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第52節
大宣沒那么多忌諱,大宣沒那么愚昧。 師姐很想抱抱志穹,哪怕在街邊抱了也不會引來異樣的目光。 可想了想還是有些羞澀,紅著臉不敢看徐志穹的眼睛。 尉遲蘭想把簪花戴上,卻想起來今天日子特殊,不能戴。 她想找一件東西給徐志穹做回禮,可眼下沒有合適的東西。 兩人默默在街邊站了許久,尉遲蘭道一聲:“志穹,我要走了?!?/br> 尉遲蘭把茉莉藏進了衣襟,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 徐志穹帶著甜蜜的笑容,目送尉遲蘭的背影。 對大師姐,他有的是耐心。 同僚們湊上來打趣,馬廣利道:“這姑娘好,長得瓷實!” 王振南搖搖頭道:“腰身纖細掌中輕,一條臂彎能抱住的才是好女子,這姑娘,太壯碩了?!?/br> 李普安點頭道:“還是振南兄內行,這姑娘,是有點大了?!?/br> 眾人品頭論足,孟世貞卻把徐志穹叫到了一邊,單獨說了兩句話。 “我若是沒看錯,這姑娘是青衣閣的吧?” 徐志穹點頭道:“是我在書院的同年?!?/br> 孟世貞長嘆一聲道:“姑娘是個好姑娘,看得出來,也對你一片真心,可兄長要勸你一句,咱們這行當,你別看平時懶散些,實則是刀口舔血的營生,說句不中聽的話,將來有了孩子,一轉眼就可能沒了爹,你可別讓孩子再沒了娘?!?/br> 徐志穹一愣:“此話怎講?” 孟世貞壓低聲音道:“那姑娘的衣服里穿著軟甲,還藏著不少兵器,你看不出來,但卻逃不過我的眼睛,她今晚應該是殺人去了?!?/br> 徐志穹表情非常驚訝,但內心十分平靜。 大師姐是武徹書院的殺道學子,皇城司是特務機構,殺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師姐畢竟只是個九品,讓她單獨執行刺殺任務,是不是太冒險了。 孟世貞道:“這你倒不用擔心,剛入門的丫頭也只能在旁看著,真cao刀的都是老青衣?!?/br> 徐志穹有些好奇:“到底什么事?非,非得青衣閣出手?” 孟世貞一笑:“模棱兩可的事?!?/br> “這,這又怎講?” 孟世貞侃侃道來:“皇城司里的事,有能見得光的事,有見不得光的事。能見得光的事,都讓武威營干了,拿著圣旨,抄家拿人,有頭有臉,有里有面, 可有些事,不是那么名正言順,說這人該殺吧,沒有圣旨,你要說不該殺吧,皇帝又不止一次說要殺他,這個時候就輪到青衣閣了,她們能殺?!?/br> 徐志穹一愣:“她們為什么能殺?” 孟世貞把聲音壓到極低:“按大宣律,青衣閣有鋤jian斬佞之權,可以先斬后奏,只要她們能拿出罪證,哪怕殺人也算無罪,最重要的是皇帝可以不知情,這事可以和皇帝沒關系?!?/br> 徐志穹明白了,皇帝想殺人,又不想親自動手,就授意青衣閣先斬后奏,事后青衣閣背鍋,但不受懲罰,皇帝也可以把自己撇的干干凈凈。 “可,可武威營為什么不能先斬后奏?” 孟世貞笑了:“青衣閣上下有三百女官,斬殺亂臣賊子倒也夠了,武威營有兩千精兵,你讓他們先斬后奏,你知道他們會斬誰?” 徐志穹明白了,武威營戰斗力太強,必須嚴格受到約束,所以不能有鋤jian斬佞之權。 那掌燈衙門呢? 孟世貞道:“能見得光的事,交給武威營,模棱兩可的事,交給青衣閣,那見不得光的事呢?” 見不得光的事,歸掌燈衙門。 徐志穹問:“我們有鋤jian斬佞之權嗎?” 孟世貞反問:“鋤什么jian?斬什么佞?” “難道,我,我們不殺人嗎?” 孟世貞笑道:“殺呀!堂堂正正的殺!” “那,那我們不用擔責任?” 孟世貞道:“有什么責任?那些死了的,都是該死的,死的明明白白。萬一有人死的不明白,那就得讓他明白,咱們只要能說明白,就算他死個明白。不明白也得明白,記住了嗎?” 徐志穹點了點頭,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為什么武栩把王世潔說成因公殉職。 因為王世潔死的不明白,所以就得讓他死的明白。 他是被惡賊殺得,這個惡賊沒有線索,沒有身份,也沒有證人,但武栩說這惡賊殺了王世潔,他就殺了王世潔。 不明白也得明白。 這是掌燈衙門的特權。 當了十幾天的提燈郎,徐志穹對掌燈衙門了解的還是不多。 …… 到了北垣,徐志穹準備去點燈,孟世貞一擺手道:“兄弟,一連幾天辛苦你,今天就歇了吧,我們哥幾個點燈,你且找你同窗喝杯酒,去白芍藥那喝杯茶,找林二姐買些花糕,桃花棚子就別去了,有失身份?!?/br> 馬廣利道:“孟青燈,我今兒這肚子……” “你今兒不許拉??!”孟世貞轉臉又對李普安道,“你今兒也不許修房子!” 李普安一笑:“誰說房子的事了,我是想告訴志穹,林二姐的花糕的確好吃,但那姑娘脾氣暴,碰都不給碰一下,你在白芍藥茶鋪多買一杯茶,那小娘子能讓你親一口?!?/br> “親,親哪?” “親臉蛋呀!” 眾人哄笑,徐志穹也跟著傻笑。 才親個臉蛋而已,你這段位太低。 要是把臉去了,倒還有些意思。 徐志穹提著燈籠,去了城門,伍善興一臉關切的問道:“志穹,白日里見了紅燈郎,問起了你的事,我如實說了,咱們晚上兄弟小聚片刻,沒犯了規矩吧?” 徐志穹搖頭道:“那,那能犯什么規矩?” 話是這么說,伍善興今晚謹慎了許多,沒敢胡亂說話,閑聊片刻,小酌兩杯,徐志穹又去了白芍藥茶鋪。 今天老板娘不熱情,想是白天嚇壞了。 “爺,您的茶?!辈杷疀_好,老板娘哆哆嗦嗦坐在徐志穹身邊,等著親臉蛋。 徐志穹喝了茶,放下茶錢,起身走了。 不缺臉蛋,也懶得親你。 穿過兩條街,來到路口,看到花糕鋪的伙計遠遠張望。 “燈郎爺,您可算是來了,我們老板急壞了!” 徐志穹到了花糕鋪,風輕云淡的坐下,要了一斤花糕。 隔著老遠,能聽見林二姐的心跳聲,可這姑娘性子倔強,還假裝沒在意。 兩人就這么僵持著,急得伙計直跺腳。 林姑娘把花糕包好,遞給了徐志穹。 徐志穹也沒多說,把錢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晚風吹來,林二姐咬著嘴唇,且不讓別人看見眼淚。 這個沒良心的。 怎就不理人了? 莫非被紅燈郎怪罪了? 莫非日后連句話都說不得…… 傷心之際,忽聞一陣香氣襲來,徐志穹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后,將一支茉莉戴在了林二姐頭上,又在臉蛋上親了一口。 林二姐轉過身,一拳錘在徐志穹身上:“你作甚?親我作甚?憑甚讓你親?” 這姑娘好勝,非要親回來。 徐志穹也不能讓著她,你親回來,我還得親回去。 兩人親到了五更天,徐志穹想起一件事,還得去趟勾欄。 看不看跳舞倒在其次,聽說易紅燈在勾欄門前掌過燈,勾欄老板嚇丟了魂,得給人家個解釋。 離著瓦市還有半條街,徐志穹正思忖著該怎么和勾欄老板提起這事。 忽見一名女子在夜色中喊道:“你放手,我不認得你,你放開!” 徐志穹定睛一看,一個男子扯著一女子的手臂,正往前走,嘴里不停說道:“你看你給我丟了多少人?你在這地方脫了衣裳給人看,你還讓不讓我活了,你給我回家!” 看那女子背影,好像是勾欄的舞娘。 這是丈夫找上門來了。 這種事貌似不該管,可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徐志穹又覺得哪里不對。 舞娘高聲喊道:“來人呀,救我,我不認識這人!” 不對,這事不對! 前世見過這種事!這是拐帶婦女的常用手段。 這男子是個人牙子?。ㄈ素溩樱?/br> 徐志穹兩步追到近前,喝一聲道:“哪里來的歹人,把那女子放開!” 女子聽到徐志穹的聲音,趕緊喊道:“燈郎爺!救我,救我!” 果真是舞娘。 那男子沒回身,說一句道:“燈郎大人,這是我妻子,也是我家事,草民沒犯王法,這事您就別管了?!?/br> 好淡定的語氣,我倒要看看你是何來歷。