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栩帶著徐志穹來到了大牢，幾個獄吏紛紛上前施禮：“見過侍郎大人?！?/br>
    武栩擺擺手道：“不要叫侍郎，我還沒去上任，還是你們千戶，你們都出去吧，在門口守著?！?/br>
    獄吏全數離去，武栩來到囚牢中，坐在了吳自清面前。

    “還有一日就要領死，你還有何話說？”

    吳自清耷拉著腦袋：“還能有什么話說？”

    “陛下判你凌遲，要割三百刀，你可想要個痛快？”

    吳自清苦笑一聲：“你敢嗎？我若是今晚死在大牢里，你吃罪得起嗎？”

    武栩從懷里拿出一枚藥丸：“這是我衙門秘藥，含在口中，八個時辰可斃命，你今夜把藥含在嘴里，明天等到了涼芬園子，差不多也該死了，早吃早死，卻少受苦楚?！?/br>
    吳自清搖頭道：“這把戲也騙得了我？”

    “你不信便罷，多拖一個時辰，便多受一個時辰的苦，我也沒什么其他事情，且陪你在這里耗上一夜?！?/br>
    吳自清低頭不語，武栩且默默看著。

    半個時辰過后，吳自清開口了：“你想問些什么？”

    武栩道：“你家中錢財來自何處？”

    “七成是六公主賞賜的，剩下三成，是同僚贈與的?！?/br>
    七成？

    六公主好大方！

    武栩又問：“我聽說你花了八千貫，買了一頁怒夫教規，這教規有什么用處？”

    “得了教規，方可入內道?！?/br>
    “入了內道又有何用處？”

    “入了內道，方可入品?！?/br>
    武栩一皺眉：“入什么品？”

    “怒夫道，九品?！?/br>
    武栩知道怒夫道，但為防止吳自清說謊，還是驗證了一句：“怒夫道受何人庇佑？”

    “怒君天星?！?/br>
    這和武栩掌握的信息吻合。

    武栩又問：“怒夫道九品，有何手段？”

    他想問技能。

    吳自清搖頭道：“我不知?！?/br>
    武栩皺眉：“你拿了教規，已經入了品，為何不知其中手段？”

    吳自清道：“教規只傳授入品法門，應做之事尚未做完，故而尚未入品?！?/br>
    徐志穹道：“胡扯！你那頁教規我看過，根本沒有說入品的方法！”

    吳自清訝然：“你看過？”

    在武栩面前，徐志穹也不必隱瞞，直接把看到的內容復述了一遍。

    吳自清搖頭道：“你只看了一半，往那頁教規上灑些水，還能看見另一半?！?/br>
    一頁教規居然藏著這么多玄機？

    “另一半卻怎說？”

    吳自清道：“怒加于至親，困其身，令其自滅，可得天星庇佑?！?/br>
    找個至親，困起來，令其自己死去，就能入品。

    這就是怒夫道入品的條件。

    徐志穹道：“為何要選你小女兒妙瑩？”

    “妙瑩最順從于我，我命她不準說出實情，她便不說，我讓她不準嚎哭，她便不哭，我讓她為祖母換命，她也答應了，這樣便不會壞了我名聲?！?/br>
    徐志穹一攥拳頭，又緩緩放開，問道：“她最順從你，你便要殺她？”

    吳自清一臉漠然：“她的性命，乃我所賜，我取回來，又有何妨？她一死，救她祖母一命。又能助我入品，也算死得其所?！?/br>
    徐志穹不再說話，武栩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說有人幫你買到這頁教規，那人是誰？”

    吳自清道：“戶部尚書，萬興邦?！?/br>
    武栩眼角抽動，面若冰霜：“你卻沒誆騙我？”

    吳自清苦笑；“都到這步田地，我誆你作甚？”

    徐志穹也很震驚。

    戶部尚書，掌管錢糧，二品大員，大宣的核心人物，竟然會是怒夫教的成員！

    吳自清抬頭道：“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武千戶，你該不會言而無信吧？”

    武栩把藥丸交給了吳自清，吳自清一口吞了下去。

    他咬了咬牙，抬起頭，看著徐志穹道：“吳某死后，化作亡魂，若是還能看見你，定要找你尋仇！”

    武栩聞言笑了。

    徐志穹點點頭道：“你說對一半?！?/br>
    你死后，肯定能見到我。

    但你沒機會尋仇了。

    離開大牢，徐志穹問道：“千戶，那藥丸是真的么？”

    武栩點頭：“是真的?！?/br>
    “真能讓他死去？”

    武栩搖頭：“能讓他變成啞巴?！?/br>
    第120章 段士云，你知罪

    涼芬園，刑場。

    涼芬園是皇家園林，也是專門處決官員的刑場。

    皇家園林會對平民百姓開放么？

    大宣的部分皇家園林是開放的，涼芬園就是其中之一，逢大型節日和處決十惡不赦的官員，都會向平民開放。

    節日期間，普通人不會來這種地方, 晦氣。

    但處決官員的時候，來的人就不少了，很多人想看個熱鬧，尤其是今天這場熱鬧。

    御史臺監察御史吳自清當街弒母，被凌遲處死，此等天下奇聞, 誰都想來看看。

    “吳御史不是大孝子嗎？”

    “是啊，你們沒聽說過，當初為了救他老娘一條命, 他砍了自己一條胳膊，真真的大孝子?！?/br>
    “那他怎么會殺了他老娘，這里莫不是有什么冤情吧？”

    “能有什么冤情？案子都審出來了，他老娘想要他一塊rou，他不想給，兩人撕打起來了，他當街把老娘殺了，很多人都親眼看見了?！?/br>
    “一條胳膊都舍得給，一塊rou卻舍不得？”

    “你們不知道，那條胳膊也不是他給的，那是他夫人的，我昨天看見御史夫人了，她少了一條胳膊！”

    “那他家絕食的那位小姐呢？”

    “八歲的姑娘絕食？你信么？他給關在柴房里，想把孩子活活餓死！”

    “虎毒不食子??！”

    “這人連他么畜生都不如, 呸！”

    現場唾罵聲不絕于耳, 吳自清不在乎唾罵, 只想快點解脫。

    從吃藥到現在, 時辰應該早就夠了, 吳自清卻覺得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看著徐志穹，心想：難道他們騙了我？

    要是敢騙我，我就把他們的事抖落出來，他們知道怒夫教的事，還知道公主的的事，公主肯定不饒他們！

    “呃，呃……”吳自清想說話，卻一直發不出聲音。

    從清早到現在，這喉嚨里仿佛卡住了沙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劊子手來了，看著花樣繁多的刀子，吳自清臉白了。

    凌遲是技術活，掌燈衙門沒有這樣的人才，武栩現從刑部衙門調來一名劊子手行刑，徐志穹和楚禾負責監刑。

    殺人對楚禾來說不在話下，但凌遲這種事超出了他目前的段位，整個行刑過程, 楚禾大部分時間都閉著眼。

    徐志穹一直看著，看著吳自清扭曲的表情, 看著吳自清期待的眼神。

    畜生，你知道疼嗎？

    那么多人，戰戰兢兢，跟你受了那么多苦，今天你該知道他們有多疼了。

    直到劊子手割完了二百九十九刀，吳自清還幻想著藥能奏效，能讓他快點解脫。

    最后一刀捅在了心臟上，吳自清斷了氣，徐志穹上前驗尸，順手把罪業摘了下來。

    段士云也在圍觀者當中，看著徐志穹，垂著眼角發笑。

    徐志穹把罪業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罪業還是不動，里面的亡魂十分安分。

    他看到罪業上的印章，是段士云的，老太太的罪業上也有段士云的主簿印。

    這印章上另有玄機，徐志穹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陰氣，這是酆都城獨有的陰氣。

    段士云有特殊手段，他能用印章束縛靈魂，才不怕別人搶他罪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