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463節
陳順才的院子,是皇帝親賜的,按理說不該隨職務變動。 史川一怔:“這事卑職還真不知曉,卑職就是聽令辦事,哪敢多問?!?/br> 陳順才點點頭,又問了一句:“今夜是你帶班?” 史川笑道:“還忘了向您稟報,齊掌印剛剛奏報圣上,卑職已經不是帶班太監了,卑職現在是掌事太監?!?/br> 掌事太監從七品,史川升官了。 陳順才沒有多說,面帶笑容道:“好,年少有為!” “謝陳秉筆夸贊?!?/br> “我且去新宅看看,這邊便有勞你了?!?/br> 陳順才去了新宅,從二品的首領總管,也有自己單獨的院子,但這院子可比不了陳順才之前的宅院,整個院子就三間房,一件主宅,兩間廂房,和此前的宅院差了兩倍不止。 曲喬正在院子里收拾東西,滿臉灰塵混著汗水,卻讓陳順才啞然失笑。 他上前替曲喬擦了擦臉,嘆道:“一句閑談,不想一語成讖,而今真讓你受了委屈?!?/br> 曲喬笑道:“這有什么委屈?原來的院子太大,住著瘆人,而今這院子倒讓人覺得踏實些?!?/br> 陳順才嘆道:“只怕連這院子都保不住?!?/br> 曲喬擦擦汗水道:“沒院子也不怕,哪怕住個草屋,能遮風擋雨就行!” 陳順才一笑,忽然問道:“你認得太卜么?” 曲喬一怔:“太卜?陰陽司太卜?倒是聽過這個人,可我從沒見過?!?/br> 陳順才點點頭。 她說沒見過。 那就當她沒見過。 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又能怎地? …… 史川回了自己的住處,叫手下取了一瓶酒,取了些羊rou,自斟自飲喝的暢快。 史勛推門走了進來,劈頭蓋臉問道:“誰讓你去了陳順才的院子?” 史川笑道:“是齊掌印讓我去的?!?/br> “他讓你去,你便去,陳順才是什么人,哪是你能招惹的?” 史川嘆道:“哥哥,你天天窩在屋里唉聲嘆氣,宮里的事情你是一點都不知曉,陳順才已經失寵了,現在得寵的是齊掌印,我肯定得聽齊掌印的話,這不剛給我升了掌事太監!” 史勛搖頭道:“你當真不曉事,這等事情,不是咱們兄弟該摻和的?!?/br> 史川笑道:“哥哥,你什么事情都不敢摻和,皇城司是這樣,到了宮里還是這樣,我跟了你半輩子,也就是個九品白燈郎, 如今到了這里,成了不全乎的人,我若是再聽你的,這輩子就算廢了, 陳順才害了咱們兄弟,這仇我一定得報!既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我在司禮監也得混出個名堂,你若是不愿聽我的,咱們從今往后,各走各路!” 第343章 書信里的殺氣 軟煙泉中,滑州同知劉江浦正泡的愜意,忽見岸邊香爐微微泛起火光。 推開懷中兩位美人,劉江浦拿上香爐去了二樓雅室,支走旁人,悄悄解開了香爐上的法陣。 香爐騰起一陣青煙,青煙變成兩行字: “籌集白銀十萬兩。 十日后交予兵部隋侍郎?!?/br> 滑州富庶,十萬兩白銀無須籌集,隨用隨取。 但皇帝吩咐他十日后繳納,劉江浦自然不敢違忤,且備好銀兩,等待隋智消息。 與此同時,隋智也收到一封來自皇帝的書信:“滑州將于十日之內籌集白銀十萬兩,交予愛卿,一半為剿孽軍所用,一半為教中所用,如何處置,卿自行決斷?!?/br> 這書信來的有意思。 十萬兩銀子,一半給剿孽軍,一半給怒夫教,皇帝已然分得清清楚楚,為何還要隋智處置? 隋智把書信交給楊敬桓,楊敬桓看罷,眉頭緊鎖:“大司馬,屬下駑鈍,實在不懂教主之意?!?/br> 教主,是怒夫教內道高層人物對昭興帝的稱呼,因為昭興帝是怒夫教名義上的教主,這件事,只有怒夫教的核心人物知曉,因饕餮外身在滑州,楊敬桓也算怒夫教核心人物之一。 這個名義上的教主,可不是昭興帝自封的,也不是隋智等人捧上去的,這是怒君天星,也是就是怒祖,親自冊封的。 昭興帝雖沒見過怒祖,但見過隋智給他的怒祖親筆詔書。 楊敬桓看不懂昭興帝的書信,但隋智看的明明白白。 “你在書信上能聞到殺氣么?” 楊敬桓一怔,當真拿起書信聞了聞,除了墨香氣,楊敬桓什么都沒聞到。 隋智問了一句:“真神外身,餓了幾天了?” 楊敬桓嘆道:“剿孽軍四下殘害教眾,各縣壇惶惶不安,不敢募集生食,偶然募集一些,也被剿孽軍劫走,真神外身已經斷食十余天?!?/br> 生食,指的就是活人。 在剿孽軍的干預下,饕餮外身已經十幾天沒吃過活人了。 隋智嘆道:“再餓上幾天,只怕真神外身要沖進雨陵城?!?/br> 楊敬桓道:“大司馬,這可不是一句笑話,前天我派五名內道弟子去打探真神狀況,只有一人逃了回來,真神確是餓極了?!?/br> “陰陽司暗中監視,剿孽軍明面出手,中間興風作浪的,終究還是徐志穹,”隋智思忖片刻道,“你等且做好準備去找劉江浦要銀子,我自去剿孽軍會會幾位老朋友?!?/br> 楊敬桓眼睛一亮:“大司馬,您要親自出手?” “出什么手?梁季雄在剿孽軍中,卻叫我如何出手?我是和他們商量正事去了,剿滅血孽門的正事?!?/br> …… 大雨忽至,徐志穹和梁季雄蹲在亂草從中,一動不動。 梁季雄自不用說,戰場上跌爬一生的人,吃這點苦不在話下。 徐志穹風餐露宿習慣了,淋雨也是家常便飯。 梁賢春有些吃不消,這些事情,平時都交給蒼龍衛去做,二月時節,春寒料峭,濕透的衣服裹纏在身上,寒風一吹,全身瞬間涼透,梁賢春在雨中蹲了不到半個時辰,忍不住冒出一句牢sao: “為將者,當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何苦做這細枝末節……” 話沒說完,梁季雄猛然回身,捏住了梁賢春的脖子: “再敢多說一句,就掐死你!” 在將士面前,梁季雄還給梁賢春留下幾分薄面,如今此地只有三人,梁季雄卻對梁賢春態度變得極為嚴苛。 反觀對徐志穹的態度卻大不一樣,一臉和顏悅色,好像徐志穹是他親兒子。 徐志穹或許真是他親兒子,梁功平在世時,曾在一次酒醉后說過:圣德長老和圣慈長老在外都有風流事,蒼龍殿的規矩遲早壞在他們手里。 心下憤恨,嘴上又不敢說,梁賢春惡狠狠看著徐志穹,恨不得一腳將他從山坡上踹下去。 徐志穹從亂草之中微微探頭,隨即壓低聲音道:“來了!” 遠處百十來個農人,推著大小木車,沿著山道走了過來。 農人之中跟著幾名青壯男子,一路催著農人快些趕路。 眼看走到眼皮底下,梁季雄沖著徐志穹一遞眼色,徐志穹去隊尾,梁季雄到隊首,兩人一前一后,將車隊夾在中間。 梁季雄笑問一聲道:“你們這般漢子,頂風冒雨,卻往何處去!” 那群農人以為遇了強盜,紛紛舍了車子,沖梁季雄道:“好漢,你要劫財且往別處,俺們都是小本生意,沒錢給你?!?/br> 梁季雄笑道:“看出你們是做生意的,且問你們做的是什么生意?” “俺們是去雨陵城賣酒的?!?/br> “你們是雨陵城的酒商?聽著口音可不像!” “俺們是水坪縣的?!?/br> 梁季雄一怔:“水坪縣離雨陵城三百多里,什么好酒,非要到雨陵城去賣?” “也不是啥好酒,就是村酒,好漢若是想要,俺們留下兩桶就是了?!?/br> 梁季雄揭開車上的幔布,每輛小車都裝著三五個酒桶,梁季雄咂咂嘴唇道:“就這三五桶酒,能賣幾個錢?” 一個農人老實回答:“一桶酒三吊錢?!?/br> 梁季雄驚曰:“一桶酒三吊?這卻貴了些!” 農人們道:“俺們臨來時就說好的價錢……” 話沒說完,幾名壯漢走了上來,一人沖著梁季雄施禮道:“我們是過路的生意人,也是苦命人,這位好漢,有話你且明里說,有事咱們好商量?!?/br> 一名年輕男子對那壯漢道:“跟他商量甚來,一個老棺材瓤子!” 壯漢瞪了年輕男子一眼。 這壯漢是正經走過江湖的,看出梁季雄不是凡輩。 隊尾站著的那個年輕人也不是好招惹的,他們兩個人敢出來攔路,身后還指不定跟著多少山匪。 梁季雄笑笑道:“我是來買酒的,這事還有什么明里暗里?你說個價錢便是?!?/br> 壯漢道:“買酒好說,看好哪桶,提走就是?!?/br> “山里弟兄多,一桶不夠,得多買些?!?/br> “那便多拿幾桶!” “你這一共也沒多少,卸車吧,我都要了?!?/br> 梁季雄的臉上一直帶著笑容,壯漢也跟著笑了笑:“這位好漢,若是缺了酒錢,我請你喝上兩杯就是?!?/br> 說完,壯漢拿了十兩碎銀子,遞給了梁季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