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定在四月初七，事情倒也好辦些?！?/br>
    日子越近，太卜算得越準，大約了算了半個時辰，太卜寫下一封書信交給了徐志穹。

    信沒有封，太卜對徐志穹道：“你且看看，有何不解之處，只管問我?！?/br>
    這也太信得過我了。

    徐志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里面設計好了埋伏時間、地點和人數。

    大致計算一下, 太卜讓武栩召集五十名提燈郎。

    “只要五十人，會不會太少了？”

    “五十人足矣，我還將派出二十名陰陽師助戰?！?/br>
    “太卜親自出戰么？”

    太卜搖頭：“我若離開陰陽司，定會招致懷疑，我所選之人皆為精銳，，除此之外，我還給你們找了一位幫手，臨陣之時，卻比老夫中用，告訴千戶不必擔心?！?/br>
    “什么幫手比太卜還中用？”

    “不必多問，屆時便知?！?/br>
    徐志穹收好書信，離開了陰陽司，走到門口，卻遇到了一位熟人。

    “童大哥，你怎來了？”

    童青秋本想躲著徐志穹，見徐志穹已在近前，苦笑一聲道：“不來不行啊?！?/br>
    “有什么難處且跟我說，咱們兄弟一起想辦法?！?/br>
    “無法可想，兄弟，這次我逃不過了?！蓖嗲镩L嘆一聲，進了陰陽司。

    ……

    “童術士，你可真是難請?！碧芬荒樧I諷看著童青秋。

    童青秋點頭道：“是我不識抬舉，屢屢辜負太卜盛情?！?/br>
    “今夜怎就肯賞光來此？”

    這老頭子也太壞了，我為什么來你不知道么？

    “童某謀生的手段不多，得罪的的人卻不少，若是找不回陰陽法門，這條生路也就斷了?！?/br>
    太卜神色端正，訓斥道：“陰陽修者，生路便在陰陽司，你于市井之間沿街叫賣，我門術法，豈容你如此褻瀆？”

    我褻瀆什么了？自食其力有錯么？

    多說無益，性命掌握在太卜手里。

    童青秋施禮道：“今后愿聽太卜驅遣?！?/br>
    太卜點點頭：“你先搬到陰陽司來住，住在那烏煙瘴氣之地像什么樣子？”

    麻煩來了。

    童青秋再度施禮：“請容拙荊一并搬來?！?/br>
    太卜把臉一沉：“你妻非我族類，我豈能容她？”

    童青秋深吸一口氣，挺直腰身道：“若是容不下她，便也容不下我！”

    太卜冷笑一聲：“你還敢要挾我？”

    “童某不敢，只求太卜寬宏?！?/br>
    太卜垂著眼角，看著童青秋道：“我只對門下弟子寬宏?！?/br>
    太卜要把童青秋收到門下，可童青秋有自己的師門。

    童青秋自然不愿背叛師門，可現在他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童某愿聽太卜吩咐?！?/br>
    太卜皺眉道：“你叫我什么？”

    童青秋一咬牙，再度施禮：“童某愿聽師尊吩咐?！?/br>
    ……

    四月初三，武栩收到消息，有人夜入龍腳鬼市，梁玉明開始探路了。

    四月初四，姜飛莉收到消息，懷王世子府中，三名侍女失蹤。

    四月初五，武栩收到消息，有六名四品修者進入京城，住在城東路安客棧，一人能言語，其余五人口啞。

    他們真是啞巴么？

    當然不是，他們是怕露出外鄉口音。

    四月初六，徐志穹照常巡夜，在點亮第三盞守夜燈時，從燈芯之中收起一枚信筒。

    信件來自城門的暗子，黃昏時分，有二十多輛運布的馬車進城，城門兵未予搜查。

    像這種大規模進城的車隊，理應予以搜查，但大宣門禁松懈，給城門兵些散錢，搜查也就免了。

    這些運布的商人現住在北垣的民宅之中，不用問，馬車里裝著被囚禁在城外的女子，現在她們進城了。

    不到子時，巡夜結束，楊武準備找徐志穹套出些話來，去找韓師妹匯報。

    “志穹，聽說這兩天吏部鬧得很兇，千戶大人沒受責罰吧？”

    “責罰？”徐志穹苦笑一聲，“千戶大人都快被降職了?！?/br>
    “降職？”楊武驚曰，“不至于吧，近些天可沒有女子走失?！?/br>
    “那又怎樣？誰讓我們得罪了吏部？也不知道這事會不會牽連到我們?！?/br>
    “這與我們何干？又不是我們打了孫繼登?！?/br>
    “罷了罷了，莫再多問?！毙熘抉窋[擺手道，“且隨我去勾欄坐坐?！?/br>
    楊武搖搖頭：“我就不去了，我還是到處走走吧?！?/br>
    走吧，再給世子送一次好消息。

    這恐怕是他最后的好消息了。

    ……

    四月初七，午后，梁玉明在畫舫上送走了韓笛。

    得知武栩將要被降職，內侍郝全笑道：“今夜武栩恐怕要在明燈軒里抹淚了，再過兩日，只怕他連明燈軒都進不去了?！?/br>
    梁玉明搖著折扇，欣賞著望安河的風景：“鬼市那邊沒動靜么？”

    “暗子在鬼市蹲了蹲了整整四天，每一處房舍都查過了，什么動靜都沒有?！?/br>
    “六位上使狀況如何？”

    “風平浪靜，我是真佩服他們，裝啞巴裝的可真像，連我都分辨不出來?！?/br>
    梁玉明合上折扇，又叮囑一句：“各處都不能出差錯，你千萬叫人盯緊！”

    “世子放心?！?/br>
    ……

    入夜，楊武打著哈欠準備巡夜，卻沒見到徐志穹和楚禾。

    “王青燈，他們兩人去哪了？”

    王振南提起了燈籠：“今晚他們兩人告假，你且隨我走吧?！?/br>
    楊武聳聳眉毛：“什么事呀，怎么說告假就告假？”

    王振南一笑：“別多問，跟著走就是，今晚別想著見你小師妹，老老實實跟我巡夜?！?/br>
    ……

    青衣閣，姜少史有令，所有青衣散值之后，不得離開閣樓。

    韓笛問尉遲蘭：“師姐，今晚有什么事情？為什么不讓我們走？”

    尉遲蘭搖搖頭：“緣由我也不知，只管等少史吩咐?！?/br>
    韓笛起身道：“我想去趟茅廁?！?/br>
    尉遲蘭一并起身：“時才多喝了些茶，我跟你一起去?！?/br>
    韓笛咬咬嘴唇，不敢再輕舉妄動。

    這是姜飛莉給尉遲蘭的命令，任何人，無論做任何事，必須有人陪同。

    ……

    掌燈衙門里，綠燈郎肖松庭從明燈軒走了出來，正好碰見紅燈郎易旭樓。

    易旭樓笑道：“松庭，千戶在么？”

    肖松庭搖頭道：“千戶不在?！?/br>
    “千戶不在，你還敢進明燈軒？”

    肖松庭干笑一聲：“我也是進去了，才知道千戶不在?！?/br>
    “你越來越沒規矩了，我準備了些酒菜，陪我喝一杯吧?！?/br>
    肖松庭拱手道：“屬下另有要務，改日再與副千戶共飲?！?/br>
    易旭樓長嘆一聲：“我是老了，想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肖松庭一驚：“副千戶此言何意？”

    易旭樓收去了笑容：“今夜陪我喝一杯，我和千戶好生商量，或許還能保住你性命，你要出了衙門，休怪我翻臉無情?！?/br>
    ……

    子時，龍腳鬼市一片寂靜。

    雖然集市被查封，但這里并無禁軍把守，只是在兩邊街口設了路障。

    有路障就夠了，普通人不會冒著殺頭的風險，在大半夜來這種荒涼地方。

    街市中央有一座兩層高的鋪子，本是一家有名的大綢緞莊，兩名陰陽師在二樓布置起了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