。 九品錦繡筆吏劉萬忠哭了整整一夜,天明時分,從神君的靈位前,站了起來。 得知神君駕崩,劉萬忠當即昏厥,醒來之后,不眠不食,痛哭不已。 他妻子因為哭的不盡心,被他抽了幾鞭子。 他老娘年紀大了,哭不出眼淚,被他打掉了一顆牙齒,老太太在靈前哭的傷心欲絕。 擦干淚水,劉萬忠帶著紅腫的雙眼,離開了家中,走到了街上。 雖說悲痛萬分,卻不能忘了錦繡筆吏的職守,尤其在喪禮期間,更要兢兢業業。 喪禮期間,是錦繡筆吏升遷的大好良機,一輩子可能就這一次機會,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 劉萬忠強忍著內心的悲痛,走在了街上,看到眾人都穿著喪服,神色晦暗而凝重。 在街上來回走了兩個時辰,劉萬忠沒什么收獲。 這條街是他的地盤,街上的人大多都認識他,這么明著來怕是不行,得到暗處,攻其不備。 劉萬忠正打算躲進街角的一棵柳樹后邊,卻見柳樹后邊躺著一個叫花子,正在樹底下打盹。 這叫花子沒穿喪服。 劉萬忠大喜過望,沖上前,踢了叫花子一腳:“惡氓,你給我起來?!?/br> 叫花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起身道:“做甚來?” 劉萬忠怒喝一聲道:“神君駕崩,舉國服喪,你不穿喪服,是何居心?分明是對神君不敬,對禮法不恭,對律法不從,隨我去衙門!” 劉萬忠上前扯住了乞丐的手臂,乞丐往回一拽,拽了劉萬忠一個趔趄。 這乞丐好大力氣! 劉萬忠正當驚詫,卻見那乞丐揮起手臂,對著劉萬忠的左臉,打了個脆響的耳光! 啪! 劉萬忠臉頰guntang,好像被撕下去一層皮rou。 “你,你,你敢打本官?”雖然劉萬忠只是個九品官,但他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官,和賤氓有本質上的區別。 今天居然被一個賤氓給打了,還是個要飯的,還是個賤氓中的賤氓。 正當錯愕之間,那乞丐揮起右手,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在劉萬忠的左臉上。 啪! 劉萬忠感覺到一陣耳鳴。 那乞丐喝道:“我在樹下睡覺,礙你什么事?你踢我作甚?” 劉萬忠神情恍忽,喃喃低語道:“我,我是說,今天是神君喪禮,你為什么不穿喪服?” 啪! 乞丐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劉萬忠左臉。 “誰讓穿喪服了?你特么瞎了?你特么不認字么?告示上就寫了神君駕崩,你跟我扯什么喪服?” “神君喪禮,舉國服喪,這是禮制……” 啪! 又是一記耳光,還打左臉。 “你特么跟我說什么禮制?”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